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哥哥……”将洶湧的感情連同酒精一起咽下,林溪月眨了眨眼睛,沒由來的問道:“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而林厭正被劣質的紅酒嗆得略皺起眉,聞言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就是……愛好也好,食物也好……人,也好。”林溪月一手托着下巴,染了些醉意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看着他,被酒液浸泡過的嘴唇有些泛紅,又被舌尖輕輕舔過:“遲縱之後……你還喜歡過別人嗎?”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林厭只覺得萬分別扭——他将酒杯往桌上一磕,裏面的液體劇烈晃動了一下,差點灑出來:“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要用什麽方法去愛你,才能越過這堵打着親情幌子的壁壘,撬開這顆寒鐵鑄造的心?

他原來以為只要有足夠的耐性,總能找到時機和破綻,如今遲縱的貿然出現卻讓林溪月感到了恐慌……像是被暴露了藏身處的寶物,被觊觎着、渴望着,稍不一留神便會遺失掉,被人偷走。

林溪月的目光晃動了一下,像是有透明的液體裹着虹膜,他的眼睛亮的驚人,又是那樣幹淨而清澈、近乎虔誠的望着他的兄長——他的心上人。

“告訴我吧哥哥……我們之前曾經錯過了很多,”林溪月說:“我不想繼續錯過下去了。”

他說的至情至理,奈何林厭實在不是一個善于談心的人,不堪回首的過去更是讓他下意識的防備着所有人——只是或許,遲縱那聲淚俱下的道歉拭去了心底最後的陰霾,又或許是這劣質的酒精影響到了他的大腦。在一段長久的沉默後,他終于嘗試着擡起步伐,往外邁出了第一步——

卻踏了個空。

“我……”有些煩躁掐滅了煙頭,林厭喝了口酒:“……沒有。”

沒有喜歡的食物,沒有喜歡的愛好……也沒有喜歡的人。

光是活着就已經很累了,哪還有那麽多風花雪月的心思?他這個人,饒是從事着最感性的藝術類工作,也沒能沾染上哪怕一丁點兒多愁善感的情懷,就連他的畫裏,都帶着那揮之不去的灰調。

他人生中所有的激情和熱血都随着那飛蛾撲火的初戀化成了灰燼,餘下的那點兒溫度也逐漸消散在了漫長的時間裏,消磨了個幹淨。

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屁股爛賬……

突如其來的沉思讓林厭沒來得及避開林溪月的手……青年溫熱的手指輕輕搭在他冰涼如瓷器一般的手背上,林溪月的聲音響了起來,溫溫柔柔的,帶着些缱绻的音調,聽的人不由自主放松下來。

Advertisement

“沒關系,”他說:“我們可以慢慢找……”

誰要和你慢慢找……小孩子過家家麽?林厭在心裏嗤道,眼皮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沉,他的頭垂了下來,脊背卻還筆直的挺着,削瘦的身體在座椅上搖晃了一下,卻是往後倒去……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林溪月垂着頭,修長的指尖劃過兄長手背上凸顯的血管,把玩似的分開虛軟的指縫,與自己的十指相扣……

然後在骨節處輕輕吻了一下。

這個吻又綿又軟,蹭着手背一路翻到了掌心,最終,林溪月溫熱的唇舌貼在林厭微微跳動的脈搏處,留下了一個很快就會風幹的口水印。

陷入沉睡的林厭眉心微微跳動了一下,皺了起來……又被輕輕撫平了。林溪月推着椅子,帶着人來到床邊上,有力的手臂攬住兄長的細腰,單手把人在床鋪上放平。

然後他掀開被子,自己也鑽了進去。

林厭放下心事,換來了難得一夜好眠,只是不知為何有些熱,他迷迷糊糊的推了推,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睜眼時屋外天光大亮,璀璨的陽光讓他一時睜不開眼來,等視線逐漸恢複,轉頭就是林溪月那張放大的俊臉……林厭怔了一會兒,好半天沒想起來睡前發生了什麽……按照他的酒量,不應該會一杯倒才對。

他皺起眉,三兩下推醒了迷迷糊糊的林溪月,質問:“你對我做了什麽?”

後者睡得正香,毫無預兆的遭到一波攻擊,睜眼就看見林厭帶着些憤怒的眼神,愣了一秒,随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哥……”

“……你那個酒裏面,放了什麽?”林厭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發火,對方卻毫無征兆的撲了上來……Alpha甜香的信息素在鼻尖綻開,像是清晨放在床頭的一束百合,清香誘人。

“我……自從車禍之後時常睡不着……”林溪月甜軟的聲音撒嬌似的舔舐着他的耳骨:“後來你不理我……我就買了紅酒,裏面放了點兒褪黑素……不是什麽安眠藥。”

“你……”

“哥哥太辛苦了,這麽多天,你一直待在畫室裏……好晚才回房間吧?昨天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擔心你多想……”

“我……”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我也想……為你做一些什麽,至少能讓你輕松一點。”林溪月伸手點在對方幹燥的嘴唇上,一觸既放:“所以你可以罵我、繼續跟我冷戰……但我不會走的,我會永遠跟在你身後……就像以前那樣。”

“……”

被多次打斷之後,林厭的腦子有點亂,竟一開始想不起最初要說的話……倒是林溪月一口歪理跟傳銷似的,他聽得渾身不自在,一下子卻又挑不出錯來,愣是梗了好久,才冷冷的吐出一個“滾”。

“我才不要。”林溪月嬉笑着開口:“以前發生那麽多事情,是我無力參與……但是未來的事情,卻不能再失約了。”他一邊說着,卻也沒再纏着林厭不放,而是主動掀開了被子:“哥哥今天是要去工作嗎?帶上我好不好?我很乖的,不會亂跑……”

林厭太陽穴一陣**,他想這都什麽跟什麽……怎麽一晚上過去,這小子這麽蹬鼻子上臉了?

但鑒于先前的經驗,這會兒他說話就跟放屁一樣,幹脆冷着臉自顧自下床,等進了洗手間才想起來,這不是他自己的房間。

林厭:“……”

為了讓有些迷糊的大腦清醒過來,他就這洗手臺用冷水潑了潑臉,擡頭時看着鏡子裏濕漉漉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臉色的确比前幾天好上了不少。

但這小兔崽子居然給他喝下過藥的酒……雖然不是什麽傷害身體的東西,但林厭就是覺得不爽。

所以他黑着臉不管林溪月的呼喚,徑直離開了房間——出門沒幾步,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的遲縱,那小子腦袋磕着門板,一身衣服還是昨晚的那套,頭發亂七八糟的垂了下來,下巴上的創可貼顯得他更加狼狽了。

林厭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出聲,對方就像是被什麽紮到一般,猛然清醒了過來,眯起腫的跟個水蜜桃似的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你……”

下一秒他瞪大眼,整個人差點跳起來,又因為低血糖踉跄了一下,軟倒下去。

“你為什麽從他房間裏出來?”

“你為什麽在我房間門口?”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其中遲縱的嗓門更勝一籌,甚至有些破音。

林厭一大清早受到了噪音和傳銷式洗腦雙重攻擊,本就郁結的那股肝火猛然旺了起來,他冷笑一聲剛想開罵,就看見遲縱跟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臉色“唰”的白了下去。向來說一不二的大少爺突然就蔫了,他垂頭喪氣的揉了揉眼睛:“對不起……我、我不該這麽對你說話……”

林厭:“……”怎麽搞得像自己欺負人一樣??

遲縱以前哪怕再傻X,也沒像現在這樣……幾乎是卑微的姿态,這讓林厭這個普通老百姓有些受不住的偏開目光,啧了一聲:“你先起來。”

若不是暫且寄人籬下,他大可頭也不回轉身就走……但下人都在旁邊看着,他這個“客人”,也不好太下“主人”的面子。遲縱聽了他的話,搖搖晃晃的撐着地板,結果還沒站直又倒了下去。

“我……”這會兒他也有些窘迫,“坐了一晚上,腳、腳麻了……”

林厭……林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恰好這時林溪月跟了出來,看見僵持中的二人,眼神一凜,又很快換座一副無害的表情,貼上了兄長的後背:“你們在幹什麽?”

後者渾身一僵,反手想将他推開,結果指尖觸及到石膏的堅硬,猶豫了一下,錯失良機。

癱在地上的遲縱看到這一幕,頓時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三兩下便站了起來,單腳蹦着也要上前将兩人撕開:“你們幹什麽!”

林溪月靈活的躲過了對方憤怒的手掌,後背靠在欄杆上,笑容卻有些冷:“怎麽了?遲少爺是嫉妒我們兄弟倆相親相愛嗎?”

掙脫了束縛的林厭剛松一口氣,又被對方這個形容詞惡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也不知道這倆神經病一大早又鬧騰什麽,只想趕緊收拾洗漱完出門辦事。于是當下直接打開了房間門,遲縱看他不理人,一時急了,又蹦着過來想抓他的手:“喂,我有事情跟你說——”

“滾!”

伴随而來的是轟然關上的房門,而關上不到一秒,林厭又重新打開,他冷着臉,目光剜向從容靠在欄杆上的林溪月:“你也滾!”

完了将門一甩,利落的上了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