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現場
我死了。
我又活了。
可我為什麽不幹脆死了算了？
——足足兩個小時，黎洛躺在冰冷的宿舍地板上思考人生。
他怎麽想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要重生。更想不通的是，既然他能被自己氣死一次，為什麽不幹脆再氣死一次，他剛才受到的心髒沖擊可比什麽夢回分手現場嚴重多了，為什麽現在他還活着？
已經平複下來的心髒沉穩地跳動着，心跳聲在安靜到可以聽見落針聲音的宿舍裏是那麽明顯，明顯地提醒着他還活着的事實。
而頭頂超大照片裏的裴雲洲正對着他，露出那讓無數少年少女瘋狂的招牌壞笑。
明明是散漫痞氣到極點，令人目眩又神迷的笑容，可此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越看越覺得裴雲洲那勾起的唇角不怎麽善良，仿佛在嘲弄他一樣。
照片瞅着他，他也瞅着照片。
瞅着瞅着，不知怎麽瞅出了一股子火氣，黎洛霍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鬥志昂揚地想：
不管他再怎麽不肯接受，事情也已經發生了，重生怎麽了？非主流怎麽了？重生成非主流又怎麽了！
反正二十歲這會兒沒有非主流還有作天作地，他一樣不讨人喜歡，多一個少一個屬性又有什麽要緊的？
“既然已經重生了，就不能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他把書包擱在自己的桌上，指尖微曲把擋住眼睛的過長頭發梳到腦後，然後翻出了掃把和抹布，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
他擡起下颌，對着天花板照片裏的裴雲洲冷哼一聲：“你休想看我笑話！”
而照片裏的裴雲洲依舊笑得颠倒衆生。
黎洛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轉過身，一下子拉開自己的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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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兩件、三件……
将裏面的背心、馬甲、工裝褲、緊身皮褲……一口氣全部取出來疊好，再用袋子打包好，準備一次性全部扔掉。
接着他爬上窗臺，将粉紅色的窗簾取了下來。取完窗簾之後，他又從自己的抽屜裏翻出美工刀，用刀尖小心地将粉色牆紙的邊角掀起，捏住牆紙一角,朝自己的方向将其從牆上剝落。
然後他把自己的椅子挪到宿舍中間，站上去将裴雲洲的照片逐一撕下，最後，用兩張白色的A4紙塗上固體膠，黏住那句驚天動地的“如果愛就深愛”……
等一切大功告成，外面的日頭也漸漸落了下去，月上柳梢頭。
“啪”地一聲，黎洛打開宿舍燈。
看着清清爽爽，煥然一新的宿舍，黎洛可以說是很有成就感了。
搞完了大部分衛生，就剩垃圾沒扔了。黎洛英明地決定先洗澡出去吃個飯，再回來處理這些垃圾。
他鑽進浴室，快速洗了個戰鬥澡，将一身臭汗洗淨，出來後換上了他好不容易從自己那堆見不得人的衣服裏翻出來的，算是最正常的老舊T恤和只有兩個破洞的牛仔褲——其他褲子的洞或者口袋，都至少在六個以上。
就這麽一趟收拾下來，黎洛覺得心裏舒服多了，好像和過去的自己徹底說拜拜了一樣。
當然，還差一樣東西。
黎洛出了門，循着模糊的記憶鑽進了男生公寓後門附近的一家老舊小店。這個店雖然不大，但看着比那些殺馬特的理發店什麽的可正常多了。
黎洛一坐下，便中氣十足地對正在扇風看電視的理發大爺說道：“大爺，剃頭。”
大爺放下涼扇，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要剃什麽樣的啊小夥子？”
黎洛：“給我剃個平頭，要特硬漢的那種！”
大爺：“……”硬漢？就你長這樣還想怎麽硬？現在小孩真是奇奇怪怪。
最後平頭是剃了，硬不硬漢就不好說，畢竟他長着一張娃娃臉，不管換成什麽樣的發型，總會給人一種清秀可愛的感覺。
“多少錢？”黎洛滿意地瞅瞅自己的新發型。
“一共五塊。”大爺一邊收拾一邊道。
“行。”黎洛想掏手機出來掃碼，沒想到卻掏出……一個翻蓋諾基亞。
收到一半突然停住的大爺：“？？？”
黎洛也反應了過來——這個時候根本還沒有二維碼！
黎洛的手僵在半空，他尴尬地幹笑了兩聲：“……您看我這最新款的手機好不好看？酷不酷炫？”
“……”大爺用眼神對他進行無聲的譴責！
“一般般是吧……”黎洛讪讪收回手，想翻自己的錢包出來付錢，卻赫然發現——
他的小熊錢包不見了！
黎洛一驚，立刻把座位後的書包拎過來，翻了個遍，可惜都沒找到。
那個錢包跟了他十年——雖然現在來說只有三個月，但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深厚的革命情誼。
而且錢包丢了都另說，現在更重要的是……
沒找到錢包的黎洛緩緩擡頭，只見大爺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不善——
“怎麽？你還有個手機要給我看？”
“……”
************
幸好他的書包裏還有零錢。
在大爺不信任的目光下，黎洛卑微地付完錢，走出了小店。
餓了一天了，黎洛原本打算好好吃一頓，但丢了錢包的他現在着實沒什麽心情，于是随便在附近買了點面包，一邊啃，一邊匆匆回了宿舍。
一進門，黎洛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翻找起來，他翻遍了自己的櫃子、床、還有原本已經打包好準備扔的衣服，都沒找到他的錢包。
奇了怪了……
他的證件、校園卡這些都在抽屜裏沒丢，錢包卻怎麽也找不着。
要說是丢了吧，也不可能啊，丢了他怎麽用到三十歲的？
黎洛不死心地蹲了下來，再次翻起了地上的衣服。就在這時，他眼睛一滑，不小心看到了旁邊垃圾桶裏的超大照片——由于被折了好幾下才能塞進垃圾桶，此時朝向黎洛的正巧是裴雲洲上揚的嘴角。
只看嘴巴，更像在笑他了。
黎洛像被人摁下了暫停鍵一樣，手裏的動作驀然一停。
奇怪，他為什麽這麽緊張？
一個錢包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再買就是了。反正他和裴雲洲手也分了，留着這玩意也沒什麽意義……
對，沒錯，他們已經分手了……
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樣，黎洛洩氣地坐在地上，看着被翻亂的衣服出神。
夜涼如水，空虛像一縷狡猾的風悄無聲息地鑽進了他的心裏。
老實說，其實裴雲洲早就想分手了吧，他這麽作，還是個非主流，換做是他肯定也受不了這樣的男朋友。
黎洛恍惚想起過去自己讓裴雲洲做這做那的場景，原本他就覺得當時的自己很不懂事了，現在更可怕的是，他知道了原來那場景中的自己，是七彩的頭發、無袖背心和魔鬼工裝褲——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連他自己現在想想，都覺得那時的自己很辣眼睛，那面對這樣的黎洛，能坦然說出“喜歡你”的裴雲洲，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心思微微牽動，黎洛下意識地伸出手，将垃圾桶裏裴雲洲照片提了出來，平穩地放在地上，小心撫平上面的折痕，然後朝着裴雲洲的唇角——
一拳砸了下去！
你管他什麽心情！你們分都已經分了，還想這些無用的屁事做什麽！
給了他一拳還不夠，黎洛站起身，一臉洩憤地用腳狂跺那張照片。
非主流又怎麽了？非主流難道不配擁有愛情嗎！而且在他心裏你是一個非主流，這樣你甩他難道不是一件更爽的事情嗎！
你清醒一點！是你提的分手，是你怼了他，是你如願把他踩在腳下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開心的事嗎？！
黎洛我命令你開心，現在立刻給我開心！不準心存愧疚聽到沒有！
黎洛采取暴力鎮壓的方式，硬是把自己剛冒頭的愧疚給打壓了回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令人窒息的事情發生了——
“你在幹什麽？”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黎洛驀然一停，僵硬地轉過頭，只見裴雲洲擰着兩道英氣的濃眉，一尊門神似的堵在門口，雙手抱懷看着他踩在自己的照片上上蹿下跳。
哦豁。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前的黎洛談戀愛：為什麽三分鐘了還沒有回我信息？他是不是不愛我了？他外面是不是有狗了？不，不要這麽悲觀，萬一他是出車禍了呢？撞斷一條腿沒關系，只要不是三條腿都撞斷那他就還是我的小狼狗，還有，他的父母怎麽辦，他的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家裏的旺財怎麽辦）（*&……%……@#￥%……
十年後的黎洛談戀愛：墨鏡一戴，誰也不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