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先前坐着的時候還不覺得,卻在起身時有一瞬間的天旋地轉,這時候林厭終于意識到,他醉了。

這個訊息從發現到傳達至大腦皮層的時候,他已經緩緩離開了舞廳,腳步穩健,背影挺直,除去目光有些許渙散之外,看不出絲毫醉态。

以往喝到這個程度,他都會找個理由暫且退場,然後去洗手間吐一回,收拾好狼狽再接着繼續下一輪……

那時候的林厭是痛苦的,繃緊的理智像一根勒緊他脖子的線,哪怕已經眼冒金星也要維持基本的儀态,生怕別人看出些什麽。

而如今,沒有了那麽多被旁人附加的壓力,林厭雖然醉了,這會兒撐着有些發軟的身子靠在洗手臺上,看着鏡子裏臉色潮紅的自己,有些陌生,也有些興奮。

他是輕松的——虛浮的腳步像是踩在雲端,哪怕身體搖搖欲墜,靈魂又仿佛飄到了九霄雲外……那麽的自由。

以至于他甚至沒覺得惡心,哪怕烈酒燒灼着喉道發幹,吞下一口分泌出來的唾液,林厭彎下脊背,捧起一把水撲在臉上,又随手扯亂了嚴絲合縫的領口。

清涼的水花多少抵消了醉酒時的燥熱,他傾身上前,滲出濕漉漉的手指,去觸碰鏡子裏那個衣衫不整、發型微亂的男人,他可以盡情的失态,可以大笑甚至大哭,再也不用擔心被虎視眈眈的豺狼咬住要害。

這真是……太好了。

鏡子裏的男人笑了起來,那是不帶絲毫負面情緒的、純粹的笑容,像是初春開裂的冰面,枯枝的第一顆嫩芽……甚至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傻。

等笑得臉都僵了,他才終于按捺住那漂浮的情緒,收回落在鏡子上的手,慢慢吞吞的洗了一遍。

就在林厭實用烘幹機的時候,廁所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了,一股甜膩到有些惡心的信息素湧了進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但仍止不住有些反胃。

一對鬼混的AO進了廁所,林厭下意識瞥了一眼,卻見那小O整個人酥成了一灘水,幾乎是挂在Alpha身上。兩人旁若無人的做着連體嬰,安靜的洗手間裏回蕩着親吻時發出的水聲……林厭嫌惡的撇過頭,想着吹幹手就離開。

結果那Omega被親的七葷八素間還能看清林厭的臉,被驚豔到了一瞬,直到Alpha咬他才回過神來,發出一陣哭似的喘氣。

後者見他走神,心裏自然是不爽的,轉頭就想要找林厭算賬:“喂!你這人怎麽這麽不長眼……”

林厭莫名其妙中了一槍,卻還是好脾氣的說了聲抱歉,将還有些潮濕的手指從機器中抽出來……結果他到底是有點醉了,這會兒精神放松,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還好一把扶住了身邊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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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喘息着重新站直的時候,身後傳來了Alpha令人作嘔的調笑:“哎呦你看,這貨都站不穩了……是不是被你這騷味熏的?”

那Omega明顯也不是什麽好貨,舔了舔嫣紅的嘴唇,“帥哥,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啊……要不,一起?”末了還抛了個媚眼過去。

林厭這會兒有些頭暈,壓根沒清楚後面兩人在說什麽,倒是那個Alpha不高興了:“你這**,居然當着我的面勾引別人……”

那Omega連忙解釋:“別啊,這人長得好看得很……你也不吃虧嘛。”

他這麽一說,Alpha頓時來了興趣:“是嗎?”說着還搖搖晃晃的走上前,去搬林厭的肩膀,嘴裏更是污言穢語:“來美人,給爺看看臉……”

林厭惡心的差點吐了,回頭就是一個手肘頂過去,十分準确的擊打在對方胸口……可惜因為頭暈腳軟,力道不是很夠,只聽那人慘叫了一聲,倒退幾步,頓時被激怒了:“你這個小**——”

“滾。”林厭背靠着洗手間冰涼的瓷磚,有些氣喘得揚起下巴,修長的頸脖沾着水汽,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驚人:“別碰我。”

他的手指垂在身側,捏緊成拳,打算只要對方一動就給他好看……但Beta在生理上便不是Alpha的對手,就算林厭學了幾招拳腳,但在這種狀态下不好發揮;好在,那人也似乎是磕了藥的,這會兒雙眼紅的充血,滿腦子都是些下三路的東西,他淫笑一聲:“**,你今天還非得留下不可……”

話音未落,廁所門再一次被人踢開,一個遲縱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林厭!”

林溪月緊跟在後,一進門就被滿屋子的信息素惡心到了,秀氣的眉心皺起,目光落在在場的三人之間,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厭只覺得一陣風刮過,下一秒,他便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裏……烈酒的氣息仿佛一把火,一點點溫暖了他水漬未幹後有些發涼的指尖,以至于一時竟沒能推開。

但就算如此,林厭還不算完全失去意識,“你……們,怎麽……”

遲縱見他無恙,心中大松一口氣,結果一低頭,發現對方衣領開了,上面還沾着潮濕的水汽,頭發也有些淩亂,漆黑發梢貼在臉頰邊上,襯着那人的臉色十分蒼白。

再見林厭雙目渙散、面色潮紅……仿佛有什麽東西斷了,遲縱狠狠咬住下唇,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頭狼,強大的信息素如同炸彈般炸開,角落裏的Omega尖叫一聲,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林溪月也被這瘋子弄得有些難受,連忙摟住兄長虛軟無力的腰:“遲縱!你冷靜點……我哥還在這!”

這一叫似乎喚回了對方一點兒理智,遲縱狠狠抹了把臉,目光死死盯着那已經腿軟跪下的Alpha,聲音嘶啞道:“……你先帶他出去。”

林溪月眯了眯眼,架起林厭的手臂,沒有猶豫便走了出去。

洗手間沉重的大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大部分膩人的信息素,外面的暖氣一吹,林厭似乎清醒了幾分,他掙開林溪月的手臂,靠在牆上輕輕喘着氣。林溪月想要攙扶的手半舉在空中,想觸碰卻又怕冒犯;就這麽好一會兒無人說話,林厭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被對方順勢摟住。

或許是喝多了的關系,兄長的體溫要比平時來的高,加上室內有暖氣的原因,只穿了一件襯衫,源源不斷的熱量熨貼着林溪月的掌心,Alpha臉色微紅,心髒砰砰直跳,勉強穩住了顫抖的語氣:“哥,哥你沒事吧……”

鮮少見到對方醉成這樣,林溪月是真的有點慌,加上剛才的場景……簡直不敢想他們晚來一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免咬牙切齒道:“是哪個混賬帶你來這種鬼地方……”

林厭用掌心捂着眼睛,半晌後嗤笑了一聲:“……我自己要來的。”

哪怕醉成這個樣子,他仍然吐字清晰,只是尾音略顯沙啞,竟要比平時軟了許多。

林溪月聞言一愣,“為什麽……”

“……想來就來了,”放下手,林厭的眼角被手指壓得微微泛了紅,他長長吐了口氣,“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林溪月不知如何接話,一時間沉默下來。

在兩人身後的洗手間裏,似乎有慘叫和求饒聲隐約傳來,但大多數都被厚重的門板牢牢鎖住,只餘下那麽一星半點兒的,傳不出幾米,又被勁爆的隐約和人聲淹沒了。

“遲縱怎麽還沒出來……”林厭的大腦有點斷片,似乎這會兒才意識到少了個人……他按了按太陽穴,像是不耐煩的開口:“你去把他……弄出來,不然要出事……”

林溪月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聽話,漂亮的臉上蒙了一層陰霾:“……公共場合惡意**,本來就受法律管制,反之被信息素影響的Alpha做出任何事情都不會承擔責任,那兩人明顯都磕了藥——”話說到最後,他猝不及防對上兄長探究的目光,突然反應過什麽似的,猛然閉上了嘴。

林厭摸了摸口袋,發現居然還剩下了一根棒棒糖,他這會兒眼睛花,找不開包裝紙的縫隙,幹脆用牙咬着末端,将其撕了下來。

“繼續啊,”他将糖塞進嘴裏,是清涼的薄荷味兒:“怎麽不繼續發表免責聲明了?”

“……我……”林溪月小臉一片蒼白,他無措的抓着衣角,眼底像是浮起了一層淚光:“哥……”

“還繼續裝呢?”林厭笑了一下,舌尖裹着糖果磕到了牙齒,發出一聲輕響:“遲縱要是進了局子,誰還給你的遺産争奪戰保駕護航?”

他說的有些含糊,林溪月卻聽懂了,臉上浮現出感動的神色:“你、你是為了我……才……”

“少自作多情,”林厭冷哼一聲,擡頭看着天花板上光線柔和的頂燈,“我只是想勸你把目光放長遠些……別跟那SB一樣幼稚又沖動……”

林溪月聽到這裏,雖還是有些失落,但到底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乖巧的點點頭:“那哥哥你在這裏別走,我很快出來……”

林厭沒吭聲,只是微微擡了下手。

洗手間的門再一次打開,先前那股Omega的信息素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滿屋子酒氣。林溪月有些厭惡的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将門在身後合上。

裏面傳來水龍頭的聲音,越過拐角,映入眼簾的是被打的滿頭是血的Alpha和昏迷不醒的Omega,這會兒跟兩個大型垃圾似的丢在角落裏,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皺着眉頭搓洗自己的雙手。

林溪月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冷嘲熱諷的開口:“你這少爺病發作起來沒完了?我哥還在外面等着呢。”

遲縱啧了下,沖去指間的泡沫,啞着嗓子反擊道:“你處理完垃圾不洗手的?”

林溪月的目光掃過角落裏的人:“……沒死吧?”

“至少養幾個月吧,但就算去查也是輕傷。”遲縱冷笑:“如果他真的敢……”

“那不用你動手,”林溪月森然道:“我會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

遲縱聞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麽。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竟有那麽一瞬間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相似的東西——但很快,林溪月轉過身,大步走向門口。

“快點滾出來,別讓他久等。”

遲縱冷哼一聲,抽了幾張紙将手指擦幹,出門前又脫下沾了血的大衣,随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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