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伊勢羽醒過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就連原本被扯得淩亂的衣服也好端端地穿在他的身上。
只除了他那雙淡漠到透着灰白的眼睛再一次變得有神起來。
他的眼睛能看得見了。
他的記憶也回來了。
他清楚地知道那個人是誰。
也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躲着他。
玉藻前……
是他賜給對方的名字。
然而，他卻更習慣叫他本來的名字。
他是個妖怪，是個無論在人界還是妖界都赫赫有名的大妖怪，因為他成功地魅惑了天皇。
并且，成功害死了那個天皇。
而他，就是被害死的那個天皇。
玉藻前怎麽能不怕呢?
伊勢羽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他當然害怕了，因為他在死後，因為那一絲淡泊到可以說幾乎是沒有的血緣關系，成為了神明。
妖怪當然是害怕神明的。
尤其是他這種背後有着大靠山也并非是野神的神明。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他想起來的？
是因為他抱着他的姿勢特別熟悉嗎？
還是因為，在兩人情動之時，他一時脫口而出的“阿藻”？
伊勢羽摸了摸脖子，貼近鎖骨的邊緣還有着玉藻前的咬痕，那樣深刻的印記，他還以為對方恨不得從他身上咬塊肉下來。
總而言之，這次他失算了。
伊勢羽嘆了口氣，從小黑池子這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知道玉藻前跑到了更遠的地方去，并且不打算回來了。
他的阿藻又會跑到哪裏去呢？
伊勢羽想了想，無非也就是那幾個地方吧，那幾個他身為神明，絕不可能會去的地方。
比如說黃泉，又比如說……白峰山。
“陛下。”伊勢羽離開了那片玉藻前隐居的深林之後，林子邊緣很快就有他的侍從迎了上來。那是他還在當政期間就侍奉他的侍從，自然到現在也沒能成功改了口。
“走吧。”伊勢羽看着他的侍從搖搖頭，輕聲嘆了口氣。
然後阿九就知道了，他家陛下又沒能成功把那位大人帶回來。
說實在的，這也不是第一次那位大人從陛下的手上逃脫了。
衆所周知最有名的那次，就是從陛下的深宮中逃離。
阿九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那位大人為什麽好好地放着好好的寵妃不做，非要逃跑。
沒有人知道玉藻前對天皇下了手。
自然是因為這位天皇大人自己瞞得緊。
伊勢羽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帶了些倦怠。
他這次總算和對方搭上了話，只不過就連這簡短的見面也是他算計了好久的。
春天到了。
他發情的時候也到了。
只要自己看不見，認不出，那只膽大包天的狐貍總會循着味找上門來的。
所以他就守株待兔去了。
果然吃到了那只狐貍。
只可惜症狀消失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掩飾就不小心把對方的身份脫口而出了。
所以也就成功把那只狐貍吓跑了。
伊勢羽摸摸鼻子，沒忍住又長嘆了口氣。他憋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吃到一回狐貍，結果沒盡興就把對方給吓跑了……總覺得自己無論是當天皇還是當神明……都是一樣的苦逼啊……
“陛下，神宮那邊來了消息。”阿九沒時間由得自己的陛下在那邊發散思維，他低下頭湊到伊勢羽身邊，低聲說了兩句，換來了他家陛下的輕笑。
“又來了？”伊勢羽笑得并不算歡快，卻也不見得不耐。他只是帶着毫無意義的微笑，那笑容裏透着一股子的漫不經心。“行吧，我找個時間抽空去一趟，你就這樣回他們。”他說着，聲音柔和極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做過說一不二唯我獨尊的天皇的人。
也是……
他當年做天皇的時候也不曾說一不二唯我獨尊過。
“是。”阿九垂下眼睛，沒敢直視這個看起來脾氣柔和語氣溫柔的前天皇大人。
陛下說找個時間抽空去，那就是不去了。
他做了伊勢羽那麽多年身邊的侍從，自然是很清楚他的這位陛下僅僅只是看上去柔和罷了，若是胸中沒有點溝壑，如何能在熬死法皇陛下之後還能夠挑起後兩任天皇的內鬥，搞得天下大亂。
他當然清楚陛下心中必定是不甘的……不，或許是恨着的，恨着這個身份，連同這個國家。
“神宮這邊你就這樣回複吧，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伊勢羽擡起頭看了看天色皺起眉，近來天氣不好，恐怕他的地盤上又會有許多人跑來訴苦了。
“最近我也不打算再出門了，直接就封山吧。”
伊勢羽的地盤說大不大，說小，那卻又是玉藻前老家的四倍大。在他那一系的神明中排位不上不下，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看上去不顯山不漏水，卻是算得上不錯的一塊地方了。
那是一座島嶼，島嶼上有着不大不小的山，也有着不大不小的森林湖泊，平日裏并不顯露在凡人眼中，只除了有些奇遇的凡人外沒有人見過他的山。
那座山本為無主之物，有了他之後就有了名字。
“天壽山。”
伊勢羽回到天壽山之後就沒了什麽動靜，整日不是看書就是賞花，就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這次出門做了些什麽事情。
實際上他當然還是記得的。
只是他目前還沒有思路，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去抓他那只愛逃家的狐貍。
那只任性的小狐貍，等抓到了他一定要狠狠地打兩下屁股洩憤。
伊勢羽這麽想着，未持卷的手托着腮笑了笑。
說是玉藻前害死他，那還真的是太擡舉那只小狐貍了。
想當年那只狐貍還沒有徹底長成精的時候可天真了，自以為僞裝得很好卻不知道他的這雙眼睛，就如同隔壁傳說中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一般，是天生能夠看破妖怪僞裝的眼睛。
看着那只小狐貍自以為是的狡黠，他就忍不住想要笑。然後忍不住想要看得更多。
如果不是他允許，那只小狐貍以為自己能夠近得了他的身，下得了毒？
伊勢羽這麽想着，又覺得好笑起來，他那雙淡得發灰的眸子裏盛滿了笑意，讓他整個人的表情都舒展開來，看得人忍不住就癡了。
隔壁陰陽寮聽說新做了個系統，鼓勵各種有資質的凡人和妖怪簽訂契約成為陰陽師，然後到各個世界去收服妖怪，獲取資源。另一邊時之政府忽悠着一衆刀劍付喪神和他們合作，降下自己的分、身作為審神者的武器，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時間溯行軍進行交戰，維持歷史。伊勢羽看得饒有興致，間或和不少神明一樣也偷偷搞了個身份去簽了契約到別的世界溜了一圈。
當然他沒有簽的時之政府，畢竟他對刀劍無愛。
他找的自然是寮辦。
畢竟他家的小狐貍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之一呢。
真可惜沒有和他簽訂契約。
伊勢羽看着自己的收集圖，含笑把自己手上簽了的式神往交流群裏一放，立即換來衆多歐皇的安慰以及衆多非酋的熱烈歡迎。
畢竟能夠集齊全n、r、sr卻連一只ssr都沒有的滿級陰陽師……整個地圖目前為止大概也只有他自己了吧。
伊勢羽笑着看交流群裏的衆人插科打诨，并沒有覺得自己沒簽任何一直ssr有什麽值得安慰的地方。
畢竟ssr就那麽幾個，其中不少說不得還是和他有仇的。
比如大天狗，又比如大天狗嫁了的那只大鹹魚。大鹹魚的養子，大天狗的養子……随便拎起哪一只都要帶出來一串，黃泉神系又天生和他不對盤，他可不想和他們太多話。
再說了，ssr他也只想簽他的小狐貍。
“陛下，寮辦的來信。”
和別人不同，伊勢羽手上寮辦的信箋往來并非通過式神，而是通過阿九。畢竟他作為伊勢羽凡人生活時就一直忠心耿耿跟着的侍從，也作為從神來到了伊勢羽的身邊，自然比起式神要可靠得多。
伊勢羽放下手上的書本，看寮辦新發來的任務時忍不住又挑起眉。
因為他作為全寮辦有名的只有sr沒有一只ssr的滿級陰陽師的緣故，寮辦一向喜歡把不用付諸武力的奇葩任務交給他來做，從調查新世界動向再到研究評估新世界的力量體系等等，總是有非常之學術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甚至還會是不是把他投放到并沒有任何靈異力量加成的世界，讓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去進行調查……
#如果不是因為他脾氣好，寮辦分分鐘都得倒#
#這麽想來隔壁家的川川真的是寮辦扛把子#
“又是調查新世界的力量構成體系？”伊勢羽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心想幸好這次寮辦并沒有要求他封印自己作為陰陽師的力量。
據說那個世界的死亡率特別高。
“……死亡率特別高的世界？”伊勢羽皺起眉，盤算了下那個世界黃泉神應該會比較多，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