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簡直是林溪月人生中最慌亂的一刻——事先編好的說辭都在林厭的目光下全部卡在了嗓子眼裏,小少爺有些虛弱的咳了幾聲,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用眼神狠狠剜過一旁的遲縱,落在兄長身上時,又化成了柔軟的水。

“……對不起,我也是……之前才知道的。”林溪月的聲音很輕,因為剛才咳嗽的關系,還有些發啞:“我之所以不敢告訴你,是怕……怕你知道了之後不要我了,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你了……”

“……哦。”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厭按了按太陽穴,或許是喝了酒的關系,意識雖還清醒着,但到底有些飄了,對于林溪月感情真摯剖白統共沒聽進去幾個字,只是敷衍的應了一聲。

曲淮的生日宴比他想象的有趣一點,雖然蛋糕很甜,還擠滿了草莓味的奶油,齁得他只吃了一口;但勝在酒水不。林厭不好酒,但品酒這一課多少在以往的精英教育中學了點皮毛……加上又有些刻意放縱的意思——他喝得有點多了。

這會兒不但不困,甚至還有些興奮和靈感爆發的意思,林厭當下只想把這新奇的感覺記錄下來——用畫筆。奈何門口立着兩個不長眼的門神,先是把走道弄得烏煙瘴氣的,他要不是Beta估計進門就跪了……完了一左一右将路堵得死死地,一個哭一個怒,看久了倒還有幾分喜感。

林溪月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幾乎要把“小白菜”三個字打成标簽貼臉上了,他小心翼翼的拽着林厭的衣角:“哥,你不怪我嗎?”

而遲縱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怒火上頭,心中暗罵怎麽會有這樣不要臉的,奈何礙于林厭在場不好徹底發作,把自己憋成了一只燒開的開水壺,呼哧呼哧的往外噴氣:“你放手!”

情緒渲染被打斷,林溪月也有些不爽了:“我們兄弟的自家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啊?手這麽長幹脆剁了吧遲少爺!”

遲縱的胸口重重起伏幾下,不甘示弱的冷笑一聲:“你腳下踩得還是我家的地板,要不你也把腳砍了?”末了轉頭看向林厭,氣勢瞬間煙消雲散,他甚至有些緊張的結巴了下:“你、你的話随便踩!不收錢!”

“……”林厭深吸一口氣,一張嘴便是雙殺:“你們倆是被下蠱了嗎?還是磕了一跤把腦漿摔出來了?”

這下兩人都不敢吭聲了,也就林溪月臉皮更厚一點,抽了抽鼻子還想把戲接上,結果突然嗅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穿插在兩個Alpha強勢信息素間,不屬于在場任何一個人的,牛奶似的香味。

這個味道他曾經在林厭的身上嗅到過,還借此為理由越過一次線,所以一時半會兒還忘不掉。

一直到這時候,被遲縱鬧得有些焦慮的林溪月才終于冷靜下來,他仔細看着林厭的臉,發現對方兩頰浮着兩朵不太明顯的紅暈,表情雖然非常淡定、還帶着些熟悉的不耐煩……眼神卻是有些空的,不知道在看向哪裏。想到這裏,他試探性的伸出手在對方面前揮舞了一下,林厭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遲縱先叫出聲,一把按下他的胳膊:“你又做什麽——”

“哥,”林溪月卻沒理他,死死盯着有些遲鈍的兄長,聲音微顫:“你是不是和那個……Omega,去喝酒了。”

此言一出,連遲縱也愣住了,宕機似的呆了幾秒,突然跨步上前——他發着低燒,鼻子沒以前那麽靈敏,只有湊近了才勉強捕捉到那絲甜蜜的味道,以及一抹不太明顯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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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瓢潑大雨從頭澆下,從發梢一路濕透到腳跟,遲縱差點沒站穩……他被林溪月扯着後領拉退了幾步,無厘頭的問了句:“你喜歡Omega?”

林厭這會兒的反應比以往慢上一拍,“什麽?”

末了又回味過來,眉心微微皺起,神色也冷了下來:“……那又關你什麽事?”

其實就算今天晚上相處的還算不錯,林厭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被遲縱這麽一問,有些不爽。

殊不知他這下意識的一句反駁等于甩出一張王炸,兩個剛還撕得頭破血流的Alpha被炸得灰頭土臉,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們對視了一眼,又很快仿佛看見什麽惡心的東西一般,飛速的撇開了。

林溪月知道林厭最煩的就是質問,于是掂量着換了個語氣,委婉道:“哥哥怎麽突然去喝酒了,也不叫上我……”

“你從昨天半夜到今早都沒見人,”林厭說了一半,覺得自己沒義務解釋,再想起這小子還一直騙自己來着,冷笑了一聲:“再說我去哪都要告訴你?你是我誰啊?”

林溪月一聽這話是真快哭了:“哥,我……”

遲縱見狀心中大快,在一旁幫腔:“就是,我早提醒讓你離他遠點……”

林厭瞥他一眼,有些莫名:“又跟你有什麽關系了……還有,你不是喜歡他麽,之前不還沖我家裏讓我對他好點麽?怎麽,以前喜歡的死去活來的,變成Alpha之後就成這個态度了?那你的喜歡還真夠膚淺的……”或許是酒精的關系,他的話比平時要多了,堵得遲縱張不開嘴,急的就差原地升天。

“我不是……我我……沒……”大少爺嘴角都快起泡了,心裏頭瘋狂叫着我喜歡的人從來都是你以前那是我sb了——可或許是有別人在場,又或許是對方身上Omega的味道太過紮心,他支吾了半天,屁都沒放出來一個。

林厭算是看明白了,這倆小兔崽子嫌自己日子過得太平淡了,合起夥來當他面演二人轉呢——這麽一想他還真笑了:“這麽說吧,你們還要在門口待多久?讓個道行嗎?安檢都比這快了。”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硬攔着,未免有些太不識趣,誰也不想在林厭心裏繼續掉分,兩位Alpha自覺貼牆站着,看着那人從眼前擦身過去……頭也未回。

頓時都有點心冷。

腎上腺素的後勁過去之後,遲縱乏得厲害,靠在牆邊一時半會兒不想動……而林溪月還沉浸在之前的打擊裏,幹脆就地坐下來,曲起膝蓋将臉埋到裏面。

這倒不是他做戲的原因,而是這個姿勢讓他更有安全感。林家出事以後,他從雲端落入污泥,本都要放棄掙紮的時候被那個人硬生生拖了出來——他只能拼了命的抓住那只手。

原本依靠着強行寫上的“血緣”關系,他可以慢慢磨去對方的棱角,直到某個水到渠成的瞬間再托盤而出……可現在,一切都亂了。

“喂,”罪魁禍首的聲音響起在頭頂,有那麽一瞬間林溪月真想撲過去咬斷他的喉嚨——遲縱被林厭幾句話弄得心緒大亂,沒注意到Alpha繃緊的脊背。

“……你不是說,他還沒有愛上任何人麽。”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少爺的嗓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那個Omega……我不知道你見過沒有,但我在晚會上看到過一次……啧,長得一般吧,家世也就那樣……難道林厭很喜歡喝牛奶嗎?”

“……哥哥不愛奶制品,不愛甜食。”林溪月低着頭,悶聲道:“他會覺得Omega太嬌氣……”

“我當然知道這個。”遲縱啧了一聲:“我還知道他喜歡黑咖啡和黑巧克力……反正越是無奶無糖越好。”說到這裏他愣了一下,想起剛重逢沒多久的時候,自己還借着給林溪月送飯的理由,悄悄捎了一塊黑巧克力蛋糕進去……現在回想,大概多半是被對方丢了吧。

是啊,那個人永遠都那麽潇灑,就算被自己那般對待過,也不過是扇了幾次巴掌,罵了幾句話……要是他能打自己一頓倒還好了,那樣至少還有點實感,而不是現在輕飄飄的,像一陣抓不住的風,随時都在從指縫溜走。

想到這裏,遲縱只覺得胸口堵得很,他用力閉了閉眼:“剛才說到哪裏來着……那個Omega,之前在大庭廣衆下被動發晴,是……林厭出來救得場。”說起這事,大少爺很難不心虛,落在身側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但……但我覺得,林厭對他不一般……他從來沒這麽照顧誰過。”

是啊,在脫下來“繼承人”的面具之後,真實的林厭淡漠且刻薄,仿佛下一秒天塌了世界毀滅了,他都能慢條斯理的做着當下的事情……他回避了幾乎是所有的人際關系,幾年了也不過一個朋友,活得像一把沒有感情的利器,刀鋒收入鞘中,看着平平無奇,內裏卻滿是鋒芒,寒氣四溢。

他在面對遲縱、又或是林溪月的時候,刀刃永遠是半出鞘的,唯有對魏鶴軒有那麽點兒好臉色,卻仍然有幾分疏離……大少爺想起事發現場,對方幹脆利落抱起那個Omega轉身離開的時候,像是将公主救離惡龍之口的優雅王子。

世界上有哪個Omega受得住這種浪漫呢?何況對方還幫他纾解了發晴期……遲縱想到這裏,簡直肝膽俱顫,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于有勇氣發出聲音。

“他……不會是讨厭Alph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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