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破裂

方修文可憐?

岑若笑了一下, 不甚在意道:“方先生說笑了。如果要論可憐, 在座所有人說不定都挺可憐。”

方修文愣了一下,說:“是了。人只關注自己的難處……”

岑若瞥了方修文一眼,脫離那種不對等的協議關系之後,她從方修文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疲憊、一絲無助。岑若忽然意識到,方修文是真的被逼無奈,否則怎麽會接連找兩個女人, 打算形婚呢?

即使不了解對方的具體處境,但方修文“饑渴”的程度, 就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每一根稻草一樣。

岑若忽然有了一些聊興,主動道:“方先生和愛人怎麽樣了?”

方修文似乎沒想到岑若會這麽問, 瞥她一眼, 思考了一會兒才說:“他不同意我找你們,時常跟我鬧別扭。但我也沒有辦法。”

“明明是為了他, 我才必須保住方家少主的身份……但再這麽下去,我似乎要失去他了。”方修文說。

岑若略有驚訝。

她先前一直以為, 方修文是太貪心了, 既舍不得權勢又舍不得愛情,所以才會陷入這樣的兩難處境。可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隐情?

方修文顯然不願意多說,岑若只得嘆了一口氣。

方修文就沖岑若笑了笑, 說:“我們合作這麽久,你從來不關心我的八卦。現在合作破裂,反而好奇起來了?短短一個月時間, 你的變化太大了。”

岑若下意識解釋:“不是因為——”

方修文打斷了她,說:“我也并不好奇你是因為誰而改變啊,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說完,方修文甚至朝岑若眨了眨眼睛……?

岑若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就好像忽然換了副彩色墨鏡,世界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岑若猶豫了一下,決定提醒方修文:“建議方先生不要這麽早與安笙‘确定關系’,我們這樣的‘前女友’多了,你的秘密可能也瞞不住。”

岑若跟季薔在一起的事情,遲早會流傳出去。

許安笙會跟方修文合謀,或許只是因為目前受了刺激,不太冷靜。許安笙和陳行止之間的感情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炸開。

如果方修文的兩任“女朋友”都是同性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的性向。

岑若是用僅有的善意在提醒方修文。

方修文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方修文說:“謝謝。”

另一方面,許安笙拉着陳行止去了陽臺。

說是“拉”,其實也不準确。因為當許安笙氣勢洶洶朝陳行止走過去的時候,後者就已經察覺到危險的氣息,并因此調整應對措施。

許安笙挑眉看她,說:“我拉着你走,還是你自己跟我過來?”

陳行止沒說話,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高貴淡漠,但身體已經轉了向——很顯然,她選了後者。

許安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轉身便往陽臺上走。

陳行止優雅地跟在許安笙身後。

通往大廳的門徐徐關上,夜風稍微有些涼。

陳行止說:“你有什麽事想對我說?”

許安笙說:“方修文就在外面。我倆穿着情侶裝,看起來如何?”

還沒等陳行止回答,許安笙就繼續道:“是謝麗爾大師純手工趕制的情侶禮服,我知道你要過來,特定穿給你看的,你還滿意嗎?”

許安笙語氣冷冷的,像是臘月寒冬裏的風,每一個字都帶着泣血誅心的意味,一刀一刀地往陳行止心上紮。

陳行止看起來像是銅牆鐵壁,絲毫不受幹擾,說:“你現在就像一個叛逆期的小孩,為了得到長輩的關注,所以早戀、逃學,還要跑到長輩面前挑釁。”

陳行止甚至微微嘆了一口氣,說:“你上初中的時候我很忙,沒能時刻關注到你,抱歉。”

許安笙的面部表情一瞬間扭曲,但她很快平靜下來,恢複到先前那副似笑不笑的樣子,說:“我沒早戀,這對象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嗎?我很喜歡啊,你呢?你難道不喜歡看見我們倆站在一起嗎?”

“我們”這兩個字落在耳朵裏,讓陳行止産生些許不快。

但陳行止并未表露出來,她對許安笙點點頭,說:“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這個先不急,我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談。”許安笙說:“方修文是你介紹過來的,既然你認可,那麽說明我爸也滿意。既然他滿意了,我們倆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饒是陳行止一向從容淡定,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什麽?!”

陳行止不知道方修文的性向,只知道他跟岑若在一起過。這才一個月不到,方修文就轉眼“接受”了許安笙,陳行止對方修文的感官也很微妙。

但她沒想到,許安笙竟然會提出這種提議。

這是讓自己當小三?還是三人行?

陳行止覺得很荒唐。

許安笙靠近陳行止,将對方逼退到欄杆前,道:“上次,你也很享受吧?這麽多年沒開過葷,第一次嘗試之後,不會時時懷念麽?我技術應該不差。”

許安笙沖陳行止的脖頸吹了一口氣,說:“我以為我在單戀,沒想到你竟然那麽濕。不‘深入’了解一下,還真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怎麽樣,考慮一下?我還能讓你更享受。”

許安笙的語氣帶着一種成熟的欲望氣息,陳行止這麽多年以來近乎禁欲,哪裏見過這麽直白的騷擾?

——在許安笙眼裏,這叫“挑逗”。可在陳行止眼裏,這種用詞已經過界了。

陳行止身後就是欄杆,早已退無可退。即便如此,她還是向後伸長了脖子,盡力拉開距離。

陳行止說:“青春期,你會對接觸到的長輩産生懵懂的情愫。如果沒有好好引導,就會變成執念。你只是一直沒有得到我,所以對我有執念罷了。”

許安笙臉色一變,幾乎咬牙切齒道:“我一看到你,就渾身熱得冒汗。你跟我說這是執念?!我真想現在就把你拉到床上,讓你好好感受我的‘執念’!”

陳行止咬緊牙關,面色有些發白。她此刻脆弱極了,就好像如果許安笙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言,她就要當場碎掉似的。

許安笙看見陳行止這副表情,心髒忽然柔軟下來。她終究不想傷害陳行止,甚至不想吓到她。

先前淩厲的氣勢瞬間消失不見,許安笙語帶哀求,說:“我已經得到你了,但我還沒放棄,這也算執念嗎……”

許安笙雙手攀着陳行止,肩膀癱軟下來。她匍匐在陳行止的胸口上,說:“你是不是永遠把我當作長不大的孩子?你要怎麽樣才肯承認,我是真的愛你呢……”

許安笙哭了。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陳行止的禮服上。

陳行止雖然穿得禁欲保守,衣領很高,但禮服很薄,那滴滾燙的液體滲透布料,像是滴在了她的心上。

這滴眼淚的溫度太高,幾乎融化了陳行止雕像般的外殼。

——也只是”幾乎“而已。

陳行止略有動容,身體動了一下,嘆息道:“明天是方老爺子的八十歲生日,方家會做壽宴。方老爺子不喜歡人多,所以這個壽宴很私密。你……”

陳行止飛快地瞟了許安笙一眼,然後伸出手,笨拙而猶疑地拍了拍許安笙的背。

“你可能會經歷一些考驗甚至刁難,我跟你一起去。”

她沒做過媽媽,也沒做過戀人,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許安笙卻立刻擡起了頭,眼中帶着受傷,說:“你就是想拿我當跳板,聯系方家?”

這樣的指控過于誅心,陳行止立刻說:“不……”

許安笙說:“我爸逼我聯姻,你也是。剛剛的擁抱,是派我去聯姻而提前支付的報酬嗎?”

許安笙後退一步,呢喃道:“你就是……拿我當敲門磚嗎?”

許安笙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小,就好像她根本沒想與別人交流,只打算說給自己聽一樣。

但這樣微弱的聲音,卻還是精準無誤地到達了陳行止耳朵裏,并且振聾發聩。

就好像有一把看不見的錘子在不斷敲擊自己的心一樣……陳行止感到心髒很悶很痛,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陳行止說:“安笙,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所有人都知道,方家規矩多、家教嚴,長輩容不得一絲反抗,是十足的封建家長做派。許安笙若是作為“獨子的未婚妻”上門,說不準要接受怎麽樣的刁難。

陳行止雖然沒有方老爺子德高望重,但也能稍微撐撐場子。

許安笙飛快反駁道:“不可能,我唯一的幸福就是跟你在一起。但你不願意。”

許安笙眼裏的哀傷深深地刺痛了陳行止,陳行止忍不住向前一步。

許安笙卻被這一小步刺激到了:她想跟陳行止在一起的時候,陳行止不停後退,上半身都快摔下去了,還是要把頭後仰。可陳行止想拿自己去做利益交換的時候,就不吝于往前了。

許安笙可以接受陳行止不喜歡自己、逃避自己、甚至利用自己,但她不能接受陳行止用這種方式利用自己。

陳行止隐約在許安笙的眼中看見了淚光,但一眨眼,那淚光就消失無蹤了。

許安笙的表情迅速冷凍起來,她對陳行止說:“不要追過來。”

然後轉身就走。

陳行止下意識邁開了步伐,但下一秒又生生停住。

她看見許安笙消失在門背後。

許安笙臉上不顯喜怒,但步伐铿锵有力,能夠看出她內心的火山正在噴發。

她走到方修文面前,對方修文說:“我臨時有事,必須先離開。如果看見張思明,替我說一聲。”

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記得,方修文是她的男伴。

想到陳行止把方修文介紹過來的目的,許安笙有些想吐。

許安笙沒有看岑若,快步朝門口走去。

岑若頓了頓,方修文說:“你去吧,我會一并轉告張思明的。”

岑若這才追了上去。

方修文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紅酒,一轉身,果不其然看見面露焦急之色的陳行止。

方修文對陳行止笑了一下,說:“許安笙似乎很生氣地離開了,岑若在陪她。”

陳行止對他略一颔首,當作道謝。

看着她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婚宴廳,方修文搖了搖紅酒杯,略為苦惱地說:“三個人都離開了,我應該怎麽編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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