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更
“岑若。你太壞了。”
季薔說這句話的時候, 表情迷茫又苦惱, 好像不知道該拿岑若怎麽辦一樣。
岑若猛地一驚,卻不是因為季薔的話,而是因為季薔的動作。
她的手指感受到溫暖的濕潤,沒有想象中的黏膩,反而略有清爽。她知道季薔不會咬自己,但碰觸到堅硬的牙齒之後, 還是有些本能的提防。
她飛快地把手拿開,羞惱并愠怒道:“你是狗嗎?!”
随着這句話脫口而出, 那種朦胧的暧昧氣氛一下子就散開了。
季薔愣了一下,用手捂住了眼睛, 掩耳盜鈴地說:“我錯了!我喝醉了!”
但她并沒有完全捂住臉, 岑若依然能夠看清楚她臉上的紅暈。
岑若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率先起身, 說:“我去打個電話。你找傻白甜玩吧。”
季薔說:“那我給傻白甜洗個澡吧!你家浴室在哪裏?”
聽到季薔這麽說,岑若幾乎要以為對方在暗示什麽了。可當岑若探究地望過去時, 又看到了一雙澄澈的眸子。
季薔依舊紅着臉, 但這是因為岑若剛剛的嗔罵,是因為暧昧狀态被打破後自然的害臊反應,而不是因為她在謀劃、或者說期待着什麽。
岑若暗罵一聲:我他媽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什麽事情都能往下三濫的方向想!
岑若閉上眼睛,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她已經壓下了內心紛雜的念頭,把季薔的詢問當作是正常交流。
岑若領着季薔到了衛生間,又教季薔使用熱水, 并指出了沐浴露的位置。
季薔放好了水,手忙腳亂地把傻白甜往水裏按。岑若看着季薔和貓鬥智鬥勇,忍不住問:“需要我幫忙嗎?”
季薔說:“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好!你不是要打電話嗎?”
岑若頓了兩秒,轉身離開。
岑若對貓這個物種沒有特殊的偏愛,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她對貓的定位是“抓老鼠的工具”。可她定時請保潔上門打掃,家裏根本不會有老鼠。
即使收養了傻白甜,她的耐心也僅限于提供吃住。如果沒有季薔主動提供貓糧、貓舍和貓玩具,她根本想不到還要準備這些。
換句話說,她沒耐心給貓洗澡。既然季薔樂意,那就讓季薔去做吧。反正季薔應該已經吃過過敏藥了。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不想跟季薔獨處。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季薔都表現出了一定的誘惑性。岑若知道自己此時情緒不太穩定,很可能做出某些沖動的、不易收尾的舉動……
所以岑若決定避開季薔,就好像減肥的人繞開奶茶店。
岑若走到書房,還欲蓋彌彰地關上了門。
她沒有開燈,在一片黑暗裏,她靜坐了一會兒,終于知道那封郵件大概是誰的手筆。
她撥通了許安笙的電話。
而許安笙此刻,并不在自己家。
她在半個小時之前來到了陳行止家門口,按響了門鈴之後又避開攝像頭躲到一邊,讓陳行止看不清來客。
陳行止一個人住,小區安保極佳,因此陳行止沒有覺得有危險,反而是主動前來開門,查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在陳行止開門的一瞬間,許安笙便抓住了門板,不給陳行止關門的可能。
陳行止在家裏也穿得一絲不茍,和在外面談判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顯得知性又禁欲。出于形象考慮,她在外交際時一直戴着隐形眼鏡,在家戴有框眼鏡,就已經是陳行止的輕松惬意了。
陳行止看到許安笙,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而是頗為無奈地說:“果然是你。”
許安笙從小時候起,就喜歡跟陳行止玩這個小把戲,已經二十多年了,她們彼此都對這件事情有了一定的默契。
許安笙笑了一下,說:“你知道是我還來開門……你在等我?”
陳行止頓了頓,說:“怎麽會。”
她寧願許安笙不要來。可許安笙過來之後,她又忍不住來開門。
許安笙從陳行止身側擠進了房子裏,随後駕輕就熟地找出自己的常備拖鞋,走到藏酒櫃,仔細挑挑揀揀。
姿态從容自然,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樣。
陳行止關上門,說:“這麽晚了,你來幹什麽?”
許安笙說:“我來謝謝你啊。”
陳行止略有疑惑,但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沒等陳行止說話,許安笙又說:“謝謝你幫忙解決岑若的事情啊。”
許安笙笑了笑,從藏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說:“我們慶祝一下。”
陳行止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想通其中關竅:季薔曾經為了岑若,求到她這裏來。她不想讓許安笙誤會,所以拒絕了,但現在看來這拒絕毫無用處。
——因為季薔會找陳巧幫忙,而陳巧的人脈渠道與自己類似,這同樣會使許安笙誤會。
果不其然,許安笙說:“我聽說,岑若的調職令是錢董事長親自給的指示。是你跟錢董事長提的吧?”
陳行止淡淡道:“不是我做的。所以不必找我慶祝。”
許安笙挑了挑眉,并不是很意外的樣子,說:“季薔麽。她果真對岑若一往情深。”
許安笙比岑若更早得知複職的消息和內幕,能推測出是哪條線上起了作用。無論是陳巧還是陳行止,她終歸都是要專程過來“感謝”陳行止的。
陳行止猶豫了一下,說:“如果岑若對她無心,還請你幫忙轉達,讓岑若不要傷她的心。”
想到季薔和岑若的相處,許安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橫沖直撞的愛情,總是會讓人忍俊不禁的。
“岑若對季薔不一般,或許再過一陣子就能聽到喜訊了。再說了,就算岑若不想跟季薔在一起,我身為上司,也沒有權利幹涉下屬的感情問題……”說到這裏,許安笙忽然頓住了,她轉頭看向陳行止,語氣異樣道:“季薔對你說了什麽?”
陳行止看着她,透過眼鏡,目光深邃幽靜,像隔了一整座山。
陳行止說:“你和岑若的事情,你爸爸知道嗎?”
許安笙收斂唇邊笑意,說:“這麽關心我和岑若,你吃醋了?”
許安笙眯起眼睛,氣場頓時變得詭異起來。她朝陳行止走了兩步,眼神危險得就像是盯上獵人的獵物。
“比起早已經隐退的媽媽,季薔肯定優先求助你。但你沒有幫她,為什麽?因為你從季薔那裏聽到了什麽,你吃醋了?”許安笙說。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篤定,因而顯得咄咄逼人。
陳行止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否定最後半句話。
但她還沒說出口,就因為許安笙靠得太近而下意識後退半步——許安笙的氣勢太強了,就像一把直接插進心髒的利刃。
這一退讓,節奏便完全被許安笙掌握住了。許安笙笑了一下,雙手按在牆上,攔住陳行止的去路。
因為剛剛的下意識後退,陳行止已經完全靠在了牆上,再也沒有退路。
許安笙低下頭,溫熱的鼻息打在陳行止的脖頸上。許安笙輕聲說:“你能吃醋,我很高興。”
當吻真正落下來的時候,陳行止心裏飛快閃過一句話:她親岑若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麽。
……
岑若給許安笙打了三個電話,許安笙都沒有接。
這讓岑若不由得皺起眉頭。受陳行止影響,許安笙也是某種程度的工作狂,手機不離身,二十四小時不關機,随時處理工作相關事宜。
可岑若在半個小時內撥了三次,都是等到自動挂斷,許安笙也沒有接聽。
是遇到什麽急事了麽?岑若咬着嘴唇,不想往意外的方向想。
她平心靜氣,給公司裏熟識的同事打了幾個電話。同事消息靈通,都已經知道岑若複職的消息,紛紛道喜。
岑若與同事寒暄幾句,之後打探起這件事情的內幕來。
同事把這幾天得到的信息拿出來共享,岑若很快拼湊出結果:是陳行止在幫忙。
陳行止跟許安笙和好了?
這麽想着,岑若撥通了陳行止的號碼,想約個時間見面,當面道謝。這是必要的禮數。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岑若同樣覺得非常奇怪,因為以陳行止的行動力來說,不至于讓手機空響這麽久。
陳行止也有急事?莫非……
正在這時,電話接通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來:“喂?”
岑若一驚,血液幾乎凝結。
“……安笙?”岑若試探着問。
許安笙“嗯”了一聲,語氣慵懶安逸,好像餍足的獅子一樣。許安笙說:“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
岑若停頓了一會兒,說:“……我收到了複職郵件,明天就回公司上班。我聽說陳女士提供了一些幫助,所以想約她吃個飯,當面表示謝意。可,為什麽是你接電話?”
許安笙翻了個身,看見半臂之外沉睡的陳行止,溫柔地笑了一下。她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撫摸着陳行止的手臂和眉間——陳行止內心的負擔太重了,平時又總是緊繃着神經,以至于睡夢中才能稍微舒坦自在地皺眉。
“噓……她累了。睡着了。”許安笙輕聲說:“不用這麽麻煩,我已經替你謝過了。”
聽到這句話,岑若難以置信地問:“……你們,睡過了?”
許安笙還沒答話,陳行止就睜開了眼睛。她年紀大了,睡眠質量本就不好,加上許安笙一直“騷擾”她,這讓她很快醒過來。
陳行止一醒過來,就看見許安笙拿着自己的手機,在跟某人通話。她立刻警覺地說:“手機給我。”
許安笙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挂斷電話,說:“你果然喜歡我。這是你的第一次嗎?”
陳行止眸色頓時深沉起來。
……
手機裏傳來電話挂斷的“嘟嘟”聲,岑若目光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正在這時,季薔的聲音從浴室傳來:“岑若!你家還有幹淨的毛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