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誰說嫁了個溫和清朗, 成熟體貼的丈夫?
八風不動如靳骞, 也不禁側目望向鐘盈。
鐘盈就……還沒從心神巨震中緩過來, 猶自懵懂。
相知那麽些年, 她自诩,陳青安是什麽人還是了解的。他這人性格裏是有腹黑桀骜的一面,但待人接物的教養和溫柔脾性是浸在骨子裏, 改不了的。
要不是親眼目睹, 打死她也不敢信, 陳青安會做出在校園裏動手打架,啊不對,準确來說是單方面毆打別人這種事。
瘋了麽這是。
但冷美人不是白稱的,內心慌的要命, 表面還是要裝的雲淡風輕, 鐘盈反問靳骞:“這雙眼看透太多會有什麽結果,學神你知道嗎?”
“知道。”
“光天化日, 你總不能滅我的口吧, ”靳骞比她更淡定, 還追加善意提醒:“我要是你, 就先想想怎麽收尾。”
對噢!
……梁致還癱在地上呢。
陳青安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亂的動作, 鐘盈壓根看不清,更不知道殺傷力有多大。
只是梁致掙紮了半晌,也勉強坐在一地梧桐枯葉裏,站不起來。
陳青安當然不可能去管他,鐘盈不願意畫面發展的更狗血, 不想也不敢管他。
這時候,堪當大任的當然就是靳骞。
但他顯然不像是樂于替人收拾爛攤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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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圖書館後角雖然人煙稀少,可過路也有零星學生。
這樣下去,遲早要被圍觀。
“……商量一下。”
鐘盈輕咳了聲,還沒把後面半句說完,靳骞風衣翻滾,已經安靜站到了梁致身側。
靳骞伸臂,梁致聽他“陳師兄”的喊,以為他們蛇鼠一窩,沉默揮開。
只是沒想到,這個英俊淡漠的年輕人,行事風格更是淡漠到底。
靳骞按在他肩上,不由分說施力一帶,徹底把他整個人提溜了起來。
“這時候眩暈脫力是正常現象。”
靳骞眼裏隐約劃過笑,似是嘆息:“……陳師兄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
操。
合着我還該謝謝他了。
梁致當真給這兩個文質彬彬的敗類惡心壞了,無暇再管其他,氣恨抹了把臉調頭就走。
留下他們三人相對無言。
實際上做出這件事,是完全合乎陳青安邏輯的。
陳青安不敢說世事洞明,但長到這個年歲,家庭背景又沒那麽純淨,總是比別人明白更多藏在這個社會暗面的道理。
并不是出于歧視,只是就事論事。
假如他就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或者做一份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工作,再或者他不是這種溫和的性格,那梁致還敢糾纏他的妻子嗎?
他不敢的。
不過就是想準了,以為他們這群人是最遵守規則法紀的,總有幾分清高自矜,體體面面就好,輕易不願意與人争短長。
就是想和鐘盈敘敘舊,跟着不放而已,又不觸犯法律,即便報警了又能拿他怎麽樣?
說白了,社會規則在不少時候,的确就是欺負文雅守規矩的人的,那些潑皮無賴通過折騰,往往還不會落到下風。
從小被灌輸“吃虧是福”的謬論長大,讀書知禮的老實人,反倒總在忍氣吞聲。
可梁致不知道,從小就沒人教他陳青安能忍則忍,吃虧是福。
他被教導的從來都是,自己想要的,要自己抓牢。
黑白中間,總會有灰色地帶。
雖然暴力不是個好手段,陳青安知道,可有些情況下,只有它奏效。
這一整天都很荒誕。
今天是鐘盈姨母五十五歲生日,表姐早早就訂好了酒店,說好一家人要開開心心聚個餐。
可去酒店的車上,鐘盈和陳青安都執意要帶沒開車的靳骞一程——這兩人這會兒怕是夠尴尬,為暫時避免獨處什麽都能做得出。
靳骞只好任他們厲害。
他又不是真不食人間煙火,一點不懂成人的社交規則。
何況對鐘轼這個導師,靳骞和門下其他學生一樣,是出自真心的崇仰尊重。
平時他們和同圈的前輩同學交流,沒少聽吐槽“老板”和老板家人。
說年輕老板,有替他們接孩子、送孩子上補習班,輔導作業的;年長的也沒省事兒到哪裏去,這個女兒有朋友要挪個床位,那個兒子上司的孩子要看兒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心裏罵罵咧咧,少不得還要替人家辦。
人比人氣死人。
換到鐘轼這裏,師母也是同系統的大神,他們不找她幫忙就不錯了。
女兒留學時,一年就出現一兩次,總是冰雪安靜。不僅不煩師門中人,每年回來還不忘帶點糖果紀念品分給他們。
有次,搞的師兄們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主動問她:“師妹,要不你看看,有什麽忙要我們幫就說哈,千萬別客氣。”
“不是我不想,”鐘盈想了想,眼裏緩緩浮起笑:“術業有專攻。師兄你的數學水平,呃,可能幫我有點兒……困難?”
師兄:“!!”
總之,就連靳骞這種不懂憐香惜玉的人,看見了,也不能不幫鐘盈一把。
靳骞如今的主要任務是跨服單線聊天。
太難了,真的。
和鐘盈說兩句,然後再轉去陳青安那邊,“柔術裸絞這種技能真不能落到壞人手裏,玩真的話,太猛了。”
靳骞真沒和梁致玩笑。
還好陳青安也是學醫的,知道窒息時長不能亂來。只不過是出手如電,用裸絞動作摔了他而已,完全沒有認真。
“的确,裸絞一旦成型之後,徒手基本是無解的,”陳青安贊同:“我也是當年高考結束,沒事幹,找教練學着玩的,後來麽……”
他頓了頓,輕描淡寫道:“我想想要不上門診還是留一技防身,萬一呢?不過還好沒用過,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鐘盈&靳骞:“……”
他是怎麽把這麽暴力的話,說的四平八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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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丢下靳骞後,最多三分鐘車程就到了晚上的酒店。
都是成年人了,大姨又是從小幫着照顧鐘盈長大的,她的生日酒,說什麽也不能把不愉快挂在臉上,有什麽也等回家再說。
所以進包間時,鐘盈唇角帶笑,陳青安春風拂面。
絲毫看不出不對勁。
“……小姨!”
小外甥一見鐘盈進門,眼睛唰的就亮了,又是替她拎包,又是問她有沒有想自己,忙的像只小松鼠。
小朋友的喜歡單純可愛,揉了揉小外甥幼滑的臉,手感超治愈的。
鐘盈被哄的笑靥如花。
“王景成你看看你兒子,”表姐姜琬直搖頭嘆氣:“……現在看到漂亮姑娘就這樣,以後還得了?”
“小琬,兒子這點比較像你。”
姜琬瞬間擡高音量:“你說什麽?!”
王景成無辜眨眨眼:“你不顏控能嫁給我這種帥到逆天的人麽?你不就圖我……嘶……別別!”
衆人愣了一秒,都笑到不行。
可憐王景成直往後躲,也躲不過妻子的魔爪。鐘盈拉了拉姜琬,也笑:“姐夫本來就挺帥的。”
“你聽聽,聽聽群衆的聲音!”王景成倔強道。
“我也不要你睜眼看世界了,”姜琬沒好氣,嗔他:“身邊坐着的妹夫,你看不見嗎?”
“看不見,凡是比我帥的我都看不見。”
姜琬:“……”
她是怎麽嫁了個人形薩摩耶老公的。
不過提到陳青安,姜琬想起另一樁事,不由笑:“青安,上次多謝你了,徹底解決我們一件心頭大患。”
“應該的。”陳青安原先靜靜看鐘盈和小朋友說話,聽見這話,低頭笑了應聲。
顧秋容正拉着姐姐說悄悄話,鐘轼閑的沒事,只好加入年輕人陣營,順口就問:“小琬,他幫你什麽了?”
“媽媽媽!”
還沒等姜琬答,小朋友眉眼耷拉下來,有氣無力:“……不許說。”
誰還沒有點逗小朋友的惡趣味,他越急,鐘轼故意越問,把顧秋容笑的花枝亂顫。
鐘轼點名問女婿:“青安,你說。”
“爸,真沒什麽。”
陳青安笑容和煦:“我就是給小朋補了個牙。”
……怪不得心有餘悸成那樣。
有過補牙慘痛經歷的鐘醫生也表示,牙醫是真的心狠手辣。
實際上,小朋友補牙是有專門的兒牙門診,和成年人分開的。
倒不是姜琬夫婦信不過醫生技術,而是自家這個小朋友性格太倔,橫起來真翻天覆地,影響人家醫生工作。
兩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丢給自家妹夫,讓他鬧,也不至于太難看。
中深齲補牙去腐,是要把齲洞鑽開,一點一點磨幹淨的,那種臨近牙髓的極致酸痛可想而知。
小朋友從牙椅上爬下來時,也不過就是流掉了三公升眼淚,嗚嗚哇哇往老爸懷裏撲。
姜琬還跑過來商量:“妹夫,等下你就跟他說,補完牙後一整天都不能吃甜食,不然又要重補。吓吓他,也讓這小混蛋長點記性。”
“我這是光固化樹脂填充。”
陳青安擡眼,慢條斯理道:“補完立即就可以吃東西,不受影響。當然了,這只是從我的角度告知。”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個醫生,不幹欺騙患者的事兒。
但你們要騙兒子,我才不攔着。
姜琬也是聰明人,笑眯眯會意,追上丈夫和兒子。很快,他就聽見診室外,愈演愈烈的嚎啕大哭。
陳青安嘆息,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嗎。
陳青安在回憶,顯然受害者小外甥也回憶起這段慘痛經歷,這次不是撲在老爸懷裏,是抱着小姨告狀:“小姨他好變.态的,真的嗚嗚嗚……老師說這叫慘無人道,你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一滴眼淚沒有,純屬撒嬌似的幹嚎。
鐘轼和姜琬夫婦都快笑抽了。
但陳青安,鐘盈視線劃過去,他抿着唇,神色驕矜,顯然是不高興。
“行啦行啦,”鐘盈撸貓似的,揉着小朋友的腦袋,“補完了不就好了,你以後要好好保護牙齒,不就不去了嘛。”
“小姨你不知道嗚嗚……好恐怖,有個電鑽一樣的東西,在牙齒上鑽啊鋸的,鑽心的酸痛。”
那個時候,小姨父還讓師弟按住他,不許他左右扭動逃避。
“乖,不動。”
耳邊如建築工地般的“電鑽”伴随着酸痛嗡嗡作響,他還聽見陳青安依稀笑了聲:“你看看,我同事都知道你是我老婆的外甥,你不聽話,是不是給小姨丢人了?”
為了小姨,我不能慫!
抱着這種信念,小朋友緊握着手,默默強忍悲痛。
小姨父簡直就是用最溫柔嗓音,做最心狠手辣事的恐怖收割機。
他沒有心!
“……你說那個啊。”
這時,陳青安拖長音調,懶散淡道。
咦,小朋友沒聽懂,還呆呆問:“哪個?”
“就你說的電鑽,那不是電鑽。”
陳青安斯文微笑道:“那是高速渦輪牙科手機,我們拿他夾持車針,鑽牙磨牙用來的。所以你感覺到的痛應該是……”
聽完他耐心解釋原理,小朋友整個人都不好了,偏還忍不住顫巍巍問:“那……那個會噴水的東西是什麽?”
治療過程中,他就記得有一股冷水噴到患牙處,瞬間毫無征兆的酸涼透心。
別說小朋友,就是成人也忍不住顫栗,而且永生銘記。
連姜琬夫婦這對無良父母都捂臉,快看不下去了。
這妹夫明顯是醋勁上頭了嘛,理智不在線。這傻兒子,偏還往上湊。
果然,陳青安依舊閑适道:“那是三用槍,超好用的。噴水噴氣……”
“行了。”
最後看不下去,出聲打斷他的是鐘盈。
“你還沒鬧夠嗎?”
她聲音輕柔,微惱:“非吓小朋友幹什麽。”
被鐘盈這一聲訓,陳青安瞬間安靜下來,甚至還有點……心定。
看見那麽莽撞的自己,他是怕她真生氣厭煩了,不肯理他了。
沒有就好。
陳青安悄悄去握她靠在衣擺的手。
鐘盈掙了下,沒掙開,動作更甚的時候,鐘轼探究的目光飄過來時,她才肯放棄掙紮,反握住他,緩緩十指相扣。
這一刻,手心裏是跳動的,是兩顆同樣躁動不安的心。
那晚散了席,她和鐘轼站在街邊,等陳青安取車上來。
冬夜,瑟瑟夜風刮過。
剛從酒店出來,鐘盈羊絨大衣還微敞着,她身形夠纖細嬌柔,仿佛人在衣中晃似的。
鐘轼一邊不滿,忙不疊讓她躲到自己身後,擋擋風。
一邊問,“……你們吵架了?”
“沒。”
是打架了。
還給你的好學生看見了。
“那是怎麽了?”
鐘盈沉默不答。
半晌,她問:“爸,當年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梁致那堆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還有差不多十章完結啦。
下章大概是又甜又欲又刺激,再下下章就是文案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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