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是伊勢羽第五天來到這個地方了。

風的味道、水的味道還有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花香他已然了屬于心。

他站在一個小池子前,似乎是在觀賞水景,又似乎只是在發呆。

“你在幹什麽?”身後忽然有人問他。

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聲音中帶着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天真,又帶着一種如獸般透着野性的狡黠。

伊勢羽眨眨眼睛,轉過了身,“我聽說,這裏的景色很好。”他這麽說着,臉上帶着慣常的笑。

那種溫和的,淡薄的,如果不夠敏銳就一定察覺不到他眼底深處漫不經心的那種文氣柔和。

“……這裏沒有什麽好看的。”那個人聽到他這樣說之後聲音就冷淡了下來,沒有了之前的好奇。

“真的麽?”伊勢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白檀香,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就越發無辜。

然後他聞到那股白檀的香氣越發濃烈,下巴就被對方捏了起來。“你的眼睛,怎麽了?”

對方的手指很冷,指尖的香氣順着他的動作直接就鑽了進來,伊勢羽驟然被人襲擊卻也沒有半分動容,他只是仍舊保持着那種雲淡風輕的笑,“看不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的手忽然的就抖了一下。

“……抱歉,我認識你麽?”

伊勢羽突然就問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見過對方,說實在的,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是最近才随口取出來的。

他失憶了。

也失明了。

也不知道是失憶在前失明在後還是正相反。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很倒黴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小水池前,也不怕自己會掉下去。

他所有的一切行為,都是順着自己的第六感。

還有面前這個人。

他知道這個人在後面看着他。

看了很久,從他第一天來到這兒,那個人就站在了後面,從第一天看到第五天。

至于他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他連續五天,聞到了相同的味道。那股他似乎熟悉到深入骨髓的白檀香,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那股味道應該并不屬于大衆所喜愛的香氣,就像他的本性,定然不會像是他臉上所表露出來的溫和一般。

他總覺得自己骨子裏,是個離經叛道的人。

“不認識,我只是看見個傻子,連續五天都站在個小黑水池前,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幾乎是立刻的,對方就否認了。

聲音中甚至透着些許的諷意,似乎以為這樣他就能夠聽不出他語調裏些微的顫抖。

啊……果然還是很勉強啊……

他帶着幾分的好笑這麽想着,然後并不覺得忘記了一切的他會産生這種想法有多麽奇怪。

“回去吧。”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破綻,那個人很快就放開了手,幾乎是要逃跑似得準備離開。

伊勢羽的手也只來得及觸到對方飄走的衣袖。

“你……”他張開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你要逃跑了麽?你是誰?你……還會來嗎?

他有很多想問的,最後卻也不過只是閉了嘴。

然後他轉過身,面對着對方口中所謂的小黑水池前,再一次從清晨,看到了黃昏。

然後他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就沒有再聞到那股熟悉的白檀香了。

真是奇怪……明明那個人沒有再來,不過他卻從心底感到了一種愉悅,那種發自內心令他忍不住要露出一個真正笑容的愉悅……

伊勢羽站在小黑水池前,露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發自內心的笑。

那種歡快地,愉悅的表情,令他整個溫和到淡漠的眉眼展現出一種別樣的生機與獨特的魅力。

用非常俗套的話來說,就好像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看得人轉不開眼。

然後伊勢羽就笑了起來,笑到他最後抱着肚子半蹲在了小黑水池前。

第六天、第七天……第九天……

他之後仍舊是天天都到這裏來,但從初來就陪着他的那個人,好像再也不會出現了。

也許真像他所說的,只是因為好奇有個傻子天天來看小黑水池吧。

所謂謎題,揭開了謎底後就沒有了半分魅力。

但伊勢羽還是來了。

他連續來了一個月。

從料峭春寒,來到了莺啼花開。

鼻尖再一次傳來白檀的香氣的時候,他卻一點兒也不好奇,就好像早有預料。

他只是又露出了那個溫和而淡漠的微笑,那笑容的背後透着一股子胸有成竹的平淡。

身後忽然覆上了濃烈的白檀香,然後伊勢羽就被人從身後拽倒在地上,那個人将他壓倒在地上,聲音不複之前的故作天真。

“你到底走不走?”那聲音透着一股子的咬牙切齒,卻遠比之前的故作淡漠讓他心生歡喜。

“我不認識你,我為什麽要走?”伊勢羽四肢被對方扣住,卻好像完全沒感覺一樣,他只是用那種認真的語氣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然而伊勢羽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回答,到底是為了認識對方,還是為了堅守陣地。

然後他感受到了那個人依舊微涼的手,那個人的手指扣着他的肩膀,纖長而有力。

“你自找的。”然後他就聽到那個人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帶着濃烈白檀香氣的冰涼就貼上了他的唇。

那個人在吻他。

伊勢羽一直以為自己是非常厭惡他人的觸碰的。

不論是簡單的肢體接觸還是更深入的接觸,但是非常奇怪的,他并不讨厭那個人的觸碰。

冰涼的唇瓣也沒有讓他打個寒顫。

他只是聞着那越發濃烈的香氣,幾乎是順從地應和着對方的吻。

伊勢羽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失憶之後,和那個人不過就見了兩次面,說了兩回話,結果第二面就要發展成這種關系,然而他卻并不覺得厭惡。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個人的臉龐,結果卻只摸到了一個更加冰冷的硬殼。

“……我是個瞎子。”摸到那個面具的時候,伊勢羽發出一聲輕笑,他無神的眼睛對着那個人,聲音中的笑意久久不消。

“即使是這樣,你也仍舊謹慎到不讓我觸碰到你的臉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笑很奇怪,那個人在他說完後就停下了動作,只是撐在他的肩膀上,安靜地看着他。

伊勢羽主動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後翻過身将那個人壓在了自己身下,那雙眼睛,那雙已經黯淡的眼睛就好像仍能視物一般透過那副面具直視着面具背後那雙紫色的眼睛,帶着未盡的笑意開口,

“雖然我知道自己已經失憶了,可我很清楚一點。”

他低下頭,湊到那個人耳邊,

“我不野、合。”

似乎預計到對方會掙紮,伊勢羽抓着對方手臂的手越發用力,然後他做出了一件以他身份而言絕不可能會做的事情,

他張開嘴,咬住了對方的耳垂,

“可是真奇怪,”咬了咬對方的耳垂,他又低聲嘆了口氣,

“為了你,我會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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