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電影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林厭覺得肩膀上的腦袋動了一下,柔軟的發梢蹭過他側頸,有點癢。

在這樣“勁爆”的環境裏,林溪月自然不可能睡得有多沉,但這幾天确實累壞了,加上林厭難得沒把他推開,當然要抓緊機會親密“接觸”一下……結果一不小心卻還真迷糊了起來,這會兒睜開眼,剛好趕上男主角帥氣的打爆了BOSS的腦袋,将一身血的女主摟進懷裏。

“醒了?”林厭拱了拱肩膀:“醒了就坐直點……沉死了。”

“……嗯……”林溪月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末了擡起手來,捏了捏兄長被壓麻了的肩膀,嬉笑道:“哥哥辛苦了。”

林厭有點不自在的拍開他的手:“……別鬧。”

遲縱手裏抱着林厭吃剩的大半桶爆米花,這會兒恨不得扣到對方頭上去……奈何他剛才還差點翻車,這會兒萬萬不敢主動找存在感,生怕林厭想着想着覺得不對味兒了,又不理他。

于是他只能郁悶的抓起一把爆米花,嚼得咔嚓作響,活像是在啃林溪月的骨頭。

這會兒彩蛋也放完了,大廳裏的燈亮了起來,林厭低頭看了眼時間,發現這破電影居然也有兩個多小時……這還是他第一次把人生浪費在這種純娛樂項目上,現在想想,倒也不算十分的無趣。

只是轉眼又到了晚飯的時間,趕上高峰期,高速不封路但堵車,于是遲縱又提議出去吃飯……林厭剛才還吃了一堆爆米花,這會兒半點不餓,但現下總得找個去處,便也沒什麽異議。

反正他是看出來了,老天爺這就是不讓自己回去……權當體驗生活。

抱着這樣輕松地心态,三人來到附近的一家酒樓裏坐下。

林溪月像是還沒睡醒,一找到機會就往兄長身上靠,漂亮的小臉上帶着一抹被壓出來的紅痕,有些喜感、也有點可愛,林厭有些失笑,想起這貨過兩天就滾蛋了,也就稍稍縱容一了一下。

倒是遲總在一旁打翻了醋壇子,一口氣喝了三杯菊花茶,偏偏他又是點菜的那個……于是約莫二十分鐘後,林厭眼睜睜看着桌上擺滿了糖醋裏脊、糖醋丸子、糖醋排骨……

倒是林溪月不給面子的笑了一聲,諷刺道:“這麽想吃酸的,遲總您懷孕了?”

遲縱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然後把一盤苦瓜擺到林厭跟前,還十分傻缺的補充了一句:“專門給你點的。”

林厭:“……我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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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不出這會兒是什麽心情,但無奈是真的,畢竟林厭一向認為像遲縱這種驕傲自大的Alpha,是不會和“争風吃醋”這次個字扯上關系的,如今看來,對方不但幼稚,還幼稚的很驕傲。

這倒真讓林厭有些難辦了,拒絕吧他拒絕不下一百次了,可偏偏這小子一根經,打定主意想跟他“破鏡重圓”了……但,何必呢?

人生不是沒營養且狗血的爆米花電影,沒有那麽多産生吊橋效應的危急時刻……有的只是漫長平凡的歲月,單純因痛惜過去而上頭的熱血,又能持續多久呢?

若是等那把柴燒到了最後,餘下冰冷的灰燼裏面,還能剩下什麽呢?

會是一顆烈火練就的真心嗎?

想到這裏,林厭有些發笑——算了吧,他想。

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這是他從那場慘烈的初戀中學到的真理,因為一直抱着這樣的心态,所以在這時不時發生的修羅場裏,他永遠能作壁上觀。

不管是林溪月也好,遲縱也罷……他們都是太驕傲的人,或許可能因為一時爆發的感情低聲下氣,但等他們累了、疲憊了……就會放棄,會離開。

到時候的自己,估計也就能圖個清靜了。

“哥哥,”林溪月的聲音響起在耳邊:“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林厭咬了口裏脊肉,酥脆的外殼裹着一層調味适當的糖醋汁,沒有很甜,反倒十分開胃。

“這菜味道還可以。”他說。

另一旁支着耳朵的遲縱聽到這句話,尾巴都快翹起來了:“那當然,我帶你來的地兒能差麽……”我只會把最好的給你——這句話有點兒肉麻了,大少爺猶豫了一下,沒好意思開口。

到底還是林溪月段位高一點兒,當即接話道:“哥哥你看,有些新鮮事物,只要一旦接受了,就會發現它的好處……”說到這裏,他長長的睫毛煽動了一下,用一種暧昧的目光掃過兄長的面容,然後又很快掩飾似的垂下了眼。

遲縱:“……”勾引!這是赤裸裸的勾引!

相較于被惡心的差點跳起來的大少爺,林厭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沒有作答。

本來只是去個醫院,結果直到快九點鐘才到家,當林厭終于收拾好自己,擦着半幹的頭發重新走進畫室的時候,再去看早上的那張底稿,又有了新的感觸。

相較于昨夜灌酒的狂歡,今天的經歷更像是……一個平凡的周末,跟幾個熟悉又或是有交集的人,去看一場電影,去吃一餐晚飯——簡單而輕松。不需要裝腔作勢的場面話,也沒有什麽必須要注意的儀态或是風度,沒有規矩、更不提束縛;彼此都知根知底,因此也不用刻意去隐藏那些不可說的過去。

正常人的人生裏,總會有那麽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友人或者兄弟姐妹,在某一個時間點分開後再次重逢;而像林厭這種天煞孤星,能選擇的卻只剩下遲縱和林溪月這兩個小兔崽子……不提也罷。

打開顏料盒的蓋子,看着那些……他很少去用、只在調色時稍作點綴的豔色,林厭突然有一種福臨心至的感覺,他挖出一大勺紅色,放在調色板上、用水暈開……

轉眼兩個小時過去,這幅《人群》的基調已經初成,擯棄了常用的灰調,轉而奔向大紅大綠大紫……就像是那晚迪廳閃爍個不停的彩燈,華麗而炫目。

這是林厭第一次嘗試這樣的風格,像是從那一成不變的灰白中試探似的邁出了一只腳,雖然畫面因此而有些生疏的不和諧,估計不足以夠得上拿去展覽的水平,但至少在這個過程裏,他很輕松。

在畫室一直待到了十二點才出來,客廳裏的燈都熄了一半,林厭揉着有些酸痛的眼睛上了樓,路過遲縱的房間時,還隐約能聽見大少爺憤怒中帶着咳嗽的咆哮……似乎是工作上面的問題。

林厭這才想起來,這小子看電影和吃飯的時候,都沒看手機。

網上總有那麽一些情感吐槽,有時候會被自動推送到首頁——其中最常見的不過是一些小事而發生的争吵,什麽男朋友女朋友約會的時候光玩手機不理我啦之類的,林厭被迫看到過很多次,久而久之不經意留下了這麽個映象,如今事情發生的時候,自然而然的産生了聯想……

完了他就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自作多情”惡心到了,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林厭剛準備進門,隔壁間的門突然打開了。

林溪月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落在肩頭,透明的水漬淌過他有些發紅的小臉,看起來十分的楚楚可憐。

“哥,”他低聲喚了一句:“我能……跟你談談嗎?”

或許是青年的目光太過悲傷,林厭推開門,嘆息一般的開口:“……進來吧。”

房間仍舊是冷冷清清的,唯有頭頂的中央空調平穩的吹着暖氣,以至于窗戶上都凝了一層水霧。

林厭看了眼對方濕漉漉的頭發,指了指屋裏的小沙發,“你先坐下。”

林溪月小心翼翼的照辦了……今天好不容易空出來的一天時間,他卻沒怎麽跟兄長說上話,因為總有遲縱那個混蛋打岔。眼看一天又這麽過去了,他總覺得不甘心,這會兒忐忑的坐在凳子上,想着待會要說什麽話題……

林溪月想說的太多了,可他卻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現實像是拿着鞭子的惡徒,無時無刻不追在後面,稍慢一步就要挨打……但若是就此放棄,他将永遠失去和遲縱競争的能力。

小少爺亂七八糟的糾結着,就連林厭站在他身後也未發現……直到一股熱風從頭頂灑下,吹拂着他還帶有水漬的頭發。

林溪月像是被什麽定在了椅子上——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僵硬的擡起頭來,看見兄長拿着吹風筒站在他上方——微涼的掌心蓋在他被熱風灼得有些生痛的雙眼,林厭說:“低頭。”

可林溪月沒有。

像是突然間齒輪壞掉的玩偶,他保持着一個別扭且奇怪的姿勢坐在那裏……直到林厭感覺到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濕潤了掌心。

他有點無奈的關了吹風機,放下手:“……你又哭什麽。”

林溪月眨了眨眼,豆子大的淚珠脫離了眼眶,劃過微紅的眼角,落入還潮濕着的鬓發裏。

他哽咽着問:“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林厭沒有開口——實際上他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就像林溪月問他為什麽能對遲縱笑得時候,他也只能給出一個“我不是面癱”的回答。

可林溪月的淚水卻止不住了,他一抽一抽的哭着,睫毛被淚水打濕,糾結在了一起。

這時候林厭又有些不忍心了,他嘆了口氣,随手扯過幾張紙巾,去擦對方花貓一樣的小臉:“……因為我不讨厭你。”

林溪月一聽,哭得更厲害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那你……嗚……為什麽不能……再喜歡我一點?”

這話頗有點得寸進尺的味道,林厭沒搭理,将對方的腦袋按了下去,重新拿起吹風機。

劈頭蓋臉的熱風将水漬連同眼淚一起吹幹了,手指穿過對方柔軟的發梢時,林厭覺得……手感不錯。

于是他沒忍住多摸了幾下,被林溪月抓住了手腕。

“哥哥……”

因為剛哭過的關系,青年的聲音還有些發啞,他突然站了起來——Alpha的身形要比Beta高出一點兒,剛才乖巧的小貓變成了比他還高的雪豹,林厭有些不适應的啧了一聲:“你——”坐下。

餘下那兩個字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一雙帶着淚水鹹味的唇吻住了,熄滅在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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