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将軍戰睥睨(十四)
兩人左右也就逛了大半個時辰,待回到醉仙樓,剛踏進門,就被夏天巒攔住了。夏天巒一臉的諱莫如深,心情似沉重的拖都拖不起來,陸清吟看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朝裏走,剛走兩步,又被夏天巒拽了回來。
陸清吟看着他,“怎麽?”
“義父,”夏天巒堪堪拽住陸清吟的腰帶,他原本是拉了陸清吟的胳膊,只不過被對方眼神一掃,又立刻改手了,“楚丞相來了。”
陸清吟還當他為什麽一副苦大深仇的樣子,原來是楚牧遙來了。他欣然甩開夏天巒,朝樓上走,剛走了兩步,又倒退了回來。夏天巒一直注視着他,原本因為他甩開了自己的手,迫不及待要見楚丞相失魂落魄,沒曾想,他又回來了。
頓時,夏天巒呆板的臉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義父還是愛我的!
“他在哪個房間?”他聽見陸清吟這麽問。
仿佛間,他聽見了東西被摔裂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陸清吟就見夏天巒一臉的悲痛慘絕,抖着雙唇好半晌才回道,“天字號。”什麽時候義父和丞相的關系這麽好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義父到底和丞相發生過什麽?人一旦其了猜忌的線頭,根本停不下來,會順着那條線放飛自我。
除非半途被人為打斷,否則将會散發成一個永遠找不到出口的迷宮。
“別傻站門口了。”陸清吟得到回答,走了兩步發現夏天巒還傻愣愣的杵在門口,不免為夏天巒有時候的不識眼色感到頭痛,人家都知道笨鳥先飛,夏天巒是笨鳥還要落後別人好幾丈才知道飛。
夏天巒反應過來,連連跟上陸清吟的腳步,年初面目表情丢失的想,夏天巒就是個敗筆,真搞不懂将軍帶他來是做什麽的。年初還是分外的嫌棄夏天巒,因為打從一開始,夏天巒對他作為陸清吟的貼身護衛表示過不滿。
天字號包廂,陸清吟擡眸左右看了一眼,才推門而入,楚牧遙正在寫寫畫畫,從他緊皺的眉頭來看,寫的東西或者想的事情明顯不順利,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音,他擱下筆,擡頭和朝着他看來的陸清吟打了個照面。
“聽聞将軍早上下過拜帖,趕得不巧,楚某不在府內,這一回來就急急忙忙的過來拜見,”楚牧遙溫文爾雅道,“不知是否唐突了将軍?”
陸清吟想,他家小情人當初不考警校,就沖這演技,上個電影學校,成為大明星也是綽綽有餘,瞧瞧這睜着眼睛裝不熟悉的樣子,弄的他好像真的和他很不熟似的。
陸清吟意味不明的一笑,擡腳落座在他旁邊,抵着下颚垂眸看楚牧遙寫的東西,粗粗看了兩眼,才發現他寫的是兵部改革之類的東西,陸清吟驚奇了一把,這種東西可以說是機密檔案,楚牧遙居然光明正大的在這寫。
不知道是對這邊的人太放心,還是想裝模作樣的把這事透露給他。
“想見丞相一面,可謂難如登天啊。”陸清吟調侃道。
楚牧遙輕笑搖頭,“将軍是遇上什麽難事了嗎?”
夏天巒感覺整個人都被泡進了陳年老醋裏,酸的膨脹,他的眼睛酸酸的,嘴裏也酸酸的。想說點什麽吧,發現那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根本沒注意到包廂裏還有兩個大活人。
第一次,夏天巒覺得自己的體積有點大,大的有點過分,大到那兩人都沒注意到自己。年初輕慢的瞟了他一眼,只一眼,就知道這人的醋壇子怕是又打翻了。
年初的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現在他覺得夏天巒有點可憐,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他家将軍明顯對楚丞相有那麽點不一樣,這點不一樣,表現的再明顯點,就是要把人扛回去的意思。
“是這樣的。”陸清吟道,“我想夜探皇宮,但是皇宮太大了,就算我運氣好,找到皇帝怕是也要天亮了。”講真,他覺得楚國皇帝有些奢侈,驕縱奢靡的程度和歷史上那位隋炀帝有得一拼,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就大興土木這方面來說,隋炀帝怕是還沒楚國皇帝的排場擺的大,皇帝恨不得把整個京都的田地都應征修成宮殿,好在他随心所欲的時候,旁邊還有一縱時刻保持清醒的官員大臣。
就算是這樣,楚國的宮殿也依舊龐大的隐天蔽日。如果沒人給他們提供準确的情報,找到皇帝得好幾天,陸清吟說的毫不誇張。
“地圖呢?”楚牧遙問,楚國宮殿在燕國都聲名遠播,因這片宮殿是歷經三朝皇帝,經歷百年逐漸形成,目前的龐大面積是楚國皇帝在原基礎上增加修建的。其廣闊無垠,讓楚牧遙也嘆為觀止。
陸清吟将地圖攤開,楚牧遙取過朱砂筆,在地圖上圈了幾個地方,“這幾個地方是皇帝夜晚常宿的,可以去碰碰運氣。”
陸清吟将地圖收起來,又道:“今早楚國皇帝留你,是商談議和一事?”
年初和夏天巒聽到這,知道兩人要談論大事,而這大事,不大方便讓他們知道,有些事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兩人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餘光瞟見兩個高瓦數的電燈泡退出去,待門一關上,陸清吟立刻原地搖身一變成了個大流氓,他攥着楚牧遙的手,又是搓又是揉的,“遙遙。”
一聲遙遙喊的楚丞相差點将筆給摔了,他無奈的看了眼陸清吟,“什麽事?”
“如果沒有這坑爹的任務,我肯定什麽事也不幹,就跟着你。”陸清吟道,“可惜,由不得我自己。”
“感覺很累?”楚牧遙看着他,“還是感覺力不從心?”
陸清吟搖了搖頭,“都不是,就是覺得行兵打戰,勞民傷財,還會讓無數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
楚牧遙覺得都快不認識他了,以前的陸清吟不會說這種話,更不會想這麽多,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現在的陸清吟變了許多,沾染了煙火氣,懂得人情冷暖。
“那你想過沒有,”楚牧遙放下筆,直勾勾的看着他,“世上沒有零投入高回報,只有先投入才會有回報,現階段的支離破碎是為了後來的太平盛世。”
“再者,”楚牧遙輕輕刮了刮他的臉頰,“陸法醫什麽時候學會多愁善感了?你該是大步朝前。戰争帶來的弊端是無法避免的,我們唯有将其降低至最小,這是我們該考慮的。”
陸清吟深深的凝視着他,沒有見到楚牧遙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繃着,不敢表露出一絲絲的恐慌和無措,因為沒有人能在他脆弱的時候,給予他鼓勵,給予他堅強,一個人忽然被換了個陌生的世界,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沒有能吐露真情的人,即便是內心強大到堅如磐石,也會有片刻的脆弱。
陸清吟一直想找個機會,發洩下內心的不安,然而,他不敢,他怕發洩上瘾,沒人能守住他,現在楚牧遙來了,就在他身邊,他安心了,內心的城牆也随之高壘而起。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打倒他。
“你說的對。”陸清吟似乎又變回高嶺之花,他舒了口氣,好似将內心積累至今的恐慌無措全然随着這口氣,丢出內心,丢出身體,丢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我現在擔心會将皇帝吓死了。”
“還不至于。”楚牧遙道,“吓死也沒關系,太子早就準備好了。”
陸清吟确定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點謀反的味道,不過意思不太明确,他也就扯扯唇角,聽過就算,就在他想和楚牧遙說些私人點的事情時,一直跟着他和個死物似的玉扳指動了。
陸清吟感覺玉扳指在發熱,他伸手一抹,玉扳指立刻投影在半空中一行字,陸清吟長眉微揚,申京甲對這次的任務很看重啊。只見半空中飄着的字是:夜半時分,入宮無阻。
等于是将楚國宮殿進出的權限都開給他了,這将通暢無阻,直到他找到皇帝。他啧了一聲,不開挂就算了,一開挂就讓人吃驚不已。
相比他對這個挂的吃驚,楚牧遙就淡定許多了,“接待員很急的樣子。”
“他必須很急。”陸清吟道,“前面被人炸掉了三個世界,他就指着我翻身呢。”
楚牧遙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他現在這麽幫你,只能說明後面的路更難走,甚至他可能幫不上忙,才會在這種事情想方設法的幫你節約時間。”
陸清吟不可否認,申京甲作為世界接待員,看到的知道的遠非他們能比,他會選擇幫忙,肯定有他的理由,不排除楚牧遙說的這種可能。
“不論多難走,我都得走下去。”陸清吟道,“這是唯一離開的辦法,也是唯一活命的辦法,我這個人吧,有時候惜命的緊。”
楚牧遙将寫好的紙張收拾整齊,聞言淡笑道:“正因為惜命,所以才會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