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将軍戰睥睨(十六)
一見他的手,皇帝立刻開口道:“給孤點時間,讓孤好好想想,讓孤好好想想。”
“哦?”陸清吟沒有收回手,反而牢牢握住了朱釵,“不知道你要想多久呢?哎,我這個人吶,有些時候耐性可不太好呢。”
“一炷香!”皇帝六神無主道,“一炷香,一炷香孤就能考慮好。”
陸清吟很遺憾的搖了搖頭,十分無奈道:“一炷香啊?一炷香有點長呢,要不,咱們還是換個皇帝吧,我記得你兒子挺多的,想從中找個願意和我合作的,應該不難吧?”
“一盞茶,一盞茶的時間。”皇帝改口道,“這,這事關楚國的以後。孤不能太随便。”
陸清吟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所以答應給他一盞茶的時間,趁着皇帝思考的時間,陸清吟逛着這座看似很情趣的宮殿,宮殿裏的東西件件都是精挑細選過才擺上來的,就連這裏用的熏香都和別處的不同。
陸清吟一扯唇角,別說這古時候的人還真的挺會享受的,他挑起一樽酒,捏在手裏把玩,這可真是潇灑的小酒天天喝,漂亮的小妞天天睡啊。楚國皇帝這小日子過的着實不錯,也難怪聽見他說領着楚國打燕國,會有所遲疑。
皇帝在位三十多年,再往後加,撐死也就加個二十年,和燕國的和平協議簽個十年,也夠他活夠本。依陸清吟看,皇帝應該不用十年就得死。
他名下兒子千千萬,就算有心想活那麽久,也不見得他那些兒子們願意讓他活那麽久。陸清吟等得不耐煩了,疾步行走到皇帝面前。
“想好了沒?”陸清吟問。
皇帝抖着身子,擡眸顫巍巍的看着他,哆哆嗦嗦道:“這,還沒到一盞茶吶。”
陸清吟故作驚訝的看着他,“我知道啊。但我說到了,那就到了。還是你覺得我們可以換種方式談一談?”
“不,不用了。”皇帝疼的直抽氣,忍不住用手捂着胸口,發現陸清吟沒有阻止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陸清吟見他這副模樣,嗤笑道:“難道你想拖延時間,等着外面守夜的太監進來嗎?”
皇帝沒說話,陸清吟又道,“就算你明早上都不出去,也沒人進來找你,與其等人來救你,不如你自己自救,我提的條件很不錯了,你還在猶豫什麽?難道你以為燕國是真心想和楚國修好嗎?”
“孤知道,”皇帝猛的擡頭,反駁道,“孤知道燕國的小算盤,可孤沒辦法。”
“什麽沒辦法?”陸清吟臉色冷了下來,“說到底你就是貪圖享樂,你想過妥協的後果嗎?燕國的情勢我比你了解,現在和他們議和,就是養虎為患。”
“那孤能怎麽辦?”皇帝死死的瞪着他,“楚國的确富餘,但是沒有合适的将領,盲目的打下去,也無濟于事。”
“你是沒長腦子嗎?”陸清吟道,“我說了,我領着楚國打。”
“陸大俠忘了你曾是燕國的大将軍嗎?”到底是做了三十多年皇帝的人,此時氣勢磅礴起來,連陸清吟都忍不住對他側目而視。
“就是因為沒忘記,才更要将燕國毀滅,過河拆橋之仇,屠殺兄弟之恨,不報枉生為人。”陸清吟字字有力道,“他們對我做的事情,我必将用他們的鮮血來清洗。”
皇帝勉力克服內心對陸清吟的恐懼,直視那雙似波瀾不起的雙眼,“既然如此,孤願意。”
陸清吟滿意的點點頭,給了年初一個眼神,年初立刻從懷裏取出一份折子遞給他,他打開折子,放到皇帝面前,“看看。”
“這是什麽?”皇帝沒看折子,轉眼看向他。
陸清吟皺着眉,一副不耐煩的神情道,“你可以稱之為盟約書,主要是用來防你的,怕你不認賬。”
皇帝怕是生平首次遭到信用的質疑,他臉色一寒轉過臉,分明是不願意簽署。陸清吟也沒打算讓他自我情願的簽,一把抓過他的手,在他目瞪口呆之際,蘸着心口的血,在盟約書上大刀闊斧的劃上了名字。
丢開皇帝,陸清吟滿足的看着新鮮出爐的盟約書,神叨叨的演了大半個晚上的戲,就為了這東西,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皇帝捂着胸口,咳個不停的看着陸清吟,笑道:“沒有玉玺蓋印,是不會有人承認的。”
“誰告訴你沒有?”陸清吟将折子後面的蓋印翻開,放到皇帝面前,“這是什麽?”他看着皇帝面如死灰,心想,你有所依仗的丞相是我的人,想搞到玉玺蓋印還不易如反掌?
“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放心,我不會讓你做虧本買賣的。”陸清吟拍了拍皇帝的肩膀,“你的傷早點處理,免得留下後遺症,我會再和你聯系的。”
話音未落,帶着年初從正門大搖大擺的出去了。留下皇帝木然的望着粉紗層疊的宮殿,整個人流露出生無可戀的情緒。
“将軍,這麽做真的沒問題嗎?”年初跟着陸清吟走了兩步,忍不住低聲詢問。
陸清吟回頭看了他一眼,雙手背在身後懶洋洋道:“有什麽問題?”
“他不會追究嗎?”年初問,“他是個皇帝,我們這麽做,是在……”
“是在什麽?”陸清吟問,“任何時候強者都瞧不起弱者,更不恥恃強淩弱之人,我紮他一釵子已算手下留情。”
一國之主也不能昏庸無度,仗着身份大肆霸女。那已死的女子分明不願意承歡。
年初唯唯諾諾的不再出聲,他心裏五味陳雜,他既擔心陸清吟因為我行我素的性子招來殺身之禍,又擔心陸清吟沒有能力自保。将軍內力盡失,一旦落單,必死無疑。
陸清吟沒考慮那麽多。他只在想,接下來該怎麽做。搞定楚國皇帝後,應該是計劃開戰,可沒有名頭的開戰好似有些不仁義,也極容易給後人留下把柄。他啧啧稱奇的想,不如假裝同意和燕議和,再從議和上面想法子好了。
夏天巒守在小徑的路口,離老遠見着兩人過來了,他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朝他們走去,剛邁出步子就想起身邊還有個外人,硬是将邁出去的步子壓了回來。
“怎麽樣?”待兩人走到面前,申京甲面有沉色聲輕如羽毛道。
陸清吟擡眼,淡然處之道:“幸不辱命。”
“那就好。”申京甲放下一顆懸而未決的心,溫聲道,“剩下的事情交由我處理。”
陸清吟輕緩颌首,帶着二人和申京甲分別,待行至宮殿外,夏天巒讷讷開口道:“義父,剛才那個……”
“不該問的不要問。”陸清吟聲色冷淡道,夏天巒一張臉全白了,抿緊唇落後兩步,兀自傷心去了。年初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緊跟着陸清吟快步離開。
次日傍晚,京都郊外涼亭內。
“皇帝今早宣稱心口疼,沒上早朝。”楚牧遙道,“你對他動粗了?”
陸清吟哼了一聲,沒否認,“眼睜睜看他把一個小姑娘逼死了,捅他一釵子算輕了。”
楚牧遙忍俊不禁,“皇帝大概要老實一段時間,談好了嗎?”
“嗯。”陸清吟應道,“光是這樣還不夠,打仗總得有個借口,無緣無故的攻打燕國,不太好吧?”
“借口不用你找,自然有人會送上門。”楚牧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陸清吟看着他淡笑不語,楚牧遙被他這麽一看,不免有些面熱,嗫嚅道:“怎麽了?”
“仔細看看,發現你還挺好看的。”他道。
楚牧遙面無表情,臉卻以可見程度的紅了起來,他勉強穩着聲音道:“我打算讓皇帝假意議和,引得燕國使者前來,栽贓陷害使者和後宮嫔妃有染,借此發兵。你意下如何?”
話題轉的生硬但很有效,陸清吟的注意力頓時放在了正事上,“和我的打算不謀而合。”
“嗯,從燕國到京都,快馬加鞭也得一個多月,你最好早做打算,免得時間不夠完成不了任務。”楚牧遙道。
無需他提醒,陸清吟早有打算,讓年上旬帶信前往楚燕兩國交界處,就是他的第一步。走到現在,還算順利,但他沒有因此掉以輕心。
“過不了多久,皇帝大概會詢問你這件事,想好對策了嗎?”陸清吟問。
楚牧遙回道,“嗯,他一向喜歡息事寧人,這次被你逼到無路可退,大概會無畏無懼一段時日,趁着這段時間,我會将你的部下塞進朝堂內,兵部改革的事情全權由我負責,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不好下手。”
楚牧遙将他想問的全部交代完畢,他只好悻悻的閉上嘴,帶着笑靜靜的看着對方,完美的充當聆聽者。
皇帝命人貼出将與燕國議和的告示,京都內外的百姓高興的都瘋了,載歌載舞的哄鬧三天三夜,陸清吟對此只有一句話:一群不知居安思危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