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更
岑若停下所有思考, 快速走到浴室。
很顯然, 季薔和傻白甜之間經歷了一場“惡戰”。浴室裏到處都是水,地面濕漉漉的,似乎踩上去就要滑倒。季薔早已脫掉鞋襪,赤腳在浴室裏活動。
控制住傻白甜,似乎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季薔跪坐在地上,裙擺全都濕透了, 深色的水漬不停向上侵襲。
岑若卻注意到了季薔的小腿。
季薔的腿又直又細,同時還白得跟瓷娃娃一樣。順着小腿往上, 能看見輕輕搭在身上的裙擺,好像風一吹過來就會揚起來似的;沿着小腿往下, 則能看見纖細的腳踝……
岑若立刻移開了目光, 說:“你要毛巾?擦自己還是擦貓?我給你拿。”
她轉過身,微微踮起腳尖, 從高高的櫃子裏找出新毛巾。
她家不常來人,所以雖然準備了洗漱用品, 也放在不容易拿到的地方。岑若摸到新毛巾堆的時候, 考慮了一下要拿幾條,最後手一抖,抽出了三條。
岑若遞給季薔一條,季薔沖她甜甜地笑了一下, 又問:“你家有吹風機嗎?”
“有。”岑若言簡意赅,随手翻出吹風機遞給季薔。
季薔接過吹風機之後,卻是盯着岑若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說:“發生什麽事情了?你不開心嗎?”
季薔對岑若的情緒變化太敏銳了,敏銳到岑若都有些不自在的地步。
岑若說:“傻白甜才不開心,你看看他,張牙舞爪的,要不是打不過你,估計早就跑了。”
季薔直直地盯着岑若看,那目光純淨又柔和,不含一絲雜質,好像能就這麽看到岑若的靈魂深處。
岑若越來越不自在,她害怕季薔又說出什麽無法應對的話,于是轉身,幾乎快要落荒而逃。
正在這時,季薔坦率地笑了一下,說:“接下來我要幫傻白甜吹毛啦,我兜不住他,你幫幫我,好不好?”
岑若停下腳步,回過身,說:“……好。”
于是事情演變成這樣——
岑若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傻白甜。而季薔蹲坐在她腳邊,專心致志地給傻白甜吹毛。
剛開始的時候,岑若覺得別扭得不行。因為季薔依舊光着腳,就那麽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她的腳邊。岑若因這個姿勢産生了一些隐蔽的、不可對外人言說的情緒,立刻對季薔說:“你別這麽坐,小心着涼。”
季薔眨眨眼睛,說:“你家有小板凳嗎?”
岑若:“……沒有。”
季薔就笑了一下,說:“那就這樣!這樣方便!而且你家地毯毛絨絨的,根本不會着涼啊。”
說着,季薔就打開了吹風機。
溫暖而持久的風,緩緩拂過岑若的掌心。加上傻白甜的毛那柔順的觸感,岑若感覺整個人都被治愈了,有種惬意的懶惰。
她靠在沙發上,趁這個機會觀察季薔。
季薔蹲坐在她腿邊,這個姿勢充滿了親昵和依賴。這是岑若方才極力避免這個相處姿勢的原因。
但當季薔一絲不茍地給傻白甜吹毛的時候,岑若又品出一點好處來。
她可以細細觀摩少女的睫毛、鼻尖、臉頰和耳垂,而這是世間少有的珍貴寶物。
岑若曾經想過讓季薔抱着傻白甜,而自己拿吹風機。但考慮到細小絨毛的飛舞方向,最終放棄了。
季薔一寸一寸地吹毛,傻白甜被按摩得舒舒服服,打了個哈欠,幹脆躺在岑若大腿上睡着了。
在這個過程中,季薔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岑若的手心和大腿,于是擡起頭朝岑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這一刻,岑若的心情可以用“豁然開朗”來形容。
岑若看着季薔,說:“你是不是永遠都這麽樂觀。”
季薔茫然地“啊?”了一聲,問:“我樂觀嗎?”
岑若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算了。”
季薔根本意識不到,她的開朗和快樂有多珍貴。既然如此,何必刻意打破這個狀态?如果有一天,季薔真的意識到了這種珍貴,那麽說明她已經感受過悲傷。
季薔也沒細究,“哦”了一聲,繼續給傻白甜服務。
又過了一會兒,季薔忽然打了個噴嚏。
岑若立刻緊張起來,坐直了身體,說:“感冒了還是過敏了?吃藥了沒有?還是剛剛溫度調低了?”
季薔揉了揉鼻子,望着岑若笑,說:“這種時候,你有點像我媽媽。不,你比我媽媽還像我媽媽!”
即使季薔詞不達意,岑若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季薔在說埋怨她啰嗦,在誇她體貼。
岑若頓了一下,情緒複雜地問:“我……真的看上去很老嗎?”
季薔停下了所有動作,仔仔細細地盯着岑若看,然後說:“你不化妝比化妝要年輕。”
那是因為岑若要在下屬和合作者面前樹立可靠的形象,所以妝容莊重成熟了些。
岑若十分艱難地接受了這個解釋,決定再也不要深究這類問題。
“阿嚏!”季薔又打了個噴嚏,還無意識地撓了撓手臂。
這症狀不太像感冒,更接近過敏。
岑若臉色一變,立刻站起來,把傻白甜丢向一邊。貓行動矯捷,很快躍到地面,沖岑若牢騷道:“喵!”
季薔提醒岑若:“過敏藥在我包裏。”
自己卻坐在原地,就那麽看着岑若。岑若為她着急,她感到有點兒高興。
岑若找到季薔的包,拉開拉鏈,翻找起來。季薔包裏的東西很多很雜,岑若一下子就看到了藥盒,眼神卻不由自主被另外兩樣東西吸引。
指套。和一次性內褲。
岑若的動作凝滞了一瞬間,随即又恢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
她拿着藥盒,又倒了一杯水,才回到季薔身邊。
季薔乖乖巧巧地把藥喝了,然後把水杯還給岑若,仰着頭說:“我感覺我好多了!”
趁季薔仰頭喝藥的時間,岑若完整而細致地回想今天,才發覺了一些不對。
她眯着眼睛,探究地看向季薔,說:“你今天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不會是特意來給傻白甜洗澡的吧。”
季薔甚至沒有提前吃過敏藥,這說明她的目的不是傻白甜。
只可能是自己。
季薔面帶微笑,說:“吶,岑若,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岑若飛速思考。節日?生日?還是先前約定過什麽但自己忘記了?
不等岑若回答,季薔主動揭曉道:“是我們第一次睡覺的日子哦!”
岑若眸光一閃,對季薔這麽直白的話語有些不适。
第一次睡覺……不就是第一次見面嗎?岑若沒說話,腦中忽地回憶起那日細節。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卻沒想到所有畫面都像刻在腦子裏一樣,清晰如昨,毫發畢現。
季薔歪着腦袋回憶,同時扳着手指道:“從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了,什麽時候會有第二次呢?我一天一天地算,終于到了今天。我想見你,所以我來找你了。”
她的眼神又幹淨又純粹,光是看着她的臉,誰也不會想到她在說的是這樣的話題。
岑若卻非常奇異地,沒有感受到過分的色/欲。
她甚至覺得,這是一種純潔的愛。
岑若心裏一動,問:“你那時候成年了嗎?”
季薔點了點頭,說:“當然!”
岑若又問:“那天晚上,你為什麽會參加那個晚宴?”
那頓飯定得很晚,地點也有些暧昧。凡是接到邀請的男男女女,都能品味出別樣的意味。岑若是逢場作戲,不得不去。但現在想想,季薔的出現有些離奇。
季薔說:“啊?”
“公司的存亡與你無關,要說你被經紀人利誘了,事後也沒得到足夠的好處——”岑若沒提威逼的可能性,因為從季薔的表現來看,這個選項被天然地排除了。
“你也不是野心很強的人——”岑若在心裏冷哼一聲,想:不像我自己。
“所以,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岑若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岑若對季薔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剛剛電光火石之間,岑若終于發現她對季薔的評價是相互矛盾的。
膚淺、無腦從衆沒有問題,但季薔不一定拜金。因為很顯然,她家境不錯。
可這樣一來,季薔為什麽會同自己進行那種交易?
岑若說話的時候,季薔就那麽靜靜地、用略帶虔誠的目光看着她。
等岑若終于說完,季薔才慢慢地、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啊。”
岑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是知道你在那裏,所以才會去的。”季薔說:“我對你一見鐘情。”
岑若産生了某種近乎于荒謬的心情。按季薔的說法,她對自己一見鐘情,所以才會去那個晚宴。可事實是,在那個晚宴上她和季薔才第一次見面,季薔編故事都編不圓,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岑若冷冷地勾起嘴角,說:“嘴這麽甜,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岑若相信理性與邏輯,因此确認自己抓住了季薔的漏洞。
她寧願相信是自己前期推理失誤,也不願意相信真有一見鐘情這回事存在——更何況,這個緣由本來就是編的。
所以,季薔一定還有更深的、沒有被自己發現的目的。她終究還是有所求,這才能跟餐廳外的那個陌生女人、陳行止和隐退已久的“小梅花”對應上。
季薔愣了一下,竟然說:“你要嘗嘗麽?”
嘗什麽?
這個疑問甫一劃過腦海,季薔就已經擁了上來。
岑若意亂情迷地想:原來真的很甜。
夜色奢靡,這是一個獨屬于放縱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