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郁宥骐打着呵欠,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閉着眼睛就擡腿往裏走,可剛邁了一步小腿上就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五點還沒到,晨練的大爺大媽都還沒開始活動,她哪裏想得到電梯裏有人,這突如其來的一棍子把她打了一半的呵欠都吓了回去。
“嘶,你……”郁宥骐看清了電梯裏的人,咬牙吞下了已經滾到嘴邊的埋怨。可是已經晚了,電梯裏的人已經認出了她,先是微微張了一下嘴,随後就勾着一邊唇角笑着說:“骐骐,這麽早?”
郁宥骐幹笑兩聲,說道:“……早上好。”
蘇墨巴掌大的臉被墨鏡遮了一小半,被圍巾又遮了一點,可這不妨礙郁宥骐看清她臉上逐漸加深的笑意。郁宥骐心裏一個哆嗦,趕緊讓開路,“你先請你先請,不好意思啊,這麽早我以為沒人呢,走路就沒留意。”
“是我不好意思才對,以為這個時間沒人,走路就沒太注意,剛才打到你了吧?”蘇墨欠了欠身,敲着盲杖從轎廂裏走出來,見她離得近了,郁宥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随着她的動作,蘇墨突然轉過身正對着她,慢慢往前走。郁宥骐被她逼的又往後退,後背就頂在了冰涼的大理石牆上。
“骐骐,”蘇墨空着的那只手順着郁宥骐的胳膊摸到她頰邊,擡頭貼近她,呼吸幾乎打在郁宥骐臉上,聲音妩媚,又有些幸災樂禍,“你怕我啊?”
“沒……沒有。”郁宥骐渾身僵硬着,平時伶牙俐齒的一張嘴磕磕絆絆的,直到蘇墨走遠了,她才松了一口氣,惡狠狠地按了電梯按鈕,熬了一個晚上的疲憊早就被吓得無影無蹤。
“我的媽,這一大早的就這麽刺激,還讓不讓我睡覺了……幾天不見,怎麽就搖身一變換成了鬼畜系的畫風,我這才說了一個字就知道是我,莫不是開了第三只眼,這等神人怎麽就讓我碰上了,真是不勝惶恐萬分榮幸……”
郁宥骐一路從電梯嘀咕到家裏,開了家門脫了衣服就往床上爬。昨晚在醫院裏陪着丁晴溪跑上跑下忙了半宿,郁宥骐本來打算蒙頭睡上幾個小時,然後再去店裏,可誰知一大早就被這麽刺激了一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她沒辦法,只得爬起來弄了頓豐盛的早餐安慰自己,等到吃飽喝足,又覺得犯懶想睡覺,于是發了微信給小徒弟告訴他今天自己不過去了,讓他好好看店。
郁宥骐一向精力充沛,熬夜對她來說算是家常便飯,可是最近卻罕見的覺得有點疲憊。她貼着面膜感嘆着莫非是自己上了年紀,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一定是最近精神緊張,被鬧的。而一想到讓她精神緊張的始作俑者,郁宥骐又是一陣頭疼。
她和蘇墨認識已經有好幾年,說起來也算得上是一段孽緣了。
郁宥骐家境優渥,上面有個哥哥繼承家業,她身上沒有什麽負擔,從小就是被寵大的二世祖,雖然現在已經收斂了許多,可早些年沒少幹無法無天的荒唐事,也是男男女女的一屁股風流債,而她那一樹爛桃花裏的頭一朵,就是蘇墨。
郁宥骐家裏的産業主要集中在酒店和餐飲,雖然家裏不期望她繼承家業,但多多少少也是要挂個名的,為此怎麽也需要對行業有個大概的了解。郁宥骐從小就對烹饪很感興趣,也早就起了自己開店的念頭,想着在自家酒店裏學學管理,也算是為以後打基礎,就痛快答應了老爹的提議,在20歲這一年暑假到自家H酒店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實習,就在那時候,她遇到了蘇墨。蘇墨比郁宥骐大一歲,當時剛剛過完二十一歲的生日,但是和整天只知道窩在廚房裏悶頭擺弄鍋碗瓢盆的郁宥骐不同,那時的她已經是聲名鵲起的新銳時裝設計師,受邀來C市參加一場時裝秀。
蘇墨家裏世代書香,到了她爺爺那一輩因為動亂舉家遷至香港,随後移民美國。蘇墨十二三歲的時候,蘇老爺子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身體狀況卻大不如前。老爺子感慨自己老了,心心念念着要落葉歸根,又不肯耽誤兒子兒媳已經小有成就的事業,執意獨自回國。蘇墨的爸媽當然不同意,又拗不過老爺子,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蘇墨自小被老爺子帶在身邊,一聽爺爺要走就吵着鬧着要跟爺爺一起去中國。蘇老爺子對兒子嚴厲,對這個孫女卻是從小就百依百順,确實舍不得寶貝孫女,再加上蘇墨的爸媽在旁極力勸說,最後到底是同意帶着她一起回了中國。
回國時蘇墨14歲,沒有戶口沒有學籍,年紀小又錯過了入學的月份,她父母跑上跑下兩個月,才把她塞進了某所國際學校。夫婦二人陪着一老一小在S城又生活了一個月,直惹得祖孫二人均不耐煩了,才放心地回了美國。此後蘇墨就和爺爺在S城定居下來,四年後蘇老爺子病逝,蘇墨留在S城讀完了大學,畢業後沒回美國與父母團聚,而是一個人跑去了歐洲。她還在讀書時就在某國際比賽中拿了大獎,此後鋒芒大展聲名鵲起,到21歲時已經是業內公認的最有潛力的年輕設計師之一。
蘇墨雖然說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卻是地地道道的美國公民,是要被當作外賓接待的。郁宥骐打着實習的旗號,順利從哥哥手裏威逼利誘要來了酒店別管的總統套房門卡。H酒店的別管總共2套總統套房,一年裏有大半時間都是空着的,可好巧不巧,蘇墨參加的那場秀租了H酒店的場地,給受邀出席的外賓訂了兩間總統套,卻被告知其中一套已經被人占了。
蘇墨家裏祖輩原本是江浙一帶的望族,雖說父母也經商,但書香門第教養頗嚴,她不是像郁宥骐那樣從小被嬌慣着吃不得苦的二世祖。對于住在哪裏,她并不是很在意,可時裝秀的主辦方為了面子不依不饒,和當天當班的酒店經理争執起來,畢竟是大客戶,酒店經理怕擔責任,只好偷偷打了電話請示大老板。事情捅到郁宥骐老爹那裏,一向嚴厲的老爺子立刻把郁宥骐拎回來教訓了一番,郁宥骐被罵了一頓,又被趕出了心儀的房間,小姐脾氣上來了,暗中去找這個外賓的麻煩,沒想到那個看着滿身書卷氣的姑娘其實一肚子黑水,幾次戲弄她不成,反被她調戲,郁宥骐來了脾氣,徹底和她杠上了,結果一來二去的,就被蘇墨騙到了床上。
時裝秀結束後蘇墨就離開了C市。她時不時的受邀滿世界飛着參加各種時裝展,并不能一直和郁宥骐厮守。對此郁宥骐并不在意,偶爾得空了就飛去蘇墨所在的城市和她小聚,兩個人聚少離多,但小別過後總能尋找到更多的激情,于是樂此不疲。這段半遮半掩的異地戀持續了将近一年,最後以郁宥骐把蘇墨和某個前.凸.後.翹.的女模捉.奸在床告終。
蘇墨是郁宥骐的初戀,遇見她之前的郁宥骐是個只知道油鹽醬醋的小姑娘,離開她之後的郁宥骐則成了風流不羁的情場浪子。蘇墨教會郁宥骐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感情,可也着實讓她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郁宥骐真正走出蘇墨帶給她的影響,已經是三四年之後的事了,這之間她做下種種荒唐事,卻也漸漸變得成熟,終于可以坦然面對那段不太完美的初戀。這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知道蘇墨在和她分手之後不久遭遇了一場舞臺事故,造成永久性失明,此後回了美國,銷聲匿跡了。
聽到這個消息,要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可蘇墨這個名字在郁宥骐心裏仍然是一個疤,雖說不再疼,但看着別扭,最好的辦法就是眼不見為淨。想到以後應該和這個人不會有什麽交集,郁宥骐也就不再多想她,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一門心思經營自己剛開張的餐廳。
後來,她遇到丁晴溪、遇到吳曉,經歷了一番從心動到執着再到煎熬、最後釋然的複雜感情,正自怨自艾地獨自傷情呢,蘇墨竟然毫無預兆地跑到她店裏,指名道姓要見老板。
“骐骐,好久不見,你還好麽?”分手六年之後,蘇墨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鏡出現在郁宥骐面前,手上捏着一支銀色的盲杖,肩上披着一條素雅精致的披肩,單薄的身型和溫和的笑容我見猶憐,讓店裏大半的男客人心生搖曳,郁宥骐卻只想一巴掌拍到她臉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丁晴溪和吳曉是我和小夥伴一起寫的一個故事的主角,為了防止有沒看過的朋友,特此說明。不影響閱讀,請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