第31章

不是說好了, 一位優秀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嗎?

而且他還是未遂的。

“你別跟着我, 這是尾随你知道嗎?”

眼見校園林蔭道就要到盡頭, 梁致還是在她三兩步不遠不近的地方, 鐘盈終于停了步,面無表情道:“不論你說什麽,都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何必呢。”

“……我只是真的有話想問你。”

梁致偏過臉, 受傷小動物般的倔強:“又沒有要怎麽樣, 你懂不懂自己到底在怕什麽?!”

他不會真想多了,以為自己是餘情未了,所以不敢見他吧。

“梁致,我是挺怕的, 但不是因為你想的那樣。”

鐘盈表情是疲倦的, 和他溝通太困難了:“你多少也應該聽說過,我先生和我父母一樣, 都是明大系統的醫護。今天過來, 我沒開車, 他也在這, 你……”

鐘盈言盡于此。梁致怎麽說也是聰明人, 應該會懂。

可她沒想到,這時候拿陳青安來堵他,非但沒用,還無異于烈火澆油。而且梁致也不信,嗤了聲:“你當我幾歲小孩兒?有這麽巧?”

真就有這麽巧!

鐘盈扶額。

只可惜這是大學校園。

換作在明城任何街巷, 此時說不定都已經有熱心阿姨跑來關心怎麽了,還有人悄悄打量,随時準備勸或者怎麽樣。

但校園學生情侶嘛,分分合合,精力充沛。可能昨天看見他們吵的不可開交,今天就又在宿舍樓下難分難解了。所以,只要無傷大雅,壓根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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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盈也不想引人在意,不發一言,冰着臉鑽進了圖書館建築。

因為不是本校學生,她自然不能刷卡入館,只是想去一層左角的小咖啡館等會兒。

鐘盈之前去那家買過飲料,記得玻璃房的咖啡館店面很小,除了喝的外,還出售一些美院繪制的文創帆布包、鑰匙扣信紙之類的,生意很不錯。

而且也因為空間小,又有來往的學生,鐘盈就不信,梁致還能纏着她。

……再纏陳青安真下課了。

從一開始很抗拒“讓陳青安見到梁致”這件事發生,到這會兒鐘盈仿佛被冷風迎面灌進衣領的遍體生寒,想法也動搖起來。

不論梁致曾經和她是什麽關系,只要她現在不情願,他還硬要跟着,這就足以讓她恐懼厭惡。

鐘盈很害怕被尾随。

每座繁華城市中心,都會有拆不掉的“老破小”小區,明城也不例外。

高二那年,有個周六晚上,鐘盈一如既往上完雅思課,也一如既往要從老舊小區背街穿過,到主路去打出租車。

由弄堂改造的小巷彎彎曲曲,又深又長,只有一盞幽暗的路燈相送。

走到差不多五分之一位置的時候,鐘盈反應過來,從出小區起,就有人在尾随她。

看地上身影應該是個成年男性。

就像貓抓老鼠的游戲似的,她步履變快,那人也加快;她慢了點,那人也悠然放慢,甩脫不掉。

恐懼讀着秒,瘋狂蔓延。

鐘盈眼一閉橫了心,雙手抱起裝課本的包,發足狂奔,只管往小巷的盡頭跑。

背後那道嚣張又惡劣的笑聲在深巷裏回蕩。

什麽也不管不顧了,只知道拼命向外跑,直到飛快穿過街道,回到熙攘歡快的人群中,重新見到如織的車流,鐘盈這才找回一絲心安,撐着顆行道樹劇烈喘.息咳嗽。

在那之後,鐘盈再也沒走過弄堂深巷,連夜路都怕,這種恐懼還一直保留到出國後。

留學生獨來獨往的時刻也很多。即便她住在倫敦治安很好的富人街區,如果晚歸,她還是會忍不住四周觀望,甚至有時候打開前置鏡頭裝作自拍的樣子,确認是否安全。

典型的精神高度敏感。

對此,鐘盈也承認自己謹小慎微,很慫。

那沒辦法,到現在,鐘盈還能回憶起做決定要跑的前一秒,她是如何聽見自己心髒飛快怦怦亂跳響在耳邊,背後爬起層層戰栗的感覺。

所以,如果說上次見面只是尴尬。這次,梁致是真的惹煩了她。

推開小咖啡館門時,鐘盈瞥見玻璃上那抹追随過來的身影,不禁冷聲斥:“……你真是神經病。”

“不是,盈盈!”

梁致急道:“你就不好奇你爸當年知道的那些,是從哪兒來的嗎,真的就那麽巧嗎?我不想你被蒙在鼓裏。”

“你別這麽喊我,”鐘盈側過一點臉,安靜道:“而且我也不好奇。”

實際上梁致說的這個,她當初的确不解過。但那時候,鐘轼面前完全不能提“梁致”二字,她自己默默把認識的人想了一圈,想不出答案,也就只好作罷了。

再後來,連梁致這個人鐘盈都丢開了,這之中細枝末節的隐密,就更不放在她心中了。

鐘盈說完,就自顧自進去了,不再理他。

下午五點左右,咖啡館內左側點單排了兩人,取餐處也有聚成團說笑着在等的女生,生意很不錯。

“……喵耶真的好帥。”

诶?誰帥?

梁致麽。

鐘盈耳尖,沒錯過那群女孩子低低的喟嘆:“要是我們早兩年進明大,還能多審美兩年,唉。”

“就是就是!”

看來說的不是梁致。

店裏排除了他,就只剩站在她前面點單的那位了。

看背影,颀長身材,肩寬腿長,的确是帥哥的長法。

……而且似乎還有點熟悉。

鐘盈正思索着,就聽店員小姐姐笑眯眯問:“同學,你要喝點什麽?”

“噢麻煩給我一杯馥芮白,謝謝。”

“不客氣。”

店員小姐姐還附贈她一個“我懂”的調笑眼神,大概率以為她也是看前面這位出神了。鐘盈心下好笑,這位難不成是明城大學公認一景嘛。

她正低頭點支付寶,前面那位“移動景觀”居然先擡起手機出聲,疏淡清晰:“……我付吧。”

鐘盈:“!!”

怎麽是他。

不對,也的确,在這裏碰見他沒什麽奇怪的。

見鐘盈神色微怔,不太認識前面那人的樣子,梁致顯然會錯了意:“不用,我付吧。”

那人理都不理,支付寶“滴”的一聲,提示付款完成。

他白皙修長的手抓握着手機,此時竟有種說不出的冷靜禁.欲。

“師妹容光煥發。”

那人側身,淡淡笑說。就在這回首一剎那,鐘盈都能聽見旁邊幾個女孩子的低低贊嘆。

這是曲有誤,周郎顧嘛。

她忍不住也笑:“師兄風采依舊。”

梁致:“?”

鐘盈原本是寧願撞見鬼,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碰見熟人,但見是他,倒放心許多。

一是關系很不錯。

二是這人性格冷淡沉靜。就是天大的八卦丢他面前,除了女朋友外,怕是他誰也懶得告訴。

他叫靳骞。

出自明城大學醫學部臨床八年制,也是鐘轼門下最最倚重欣賞的年輕學生。

關于這位靳師兄的傳奇經歷,鐘盈聽過一籮筐。從高考狀元放棄經管,第一名壓進醫學部,連年績點第一。

到他猶如芝蘭玉樹,生的極好看。人又很內斂深情,除了那位初戀即一生的女朋友,別的姑娘,一概進不去他眼裏。

同樣的性格安靜,見過這位本尊後,鐘盈倒很能和靳骞相處的來。

不僅如此,鐘盈還把他那位軟甜萌的女朋友給騙到手了。

那回有次師門聚餐,學生們都帶了夫人女朋友,顧秋容出差去了,鐘轼只好領着女兒去湊個數。

只沒想到遇上鐘盈,高嶺之花的靳骞也有挫敗的時候。

誰讓他女朋友藍煙看鐘盈的眼裏,就差飄滿小星星了。

“我喜歡的男生和女孩子果然都是同一個款式的,這這這,真是。”

藍煙微皺着眉,拉着鐘盈的手左右端詳,最後喃喃道。

靳骞:“……”

“寶貝,”鐘盈嫣然一笑:“你是說智商同款嗎。”

藍煙很乖的猛點頭。

靳骞:“……”

總之,別的師兄還會客客氣氣喊她一聲“師妹”,就靳骞和她年紀相仿,平時一直指名道姓的。有時候氣她霸占自己女朋友,還會冷冰冰指名道姓。

今天這聲師妹,太反常了。

難不成他背後長眼睛,看出什麽了?

鐘盈的猜測很快被印證了,靳骞從取餐處取了兩杯咖啡,遞給她一杯,完全忽視梁致的存在,說:“我也剛從林蔭道走過來。”

果然。

鐘盈手微微一抖,有點羞恥。

片刻安靜。

鐘盈和靳骞都不是擅長找話題的人,準備打破沉默的是梁致,他剛動了動唇,話題生生就被靳骞截住了——

“我前些天看見醫學部推送了。你先生的确很厲害,也近十年沒有大陸學者登上那個臺子了。”

靳骞說完,視線不動聲色從她臉上劃過,不耐也麻煩。

意思很明确: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話題,剩下的,你就自己發揮吧。

“那個呀,沒想到還能引起學神矚目,”鐘盈笑容标準,眼珠一轉問他:“對了,你怎麽也在這?”

靳骞:“我今天也打卡,繼續教育。”

“……那不應該都差不多五點半結束嗎?”

“我昨天上的大夜,今天太困出來買杯咖啡,還要回去。”

靳骞仿佛第一次發現鐘盈腦袋如此靈光,淡淡揚眉道:“醫學部那棟你能找到嗎,順路一起?”

鐘盈一口咖啡含在嗓子裏,“……我找不到!”

這簡直完美。

甩脫梁致,還不用見陳青安,她怎麽可能找到。

就這樣,梁致被自帶冰冷氣息的兩個人隔離了整場,硬是一句話沒插進去。結果,人家還達成共識,要去見她丈夫了……

他真的很想見一見那個人,但現在底氣還不夠,還不是時候。

梁致心道,他總會找到證據的。

所以他真的只是想跟着鐘盈他們,從後門出去然後離開。

不是本校學生,這路梁致也不熟。

##

只是誰也想不到,誰也沒準備好。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這句歌詞此時用在這兩個暗暗較勁多年的情敵身上,分外貼切。

他們顯然認出了彼此。

對這個橫刀奪愛,奪去他心尖明月的男人,梁致恨到眼眶發紅。他不明白,當年她連和自己确定關系都猶豫不定,怎麽就、怎麽會甘願嫁給另一個人?

他年少時的夢,差點兒就屬于他了,最後居然……降落在他人懷中。

當年,鐘盈要結婚的消息傳來,梁致怎麽都不肯信,怎麽都不。

可對梁致吧,陳青安已經不想去數,自己到底有多嫉妒了。

初戀總是難以忘懷的,陳青安明白。

所以,他連表現出來都不敢,生怕他的在意,反而引的鐘盈重拾起那片記憶。

可這不代表,梁致可以在他學習工作最熟悉的地方,去糾纏他的妻子。

這是挑釁。

明目張膽的。

圖書館後角那一排枯萎的薔薇架,人煙稀少。

沒錯,就是上次他們在夜色中擁吻的薔薇架。

可壓根沒空給她羞澀。

鐘盈喉嚨發幹,想說什麽勸陳青安,又怎麽都說不出口。

斜坡上,梧桐葉落了一地。

安靜到連鐘盈鞋尖踩上去脆脆的響聲,都清晰可聞。

“陳先生,久仰。”

梁致向來詞鋒利落,當先不慌不亂,昂着頭問候了聲。

陳青安恍如未聞,只是清淡平靜,彎着唇笑:“好久不見,靳骞,做住院醫辛苦吧?”

鐘盈心中卻警鈴大作。

陳青安這個人,越是生氣就越是斯文,她是知道的。

“陳師兄關心,是挺刺激的。”

靳骞也一扯唇角,配合道。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件事不好收場,就不知道……會不好到哪個地步。

啧,這個鐘盈,還挺會惹桃花債的。

陳青安一來,麻煩自然歸他管。

靳骞表情淡漠,心裏是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連勸都不勸。

不怪他,也是陳青安在他周圍,口碑太兩極分化了。

老師做岳父的,欲言又止。

魏微師兄成天唉聲嘆氣。說交上他這種深沉腹黑陰險的朋友,簡直是倒八輩子黴。但說歸說,又總忍不住去找他玩。

至于這個鐘盈麽。

她總說,自己嫁了個溫和清朗,成熟體貼的丈夫。

憑他再聰明的腦袋,也想象不出這人到底有多奇妙,才能評價兩極分化成這樣。

陳青安這個樣子,穿着質料柔軟的深灰大衣,眉宇間籠着溫潤書卷氣,一絲肅殺也沒有,活像個與世無争的中文系講師。

他就真的,對情敵也很溫和有涵養:“你叫梁致是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學不好父母師長教的道理呢,其實也沒關系。進了社會,自然有人會教育你。”

梁致不明就裏:“什……”

他的話連音調都沒湊齊,就被狠狠卡在喉嚨裏。

就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候,甚至連過程都看不清——

陳青安一把提起他的領帶,反扯,柔術裸絞不過三秒,梁致就頭暈眼花脫了力。

陳青安見機輕飄飄松手,哐當一聲悶響,他重重斜摔在地,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窒息感過去後,梁致仰躺着重見天日,只見陳青安神色倨傲,居高臨下憐憫望着自己。

“……看見了嗎?”

陳青安拂去指尖塵灰,嗓音冷靜優雅:“這就是糾纏別人.妻子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我第一個打架的楠竹,居然不在校園文,是個29歲芳齡的成熟男性(。

今天說休息,實際上沒休息到,還沒夠6k,明天繼續多更。

都過去一年啦,靳骞哥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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