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張州市的行政中心位于交通便利、環境優美的南濱區。

南濱區的房價普遍要比北山區高上那麽三、四成，在這裏住得雖說不上全是富人，可總體的生活水平要比居住在北山區的居民好很多。

而南濱區最豪華的小區非皇廷花苑莫屬，單就這個名字都能看出這個小區的檔次。這裏是南濱區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段，它臨江而建，歐洲園林式綠化，物業配套高檔，還有管家式服務。龔旭和邊澤明自住的公寓就在皇廷花苑裏面，而且還是這個小區裏的“樓王”。

因為是周一，龔旭起得很早，早餐很簡單，他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又烤了片吐司，稀裏糊塗的吃了。清晨的微風吹得人特別舒服，夏日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房間，很難得，今天不是一個桑拿天。

龔旭一臉陰沉，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特別的好，他把輪椅停在落地窗前，看不遠處南濱江上架着的大橋正在迎接擁堵的早高峰。

正這時，門響了，随着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龔旭并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邊澤明似乎察覺到了他身上籠罩着的起床氣和低氣壓，光着腳進門，悄聲走到龔旭身邊，半跪下來，問道：“您醒得很早啊，吃過早飯了嗎？”

龔旭看都沒看他一眼，似乎也懶得理他，直接滾動輪椅背對着邊澤明，說：“去洗澡換衣服，好去公司。”

“哦，是。”邊澤明黯然，失神的看了一會兒龔旭，他實在無法将這麽別扭的他與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那個人聯系在一起。

從衛生間裏傳來了水聲，龔旭繼續看着窗外，南濱江波光粼粼，河兩岸綠柳成蔭，幾年前這裏還是爛水溝，人跡罕至，一到夏天便發出陣陣惡臭，可如今經過治理和改造已是如此繁華。

物是人非，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就剛好證明了這一點。

他習慣性的蹭了蹭手指上的繭子，竟發現有變薄變軟的跡象，随着水聲的停止，他嘆出一口氣來，內心中所生出的感嘆，無非這一年來在他身上發生的巨變和不知道該怎麽去抒發的憤懑。

邊澤明迎着龔旭的目光從浴室裏出來，甚至連條浴巾沒圍，全然袒露在龔旭的眼裏，他的頭發濕漉漉的滴答着水，水珠順着他精壯的身體一顆顆的滾落，掉在地上，便跌碎了。

他帶着一身的木質香的浴液味道，顯得很是沉穩，一如往常的跪在龔旭身邊，把自己的頭貼在龔旭的腿上，試圖需要汲取一絲安全感。他頭發上的水在龔旭的褲子上洇出一片水痕，濕乎乎的，龔旭覺得很是嫌棄。

“一宿沒回來，你們是睡過了吧。”龔旭冷冰冰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邊澤明擡起頭，無辜地看着他，一時間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想要從這個人的口中試探出些醋意，決定铤而走險、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您的不悅是因為這個……”

龔旭冷笑着打斷他，“你覺得我會因為這種事情不高興嗎？別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龔旭轉動輪椅想要離開，卻被邊澤明使了力氣将他困住了。“他說了好些關于你的事兒……我覺得真是遺憾，沒有在那時候遇見你。”

“呵……他大概說我那個時候像個傻逼吧。”

“沒有。”

“你別跟我說，大半夜的叫你過去，就只是為了談心？”

“……嗯，說着他就睡了。唔……”邊澤明話音剛落，就被龔旭捏住了下巴，龔旭是用了十成力氣的，強制他看面前這個充滿了怒意的人。

“邊澤明，我告訴你，你別想瞞我，也別想着吃裏扒外，你在那東西上做過手腳，我只需要……”

“您只需要調一下數據就知道了。”盡管下巴很痛，說話困難，可邊澤明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龔旭抓着他的手慢慢松開便被邊澤明一把抓着握住了，邊澤明的手上也帶着一股潮氣，但很軟，他用大拇指輕輕蹭着龔旭的手背，似是一種安撫，“他跟我說想和我在一起，他說很想你，他還哭了。我心裏覺得這人演技真拙劣，看起來也惡心，和他相處的每一秒我都覺得不自在，于是我給他下了藥，他就睡着了。我其實早就回來了，在樓下等您起床，您睡眠輕，不想吵醒你。”見龔旭還是一臉懷疑，他又補充問道：“您還不信我嗎？”

邊澤明眼下有一片陰影，是熬夜過度形成的，他三言兩語的敘述忽略了自己怎麽度過的這一夜，“您就別生氣了，我們真的什麽都沒發生。”

龔旭盯了他一會兒，看出對方不像在撒謊，他那一臉冰霜終于有了融化的跡象，說：“你起來吧，去公司。”

邊澤明起身，卻不知怎麽想起那人說起的往事，便飛快的親了龔旭一下，這個吻不纏綿，不膠着，只是在那抹好看的唇線上輕輕碰觸而已，學着當年青澀的龔旭親吻他喜歡的人那般輕盈，邊澤明這麽做了，內心自是不滿足的，可眼見着紅暈順着龔旭的耳朵一路延展到了脖子，他忍不住的笑了。

這人骨子裏的可愛，原來一直都沒有變過。

龔旭有一半的臉紅是因為怒意，他惡狠狠地瞪了邊澤明一眼，沒好氣的說：“快去穿衣服。”他此時還在想，如果他的腿是好的，此刻一定會在他那圓滾滾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一腳。

卓沐陽終于被他那部叫喚不停的手機給吵醒了，他最近睡眠一向不穩定的他，在潛意識裏還在想自己為什麽會睡得這麽沉。他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小鹿那暴躁的聲音就像一聲炸雷一般在耳旁響起。

“鳥大！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腦子還沒從睡眠中蘇醒，一時間無法分辨今夕是何年，他總覺得這對話有些相似，甚至還有種無法分辨現實和夢境的懵懂。他極不耐煩的嘟囔了一句：“你煩不煩啊，我睡覺呢。”

“都幾點了還睡覺？”小鹿狂躁地質問道。

“幹嗎啊！有事兒說事兒！”

“都約好了今天上午和影視公司談事情，現在快十二點了，你人呢？”

這個消息宛若炸雷，“咣”的一聲在卓沐陽的耳邊轟響，他從沙發上彈起來，瞥了眼牆上的挂鐘，真如小鹿所說，此時是十一點三十分，他的心一沉，暗問自己為什麽會睡這麽久？

“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對方說沒想到大作家擺這麽大的譜子，人家已經走了！目前影視圈最牛逼的大老板啊，我們費了多少勁才把人家請來的，你這一句睡覺，輕描淡寫的就完了嗎？”

卓沐陽被小鹿訓得啞口無言，他甚至無法解釋昨天半夜發生了什麽。

吭哧了半天，小鹿最後也怒其不争的說：“我打聽到他們住漫菲豪庭，今天下午四點的飛機，你要是願意争取一下，我們就半個小時後酒店門口見，你要是說換一個合作對象，我們主編說了，再幫你聯系溝通。但是鳥大，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會很大，畢竟整個圈子都是通氣的，人家不說什麽好話，你想想你的前途吧。本來我們很看好這部小說的影視版權的，你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後面接觸的就不一定有這個好了。”

上一篇小說帶給他的紅利卓沐陽一直享受到現在，如今這麽大一塊就快到嘴的肥肉眼看着要飛，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卓沐陽說着話就下了地，一邊對着鏡子撥弄頭發一邊說，“我十二點肯定能到。”

當卓沐陽再一次出現在漫菲豪庭酒店的大堂時，個子不高的小鹿從等候區飛快的竄到他的面前，只見小鹿戴了一頂黑色的MLB帽子，圓圓的眼鏡下面藏着一雙大大的眼睛，臉上肉嘟嘟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一條破了無數洞的牛仔褲，腳上踩了一雙Adidas的綠尾。挺可愛小巧的一個姑娘，肩上卻挎着一個特別碩大的包，壓得她有些駝背，這個包的大小簡直誇張到能裝下她這個人。

她看了看表，也不責怪卓沐陽，拉着他的手就往電梯那兒沖。這個碩大的包并不對她的速度造成什麽影響，反倒是缺乏運動的卓沐陽完全跟不上小鹿的腳步，心中感嘆，這兩條小短腿搗騰的倒是頻率很快。

“你慢點兒慢點兒。”

“慢個屁，再慢人家就走了。”

進了電梯，小鹿踮起腳按了16層，然後變魔術似的從她的大包裏拿了一個文件夾出來，裏面塞了幾張紙，上面寫寫畫畫的全是字，一邊看一邊對卓沐陽碎碎念叨：“鳥大，我跟你講，你雖然沒來，但是我把他們的底全給問出來了，對方開出的意向條件非常好。”

“有多好？”卓沐陽勻過氣來，問道。

“人家不愧是大佬，一聽說他們有意向買你的新書版權就已經有投資商在接洽了，其中還有你的書迷。我看你給的小說大綱和寫作計劃也是要幾百萬字的嘛，對方就希望把這一部打造成為中國的《權力的游戲》，成為明年的超級網劇。而且對方還透露，如果和廣電那邊談得好，還有希望上星，你要知道，能上星就更不一樣了。”

“《權利的游戲》？”卓沐陽甚至都沒聽說過什麽《權利的游戲》，更不知道具體講得是什麽，他發出的疑問，讓小鹿愣了一下。

“鳥大，你還在你的作品中引用過裏面的對話啊。”

“……啊！”卓沐陽驚覺差點露餡，只能靠演技傍身，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你看看我，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還在小鹿畫給他的大餅中懵懵懂懂的點頭道：“那可挺好的。”他順手抹了抹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心裏忍不住盤算起他自己到底能拿到多少錢。

“當然好啦，不管是網劇還是上星劇，只有把劇本和制作水平提高，做出高質量的劇才是最重要的，目前來講，請知名明星太貴了，你作為作者不出資的話，賣了版權就相當于失去了選角權，但是如果你肯投一部分錢進去，那麽……”

小鹿還沒把話說完，他們到了。

電梯門開啓，卓沐陽問：“那麽什麽？”

小鹿先行邁出去一步，回過頭來，沖着還留在電梯裏的卓沐陽推了推眼鏡，笑着說：“那麽你得到的也會更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