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多年
承之未行多遠,又折回時山派,找到了敬吾。
“我要走了,你照顧好他。”
這個他,敬吾知道是指小師弟。他堅定道:“前輩放心,我的修為日益長進多虧前輩教導,前輩所托也是我必定會遵循之事。小師弟,我定會護他周全。”
承之想即刻離開,又頓住腳:“他日,他若在朝中有難,你會去相助麽?”
“若我得了消息,必定日夜兼程。”敬吾心眼子實,這個承之早就知道了,現在得了他的承諾,稍有寬心。
敬吾攔住了他:“前輩,為何如此着急離開,為何不……親自去和師弟說道?”明明很關心,卻也露出一副疲憊之态。
承之的确被自己的禽獸行徑折磨的不輕。這一來一回,雖然耗時不長,但他着實心裏後悔的緊。
小孩才十歲啊十歲,他竟然親了人家,還不是親臉頰的那種!
說出來估計敬吾會打死自己。
他窒了窒,口不對心道:“山中日子實在無聊,我不好意思當面和他抱怨,還是悄悄走的好。”
敬吾心生疑慮,卻也未多問。
就算是問了,人家也未必回答。
他離開時山,又入了凡世,在人界兜兜轉轉數年,疲憊有之,厭倦有之,想着當下日益繁榮的天虞之國,又想到曾經放不下的小孩,不知如今成長為了怎樣的男人。
他沒有歲月的概念,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只知道,很久沒有見到小孩了,久到……記憶中的臉都在自己日日享樂中模糊許多。
那日,他在天虞京郊的堂庭山露宿一晚,打了幾頭獐子,烤了些解饞,剩下的全都賣給了京城酒樓。
堂庭山山路陡峭,飛禽走獸皆兇惡無比,野生的獐子彌足珍貴。他借此換了不少銀兩,剛準備到某個茶樓坐下來歇歇腳,順便聽聽說書人繪聲繪色講轶事奇聞。
Advertisement
旁邊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大嬸兒不知為何,朝着他嚷嚷:“小哥,買個冰糖葫蘆送弟弟吧……”
他自然是沒有弟弟的,但提及年紀小的人,腦海中倏地浮現出小孩的臉。他掏出一錠銀子,買了所有的冰糖葫蘆,大嬸兒驚喜萬分,想勸說買多了浪費,又舍不掉那麽豪爽的主顧,整個木擔送給了承之。
“小哥,你接好。”
承之擡頭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棍,頂頭上裹了一層稻草,沉甸甸的插了二十多串。
“大嬸兒,你家住何處,我吃完了還你。”承之想着人家做生意也不易,這木棍裹起來也費些時間。
大嬸兒笑出了皺紋:“小哥你人可真好,我家住在東城門附近,院門口有口井,你若是尋到了就送過去,尋不到就算了。”
承之點點頭,轉身離去。一邊閑逛,一邊啃着冰糖葫蘆,忽然,一個少年擋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閣下并非普通人……敢問閣下是哪路道友?”那少年道。
承之瞥了一眼少年:“閣下近日有血光之災,且先顧好自己,還是勿要多管他人閑事的好。”
少年一窒,沉默着盯着承之離開的背影。
時近傍晚,微風徐徐,他盯着離去人的衣角,緊跟上去,看到那人落腳地才緩緩離去。
承之挑的客棧旁邊就是茶舍,推開房間的木窗就能看到對面熙來攘往的人流,以及茶舍中敲着醒木,高談闊論的說書人。
他靠在窗邊,極佳的耳力把說書人以及整個茶舍的談論盡收入耳。
“當今天下局勢略有動蕩,但我天虞朝日益強盛,時下還有一事讓大家分外關心——那就是,離朝十年的太子殿下歸朝了!”說書人也不說書了,轉而談起百姓最為關心的政事。
皇儲一事,自古以來就伴随着腥風血雨,屍骨成山。更何況,這皇儲還離朝多年,朝中早就沒了他的勢力。
一茶客道:“的确,陛下膝下雖僅有四子,但除卻太子殿下,哪位不是黨羽遍布朝堂?太子此番歸京實乃不明智之舉。”
另一茶友道:“傳聞時山派乃仙門聖地,太子殿下在仙山修行十年,怕是早已心性淡薄如止水。”
“我觀那二殿下如今是如日中天,在朝堂重臣間如魚得水,太子殿下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
那不被衆人看好的太子,是小孩無疑了。
承之稍有惆悵,想到小孩在時山那傳說中的仙門聖地,其實也過得很不安穩。派中資源有限,衆弟子争搶起來也夠嗆。只望小孩能夠保全自己,不在皇位争奪中白白犧牲。
那茶客的談論依舊……
“鄙人不才,研讀了幾年國策。這争奪皇位,最缺不了的就是人脈和錢財。錢財用以上下溝通打點,人脈同僚自是不用細說。太子殿下處于弱勢,不僅僅是沒有黨羽,也是因為山上清修十年,連賄賂籠絡的資本都沒有……”
那人每說一句,就讓承之同情小孩一分。
這世間皆是虎狼之地,沒有哪裏是絕對安全的。而小孩更加凄慘,不管是時山派還是朝堂,似乎都與他過不去。
承之想到自己來天虞之時是在堂庭山落的腳,在雲端觀堂庭山之地勢,似有不凡,隐約間能窺見黃金脈礦。
想到那茶客提及的錢財物資,他雖不能幫小孩幹傷天害理之事,但卻能給他提供一批錢財。
思及此,他出了客棧,尋着來時的路去了堂庭山。
開山挖礦是個苦力活。一天下來,他雖沒有動手刨土,不停地施法也很耗費體力,喘了幾口氣,将一堆還未熔鑄的金礦石放入乾坤袋。剛想找個地方歇腳,就聽聞幾裏外傳來打鬥聲。
莫不是誤上山的人碰到了猛獸?
救人一命,造化不淺。
他尋聲而去,見到一批黑衣人正與一人糾纏打鬥。原來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漸漸,那一人露出正臉,真是在集市上盯着自己,還妄圖拉關系的少年。
少年也是修煉過的人,對面一群人更是接受過正規的修煉之法。同是修道之人打起來,空氣中流光溢彩,各種真氣翻湧、撕裂、劃破……
承之看那少年逐漸體力不支,随手搭救了一把,揮袖震退了四周的黑衣人。
少年詫異的擡頭,看見一人悠然而至,頗有幾分信步閑庭之感,在這種肅殺的氛圍下尤為引人注目。
黑衣人之首揚聲道:“閣下還是勿要多管閑事的好。此處之人只是我等四成人數,還有大批埋伏在山下。閣下速速離去,可饒閣下不死!”
承之大量了一下四周,莫約三十多個黑衣人,四成……也就是近百人。
但,那也僅僅是人,修煉過得人族,他一個神族何懼有之?
“真是大言不慚,我既然一揮袖震退你們四成,即是揮三袖,你們皆不複存在。”
為首之人瞬間變了顏色,喝道:“黃口小兒,我對你禮讓三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巨擘了?”
承之想到自己如今上萬的年紀,又想到那句“黃口小兒”,心下只覺好笑。
“我觀你們皆施了易容之術,不若我幫你們恢複原來的面貌?”他知曉那些人是為了遮掩自己身份才改頭換面,如此,全部露出真面目的時候才更有意思。
低聲念動複顏咒,登時,所有人都換了張臉。
少年修為比不上承之,先前對此毫無知覺,現下看着為首的黑衣人,身形一震:“敬淩師兄,你為何……”
那為首之人嘴角扯出一個陰狠的笑:“姜宇師弟,真是對不住了,有人承諾了時山長老之位與我。不僅是我,這裏所有人都是各派傑出弟子,今日你在劫難逃……當然,連同那個不知厲害的小子,我們也要一起抹殺。”
姜宇!?
不僅是少年僵住了,連承之都呆愣了半晌。
原來這一見面就盯着自己瞧的少年,就是幾年前時山的小孩。
可嘆他一個神族,智力超群竟然都認不出小孩。雖說這幾年過去面貌有所變化,但自己也太不走心了……
姜宇低嘆一聲,對承之道:“你是不會撒手不管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