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将軍戰睥睨(十五)

“哦,說回之前的問題,”楚牧遙道,“你要抓緊時間,今天皇帝話語間的意思是要議和,還打算狠狠的坑燕國一筆。”

陸清吟不意外皇帝有這樣的小算盤,這兩國都拿議和做借口各取所需,所以他确實得抓緊時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楚牧遙覺得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委實有損形象,遂轉開目光,抱着收拾好的東西道:“既然如此,我等将軍旗開得勝。”

陸清吟勢在必得道:“等着看吧。”

夜半時分,楚國宮殿——龍吟宮,宮內燭火晦暗,隐隐約約看不清人,皇帝衣衫單薄,赤腳而走,眼覆白紗,一邊嘿嘿嘿的笑,一邊東摸摸西碰碰,嘴裏不時發出□□,“小美人,你躲在哪了?”

陸清吟坐在房梁上,捏着香蕉,撇開眼頗有不忍直視的意思,這座宮殿估摸是為了滿足皇帝的特殊癖好修建的。宮內布置不同于其他地方,地面鋪設羊毛地毯,沒個桌椅板凳,唯有床榻搖椅,還有個陸清吟看不出是幹嘛用的吊環。

整座宮內布有粉紗,隔壁置有一處水池,水池還在冒着蒸蒸熱氣,看樣子剛使用完不久,陸清吟四處打量,冷不丁瞧見躲在柱子後,手握朱釵的小美人,他嘶了聲,這小美人面帶怨氣,手握兇器,極可能要做大見血光的事。

“楚國老兒真會享受。”陸清吟喃喃道。

年初一直貼在他旁邊,聽見這話,腹語道:論享受,将軍也不見得處于下風。

殿內的皇帝不知即将大禍臨頭,依舊外三扭四的找着小美人,眼看着就要一脖子撞到小美人的朱釵上,陸清吟随手将香蕉皮扔到了皇帝腳下。

皇帝踩了個軟不拉幾的東西,下意識的将腳在地毯上蹭了蹭,剛蹭完再一走,又踩在了香蕉皮上,皇帝惱怒了,捉貓貓的把戲也玩不下去了。雄氣赳赳的将白紗一揭,瞪着兩步遠的小美人道:“孤看你是活膩了。”

小美人還處在呆愣中,聽見這話,朱釵砰然落地,還沒行刺就先得了句定罪似的話,讓小美人心灰意冷,連上天都不幫她,看來人的确是沒什麽好做的了。

思及至此,小美人當下一不做二不休,一頭撞死在皇帝面前。

皇帝突然遭此變故,張大嘴巴,叫都沒叫的出來。他确實真的叫不出來了,因為有人點了他的穴,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從房梁而降的黑衣男子,驚得直喘粗氣。

“你好啊。”陸清吟一撩衣袍施施然的從柱子後走出,路過小美人屍體時,下意識的多瞟了幾眼,大概是法醫後遺症起了些影響,“本來想等你玩樂後,再談談的,現在看來,你是沒得玩了。”

皇帝的眼睛都要瞪脫框了,心裏猜到陸清吟沒死是一回事,活的陸清吟站到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對陸清吟的懼怕與日俱增,現在看見人,更是恨不得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只要你不叫,我就給你解開穴道。”陸清吟道,他是來給皇帝上上緊箍咒的,不是來恫吓的,雖然兩者沒有多大的區別。

“同意你就眨兩下眼睛,不同意,那就別眨了。”陸清吟又道。

皇帝在他的威嚴下連連眨了幾次眼睛,陸清吟看了年初一眼,年初立刻給皇帝解了穴位,随即将匕首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皇帝一駭,打算高聲呼喊的嘴張開了一半,接着硬生生的将聲音悶在了喉嚨裏,發出咕隆咕隆的聲響。

“哎,真是不合作。”陸清吟一臉為難,他走到屍體旁,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朱釵,“你這樣,咱們可沒法好好談。”

“孤……”皇帝抖着糟糠似的腿,結結巴巴道,“一切,一切好說,陸…陸将軍。”

“不要喊我陸将軍。”陸清吟道,他将朱釵放到眼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用朱釵瞄準着皇帝,“我已經不是什麽将軍了。”

皇帝一哽,狠狠的咽了幾口口水,顫着聲道:“陸…陸大俠,你…你想談什麽?”

“我想談什麽?”陸清吟緩緩将朱釵比劃至皇帝的雙腿間,意味深長的笑了下,“聽說,你想和燕國議和。”

“這,”皇帝額頭上的汗忽然就落了下來,他看着陸清吟手裏的釵子,不由得夾緊了雙腿,“他們出的條件很誘人,再說,楚國沒有合适的将領,再打下去,很可能會被滅國,孤……孤雖然不是什麽明君,但也不能讓楚國敗在孤手裏。”

“既然這樣,不如将位置讓給更合适的人坐?”陸清吟道,他拿着朱釵朝皇帝走去,随着距離越來越近,皇帝的雙腿抖得越發厲害,最終噗通一聲,癱軟在地,半仰着頭看着已經走到面前的陸清吟。

“陸大俠,孤……”皇帝沒了下文,因為陸清吟将朱釵抵在了他的額上。

“如果我說,你不和燕國議和,我能給你帶來更豐厚的回報,你願不願意呢?”陸清吟笑吟吟道,臉上的笑像是老謀深算後,精刻而出的,“這麽漂亮的宮殿,這麽好看的美人,可惜了……”

皇帝怔怔的看着他,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陸清吟本人,往日都是道聽途說的多,有人說陸清吟膀大腰圓,醜如鬼魅,但勝在運籌帷幄;也有人說陸清吟就是個小白臉,行兵打仗全靠三千門客……關于陸清吟的傳聞數不勝數。

只有真正見到本人的時候,才發覺那些傳聞根本不值得一談,皇帝咽了下口水,緊張的攥緊了手下的羊毛,“什麽,什麽回報?”

陸清吟緩緩下蹲,朱釵順着他的姿勢,從皇帝的額頭順着鼻梁,一路到達喉部,“我将整個燕國送給你,如何?”

皇帝的眼睛倏的瞪圓了,像是聽見天方夜譚似的,他半張着嘴,癡傻狀的看着陸清吟,不敢相信方才聽見了什麽,陸清吟說,要将整個燕國都送給他,是什麽意思?

“我幫你一統天下,怎麽樣?”陸清吟用朱釵在皇帝喉間劃來晃去,專注的好似在描繪一幅出彩的畫作,“與其讓兩國假裝友好相處,過後猛捅刀子,不如一開始就撕破臉皮,血戰到底,誰先被滅誰就輸。”

皇帝沒了聲音,連咽口口水都不敢,喉間時不時傳來尖銳的觸感告訴他,只要說錯一句,可能就性命垂危。為保命,沒想好措辭前他不能信口開河。

“我還聽說,你打算對我的舊部下動手。”陸清吟放過脆弱的喉間,朱釵方向一轉,抵在了皇帝的心口,面上依舊帶着柔和似春風的笑,語氣卻冰冷似嚴冬,“要不,這楚國的皇位換個人坐坐好了。一個傀儡,比一個牆頭草好掌控的多。”

“你,”皇帝憤怒的看着他,眼神裏的憋屈幾乎要讓他整個人英勇神武起來,陸清吟微微一笑,臉上的狠意轉瞬即逝,抵在皇帝心口的朱釵猛地一用力,硬生生插進了半寸。

皇帝的嗓門已經嘹開,只待聲音發出,陸清吟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這聲響壓在了手掌間,“我原本是來找你商量的,可你似乎不願意和我好好談啊。”

皇帝那聲響之後,渾身無力只能癱坐在地,不停劇烈的喘氣,将近六十的年紀,被酒色早已掏空的身軀,稍作掙紮就力氣全無。比十歲孩童還不如。他放棄掙紮,乞求似的看着陸清吟。

陸清吟被他眼神看的一頓,緩緩松開了手。

“你不可能無條件的幫助楚國。”皇帝勉強鎮定起來,目光不算堅定的看着陸清吟,“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啊?”陸清吟狀似很難抉擇,微微一笑緩緩道:“很多東西我都想要,就看你舍不舍得給。”

皇帝疼的臉色都變了,他不能碰胸口上的朱釵,只好轉移着注意力,“比如?”

“比如,一統天下後,我要我的舊部下衣食無憂,得佑一世平安。”陸清吟字字铿锵,“再比如,在我攻占燕國期間,不許你對我指手畫腳。”

皇帝覺得他就是來進行恫吓的,這些條件他們完全可以達成共識,陸清吟為什麽要采用這麽偏激的法子商談?

恐懼過後皇帝開始行使作為合作方的權利,他道,“你憑什麽那麽确定你能領着楚國打敗燕國?孤怎麽知道這不是你和燕國的陰謀?”

“陰謀?”陸清吟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他唇角微陷,露了個諷刺的笑,“陰謀是你們的特長,我可不愛這套,再說不是你們玩陰謀,現在的楚國已經不存在了吧?”

皇帝保持緘默不語,陷害陸清吟的折子是他親自批的,花出去的重金,許出去的高官候位也是他點頭應允的,所以他無法反駁陸清吟,因為是事實。

“怎麽樣?考慮好了嗎?”陸清吟問,他眯着眼睛手不老實的又放在了朱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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