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選擇
稅子悅手中的畫筆不曾停下, 只開口說道：“安大人何必自嘲？慕容姑娘這般的人物, 能夠邀請安公子前去花琅閣談詩論畫, 必定是安公子有了過人的本領。慕容姑娘何等才情，這在花琅閣談詩論畫，可不是誰想去都可以去的。”
安少言聽聞頓了頓, 轉頭看着稅子悅，有點出神地說道：“是啊……慕容姑娘當真好才情，也的确傾國傾城……”
稅子悅說道：“慕容姑娘是京都第一絕色……自然傾國傾城。”
安少言看着稅子悅，不曾言語。
若是這樣的機會放在以前，安少言能夠見得慕容藍，還得慕容藍的青睐, 必定心中高興之極，哪裏會有現在的煩惱？
可如今，他看着面前的稅子悅，只覺得自己說出的這些話并不曾讓自己有半分的高興。
“慕容姑娘說……慕容大人很是欣賞安某……還說, 吏部有一職位，很是适合安某, 希望我可以考慮……”他雖然是榜眼, 可是即便是榜眼, 一如朝便能夠進入吏部供職, 也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何況若是以後有慕容大人一路提拔, 平步青雲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便要恭喜安大人了。”稅子悅這個時候停下了手裏面的筆，一雙眼朝着安少言看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這樣看着安少言, 四目相對的瞬間，安少言便覺得，自己心中所想，自己心中所惑，便都被稅子悅看了個通透。
每次安少言遇到稅子悅，總是覺得，自己在稅子悅的面前，無所遁形。任何好的，壞的，磊落的，醜陋的想法，都逃不過她那雙漆黑的眼睛，這讓安少言很是有挫敗感。
不過，今夜，他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卻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他看着稅子悅，說道：“夫人覺得，安某是否應該把握住這個機會？”
稅子悅輕笑，不曾回答，而是開口道：“安大人若是覺得這是個機會，便應該把握。”
安少言說道：“若這不是機會呢？”
稅子悅輕笑道：“良禽擇木而栖，安大人，這到底是不是機會，只要安大人用心去想，難道還想不明白嗎？若是當真心懷百姓，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以安大人的觀察力，又如何看不明白？”稅子悅說完，便又轉頭去繪那盞走馬燈了。“為官不在大小，而是在于，你為百姓做了什麽，安大人如此人物，怎會想不明白？”
安少言看着在燈光下面繪着這盞走馬燈的稅子悅，只覺得手中握着的毛筆都開始發燙了。他愣愣地看着稅子悅，只聽得自己開口胡亂地說道：“多謝夫人指點。”
稅子悅轉頭看着安少言，淡淡一笑，說道：“安大人……”
滿街的燈火太美，美的安少言心中忍不住一跳，愣着沒有反應，又聽得稅子悅輕笑道：“你的燈籠，沾上墨跡了。”
安少言猛地低頭一看，果真見自己這盞燈籠上面染上了一個黑色的墨跡，連忙慌亂的收了手中的毛筆。
稅子悅忍不住輕笑一聲，而後又正色道：“染上了墨跡不可怕，每一盞花燈都是由這一點墨跡開始繪起的，怕的就是，這後面所繪的內容，是否是安公子心中所想。”
安少言低頭看着手中的燈籠，突然覺得心中方才的煩惱全部都一洩而空，身體仿佛瞬間輕松了許多，他忍不住笑了一聲，而後開始動筆，仔細地開始繪着手中的這盞燈籠。
不論曾經是怎樣的開始，他都會仔細地将這盞燈籠繪成自己最初所想的樣子。
所以……蘇君蕊買着手裏面的冰糖葫蘆回來的時候，便看在這攤位上面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安大人！”郡主大人面色不善的開口獰笑道：“真是巧啊安大人。”
安少言擡頭看着蘇君蕊，拱手一禮道：“安某見過……大人，的确是很巧。”
蘇君蕊獰笑道：“今夜這樣的花燈會，安大人竟然只是孤身一人，不覺得寂寞？”
安少言聞言，朝着稅子悅看了一眼。
蘇君蕊心中一梗，差點突出一口血來！
呔！你看我媳婦幹什麽？！
蘇君蕊立刻便用力上前一步，擋在了稅子悅的面前，而後……
而後……
她将手裏面的冰糖葫蘆給了稅子悅。“悅悅，吃冰糖葫蘆。”郡主大人臉上帶着笑容，将某人的眼光擋了個嚴嚴實實。
稅子悅正巧畫完了手中最後的一筆，便接過了冰糖葫蘆，朝着蘇君蕊暖暖地笑道：“謝謝，君蕊不吃？”
笑容太暖，就連聲音也帶着暖意，安少言聽見了，不由得忍不住側身看了一眼。
還看！！
蘇君蕊不悅地又移了一步，擋住了安少言的目光，回頭怒瞪安少言一眼，雙拳緊握，想着是不是自己現在應該再揍這臭書生一拳，別以為考上了榜眼，她就不敢揍了。“安大人……良辰美景，沒有佳人多可惜，還是趕緊回家找一個佳人來陪吧。”
安少言回道：“多謝大人提醒。”
蘇君蕊要着牙回道：“嗯。”
不用謝了，你快點走吧！
面色不善的郡主大人心中這樣叫道。
好在安少言很快便繪完了，見旁邊的蘇君蕊渾身散發着冷意。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左眼不知怎麽就疼了起來，連忙說道：“兩位……夫人，安某就此告辭。”
蘇君蕊冷這一張臉，看着安少言，說道：“安大人好走不送。”
安少言擡腿便要走。
“等一下。”蘇君蕊卻又在這個時候，喊住了安少言。
安少言回頭看着蘇君蕊，恭敬道：“不知……大人還有何事？”
蘇君蕊将手中的一塊牌子扔給了安少言。
安少言一把接住了，而後有點意外地看着手中的牌子。“這……”
“梁停別院！想通了就帶着這塊令牌去那裏，還有……”郡主大人看着安少言，嘴巴動了動，面色不善的用口語說了一句話。
安少言還在奇怪，郡主怎麽會知道他心中的煩惱，便看見了郡主的口型。
“嗯？”沒有看見口型的郡主夫人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看見了口型的安少言忍不住渾身一抖！他看懂了郡主大人的口型。
臭小子！別靠近我媳婦，不然殺了你！
如果他沒有看錯，郡主大人是這樣說的。
左眼疼！
安大人覺得，他的左眼疼，左眼好疼！
安少言忍者捂住左眼的沖動，立刻便走了。
……
礙事的人走了，蘇君蕊看着坐在椅子上面，帶着笑容吃着冰糖葫蘆的稅子悅，笑着問道：“悅悅，冰糖葫蘆好吃嗎？”
稅子悅拿着冰糖葫蘆，遞到了蘇君蕊的面前，笑道：“好吃呀，君蕊也吃。”蘇君蕊就湊上去咬了一顆。
“花燈繪好了？”吃着冰糖葫蘆的郡主大人問。
稅子悅笑着将手裏面的花燈遞給了蘇君蕊，紅着臉說道：“給你……”
蘇君蕊低頭一看，心中忍不住一突，臉上原本帶着的笑意突然褪了個幹淨。
這盞花燈，正是她前世一直捧在手裏的那盞走馬燈……前世她每次捧着這盞走馬燈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這盞花燈，到底是稅子悅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心情所繪是？
卻不想……
“怎麽了君蕊？你的臉色好難看！”稅子悅見蘇君蕊突然變了臉，連忙緊張的站了起來，問道。
蘇君蕊拿着那盞花燈，連忙回神，看着一臉緊張的稅子悅，她突然伸手，一把将稅子悅抱在了懷裏。
“君蕊？”
蘇君蕊緊緊地抱着稅子悅，在她的耳邊呢喃道：“我沒事……我只是……只是突然覺得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今生最終逃不過這樣的劫嗎？
稅子悅愣愣地被蘇君蕊抱着，伸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說道：“君蕊不怕……若是你不喜歡這花燈，我們扔了便是……”
“不！”蘇君蕊說道：“別扔……我只是怕，把這花燈弄壞了……悅悅，我還想要很多這樣的花燈……你以後，經常給我畫，好不好？”
稅子悅頓了頓，而後寵溺地說道：“好，以後我空了便幫你畫一盞走馬燈，把咱們小院子都挂上，都不帶重樣的。”
蘇君蕊緊緊地抱着稅子悅。
“悅悅……”她低聲在稅子悅的耳邊用只有稅子悅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別離開我悅悅……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君蕊。”
那整個京都的花燈，只因為這樣的一句話，驟然就變得明亮了起來。
而在這攤位的上方，慕容藍正坐在窗前，看着樓下攤位中間相擁的兩個人。
站在慕容藍旁邊的青竹開口問道：“小姐……那安少言恐怕……要不要我們……”
慕容藍看着樓下的兩個人，半天不曾開口說話。
青竹站在旁邊，忍不住額頭流汗。
“良禽擇木而栖……青竹，你說……我有選擇嗎？”她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樓下的稅子悅。“她說得如此好聽，可是所有人都能夠有選擇嗎？若是都有，那我的選擇在哪裏？”
“小姐……我們……”
“随他去！我倒是要看看那安少言，能夠有什麽作為……”
青竹随着慕容藍的目光看過去，正見蘇君蕊牽着稅子悅離開了那個攤位。青竹忍不住皺眉道：“那郡主可真不是東西……之前明明對我們小姐如此殷勤，如今卻……”
慕容藍目光不動，也不曾理會青竹所說的話，只看着那樓下那燈籠攤位，良久才開口道：“青竹……”
“小姐？”
“我要那攤位上的燈籠，你去給我買過來……”
“诶？小姐要哪一盞燈籠？”
慕容雙眸微眯，咬牙說道：“走馬燈！那個攤位所有的走馬燈，我都要了！”
稅子悅，稅子悅！
你倒是告訴我，我的選擇在哪裏！
在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