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現在）
一支煙很快燒到了盡頭。
林厭深吸最後一口，将所有不甘與憤怒随着煙霧盡數吐出後，掐滅了指間星火。
他沒有繼續在說什麽，留下臉色難看的遲縱和一臉蒼白的林溪月，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漱休息。
這一覺竟是意外地安穩，一夜無夢。
次日林厭難得起了個早——半夜沒人偷偷爬床，他的睡眠質量穩定了許多，六個小時便已十分精神。起床後路過客廳，就見林溪月可憐兮兮的躺在沙發裏，修長的四肢委委屈屈的蜷了起來，身上蓋着昨晚遲縱送回的外套，臉上帶着幹涸的淚痕。
林厭将放在茶幾上的杯子拿去洗了洗，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黑咖啡醇苦的濃香被熱水激發，林溪月迷迷糊糊的睜眼，林厭的身影從他跟前晃過——他本能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衣角。
林厭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對方慌忙張想要坐起，卻因為沙發太小差點滾到了地上。
“哥……”林溪月揉着浮腫的眼，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早安。”
林厭沒什麽感情的拂開對方的手指，轉身進了廚房。
今天的早餐是黃油煎吐司夾培根蛋。
融化的黃油在平底鍋裏烤到脆香，架上蔬菜和酥脆，雞蛋沾過醬油，微鹹中帶這微微的甜味，蛋黃是糖心的，一口下去，流了滿手。
等他好不容易把食材組裝完畢，回頭就見林溪月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他剛去洗了把臉，這會兒劉海還是濕的，一滴一滴的淌着水。
林少爺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林厭端着盛着食物的盤子與他擦肩。
這時候咖啡也泡好了，配上熱氣騰騰新鮮出爐的早餐，安慰了他空蕩蕩的胃。吃飯的時候，林溪月就在對面坐着，可憐巴巴的看着林厭手裏的食物，可惜一直到吃完，林厭都沒有給出他想要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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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下定決心把自己當空氣，小少爺委屈壞了，癟着嘴忍了好久才沒落淚，“哥……”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小心翼翼的開口：“我跟遲縱說了……讓他以後不要再來了，對不起……”他垂下頭：“你要是還生氣，你、你打我吧……”
“……我打你做什麽。”咽下口中的食物，林厭喝了口咖啡：“想吃東西自己去弄，我可伺候不起大少爺。”
說完這話手機就響了，是魏鶴軒打來的，說是中午有一個寫真拍攝，模特飛機取消航班了來不了，現在場景什麽的都布置好了，問林厭能不能來救急。
兩人之前認識，就是因為魏鶴軒偷拍林厭……他是真的覺得林厭很有做模特的姿勢，無論是身材還是長相，都完完全全是他看好的風格。可惜林厭本人并不喜歡拍照，之前魏鶴軒借着生日死纏爛打才讓對方同意拍攝一套寫真，那次的作品被他好好收藏起來，挂在了工作室……以至于被投資方一眼看上。
“林哥你就幫幫我吧……就這一回！下次我請你吃飯！你也知道我們那小破攝影棚接個單有多麽不容易……”或許是因為緊張，魏鶴軒的聲音聽起來都不似平常輕快，可憐兮兮的跟林厭撒嬌：“我都說好了，你不是專業的，就拍幾張圖作為預熱宣傳，後面他們會重新找模特……報酬什麽的也好商量，我已經交涉好了，只要你來一切，你就算要我以身相許我也……”
“停停停，”林厭趕緊将話頭截住，“這個就不必了……你把時間說一下，還有地址也發我手機……先說好，我可不管效果如何，畢竟我不是專業模特。”
“你願意來就沒事！”魏鶴軒聞言立馬破涕為笑，“林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看見你第一眼就想拉你做我的專屬模特，結果你那麽高冷……”
話唠一旦開了閘，便再也收不住……林厭很果斷的挂了電話。
“哥，你待會要出去嗎？”隔着話筒，林溪月沒太聽清，卻也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能不能帶我一個……反正我也沒事幹。”
林厭沒理他，自顧自收拾碗筷去了。
魏鶴軒的工作室立于A室北邊，打車過去需要一個多小時，價格偏高，所以林厭選擇了地鐵。
林溪月好說歹說硬是要跟過來，林厭本不想管他，結果這少爺連賣票的在哪裏都不知道，過閘門的時候被機子卡了，還擋住了後面的人……面對路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林厭本想一個人走，偏偏對方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只好硬着頭皮教他用手機付款，總算是過了第一關。
這就算了。
中途需要多次轉車，有一次下車人多，林溪月本着少爺不争不搶的素質沒擠下來，眼睜睜看着玻璃門在眼前關上……林溪月急壞了，趴在門邊上紅了眼睛，卻無法阻止車子的前進。
林厭無語了一會兒，還是坐上了下一班車……在站臺上撿到了六神無主的小少爺。
後者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便撲了上來，力道之大撞得林厭一個踉跄——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心軟，但聽見對方帶着哭腔的抽氣聲，又想算了吧，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雖然林溪月已經二十三歲，但始終生活在林家構建的烏托邦裏，就算是後來繼任，卻也一直有人保駕護航，未能真正擔當起那份責任——但如今看來，也算是件好事，林昇的過度保護讓林溪月沒有在太短的時間裏接觸到商業機密，後來大清算的時候，也因此逃過一劫。
剝去了身上少爺的光環，林溪月那已經被嬌生慣養到了骨子裏的脆弱、驕縱與天真，都與當今社會格格不入，在心智上，可能還真沒有普通人家剛才成年的孩子來的穩重。
……而就是這樣的人，竟然會是個Alpha。
當真是老天特別的偏愛嗎？
亂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該下車的時候，人還是一樣的多，為了防止先前的事情發生，林厭十分不情願的拽住了對方的胳膊。
林溪月似乎沒想到哥哥還願意主動觸碰他，一掃先前的憂郁，還變本加厲的抓住了林厭的手。
可惜後者沒真打算和他親近，下車之後立刻就甩開了，可林溪月沒有半點不快，反倒是笑嘻嘻的湊上去，“哥……”
他貼着林厭的耳朵，輕輕說了句謝謝。
Alpha甜香的信息素略過鼻尖，林厭本能偏過頭去，冷聲道：“離我遠點。”
林溪月哪裏肯聽呢？
他早就看出了對方是面冷心軟，雖然嘴上很兇，實際上至少稍稍示弱，那人便會不經意間放下防備……就像現在這樣。
于是他如願以償的抓住了男人的衣角，這一次，林厭并沒有甩開……
魏鶴軒站在門口迎接他們，見林厭過來，剛準備過去，第二眼就瞥見了跟在他後面的林溪月，愣了一下：“這位是……”
“我是他弟弟。”不等林厭開口，林溪月率先答道，順帶附贈了一個十分甜美的微笑：“很高興認識你。”
他本就長得極為俊美，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一笑起來，更是殺器中的殺器。對俊男美女抵抗力為零的魏鶴軒當場就暈了，稀裏糊塗的跟對方握手寒暄，完了之後也沒想起進門，就這麽呆呆的看着林溪月的臉，一直到林厭叫他才回過神來。
“工作工作……”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帶着兩人往裏面走。
作為一個本職是玩攝影的富二代，開咖啡店什麽的只是順帶，魏鶴軒真正熱愛的，還是用快門瞬間記錄下的風景……于是他的影棚設立于最好的地段之一，裝修布景也是十分豪華，各式各樣的場景五花八門，可以滿足各種題材的拍攝。這一次他找林厭來，為的是一套香水廣告，金主是一家小衆但他很喜歡的香水品牌，新品是一款專門為Beta設計的香水，香水的外包裝是純黑色的，六棱形的瓶身簡約幹練，味道是以焚香、麝香為主，主打性冷淡風格
，在原本的模特爽約之後，魏鶴軒立馬想起了林厭。
因為并非正式的模特照，主要用作于前期預告宣傳，所以魏鶴軒也沒有準備什麽複雜的衣服，只有一套純黑色的風衣，裏面配着淺灰色的高領毛衣，還有一些眼鏡配飾什麽的……林厭一進去就被推到化妝間換衣服，在這之外，魏鶴軒在跟林溪月搭讪。
他本以為林厭能來已經足夠驚喜，殊不知對方買一送一，還帶了個這麽……漂亮的弟弟。對于這樣長相身段完美氣質也極佳的模特，魏鶴軒只覺得心癢難耐，十分想要他與林厭一起上鏡……但話在嘴邊糾結了半天，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林溪月主動挑起話頭。
“你是怎麽跟我哥哥認識的？”年輕人的聲音十分輕柔悅耳：“因為你知道的，我哥哥他……嗯，對人有些冷淡。”
“啊……哦……嗯……”魏鶴軒撓了撓頭發：“我們是在旅游的時候撞見了，原因是我偷拍了他一張照片，那時候林哥兇巴巴的讓我删掉，吓死我了……”他壓低了聲音，又瞟了眼換衣間的位置：“不過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他還是很溫柔的……只是嘴上不說。”
“這個我當然知道。”林溪月唇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眼神十分溫柔：“哥哥他……很不容易，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很替他開心。”
“哎哎，話不能這麽說啦……”魏鶴軒被誇得有些臉紅：“不過倒是從沒聽他提起過有個弟弟哎，你叫什麽名字？”
“林溪月，溪水的溪，明月的月。”
“好名字啊……”不過怎麽有點耳熟？
兩人正聊着，另一邊林厭已經換好了衣服，不得不說魏鶴軒眼光的确不錯，選的款式和風格的确貼合他的氣質……只是一出來就被兩人同時矚目，林厭多少有些別扭，輕咳一聲：“……怎麽了？”
“沒、沒什麽……”魏鶴軒吞了吞口水，上前繞着林厭轉了幾圈，“就是很少看見林哥你穿的這麽正式，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帥氣！”
後者收到一頓猛誇，失笑：“行了，抓緊時間……接下來我要做什麽？”
“簡單的上個妝就好了，來來來我帶你過去……”說罷十分自然的攔住了男人的肩。
林厭有多讨厭與人接觸，這點林溪月再清楚不過，如今他望着魏鶴軒搭在對方肩上的手，以及頗顯親密的姿勢，不自覺眯起了眼，連笑容都淡了些許。
這時魏鶴軒突然轉頭：“溪月也來啊……化妝間有椅子，可以坐下休息……哎你口渴嗎？要不要喝點茶？”
“……好。”林溪月應了一聲，快步上前與兩人并肩，他看着林厭略顯放松的表情，心頭一陣發酸。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只是露出羨慕的目光：“哥，你們感情真好。”
“那當然了！”魏鶴軒得意道：“我跟林哥這麽多年交情了……能請林哥這樣的人做模特簡直三生有幸，一般人根本請不動呢！”
“行了，別貧了。”林厭扯了扯領口，高領多少有些勒脖子：“今天晚飯你請。”
“那是自然，想吃什麽，你盡管說……”
兩人自顧自聊了起來，誰也沒注意到一旁的林溪月雖笑容不變，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捏成了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