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接下來的一路, 兩人相安無事,沒有說話,也沒有最開始的劍拔弩張。

路程并不長, 車子開到朝陽公園附近的一個院內停了下來。

此處鬧中取靜,郁郁蒼蒼的羅漢松将外界的喧嚣隔絕。

大門正上方有一塊匾額, 上書鎏金大字,便是這餐廳的名字了。

院內小橋流水、竹林花語, 彰顯出幾分江南水鄉的風情。

下車之後, 碰見了周教授,三人一同往餐廳內走。

走廊兩側是仿古落地燈,木質燈籠雕刻精美, 角落裏焚着幽雅的檀木香, 身着中式旗袍的服務員笑容可掬。

包廂門被推開, 圓桌上已坐了七八個人, 其中只有一位是女性。

兩個主位是空的, 并沒有顧新橙的位置。

“加把椅子。”周教授跟服務員說完後,便和傅棠舟在主位落座。

顧新橙安靜地等在一旁,飯局上的人已然開始和傅棠舟寒暄。

“傅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大家久等了。”

“哎, 這個點兒路上堵,我剛剛也堵了好久。”

“首都,首堵嘛。”

這一桌子人對于傅棠舟的到來,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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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在上菜口多加了一把椅子和一套餐具,顧新橙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并不說話——她也插不上嘴。

她默默盯着前方擺好的餐具,青花瓷描邊,餐巾疊成兔子耳朵的形狀,還挺別致。

一桌人坐定,有一個穿藍色襯衣的寸頭男人站了起來。

他約莫三十五六歲,胡子刮得幹幹淨淨。袖口向上卷起,露出墨綠色的勞力士腕表。

“今天難得大家一聚,老規矩,我來給大家介紹介紹。”他的語氣相當熱情,顧新橙猜測這位是攢局的人。

他開始挨個介紹,首先是周教授和傅棠舟,這自不必說。

剩下來的人,基本都是公司老總。

再不濟,頭銜也得是CTO(首席技術官)、CFO(首席財務官)。

“這位是澤陽電子的黃總。”他指了指顧新橙身邊的中年男子。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顧新橙這裏,明顯頓了一下,說:“這位是……”

周教授不慌不忙地說一句:“這是我學生,叫她小顧就行了。”

顧新橙讪笑着點點頭,一桌人的目光在她這裏稍作停留,便移開了。

“我自己就不介紹了,想必大家都認識。”他笑了笑,坐下來。

大家都認識他,可顧新橙不認識。

她從旁人的交談中得知,這位是柯創的齊總。

服務員開始起菜,大家一邊吃菜一邊聊天。

顧新橙聽了一耳朵,話題主要圍繞着這次的AI峰會。

這些人所在的公司多多少少和人工智能行業沾點兒邊,來參加此次峰會也是為了尋求合作機會。

而顧新橙來參加峰會,完全是為了長見識和學知識。

今晚有一道靈芝湯,一個服務員端着盤子,另一個服務員将分裝的湯盅挨個遞到顧客桌前。

她們走到主位時,稍稍多停留了幾秒鐘,不知是周教授還是傅棠舟在同她們講話。

然後服務員看向顧新橙的方向,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服務員出門又回來,将一盒橙汁放到顧新橙面前,并且給她拿了一只新杯子。

顧新橙将橙汁倒入杯中,沁涼的橙汁這會兒正好解渴。

飯局進行了大約二十分鐘,齊總端着酒杯站起來,說:“來,大家一塊兒喝一杯,我先幹為敬。”

說罷,他便仰頭幹了。

顧新橙喝了一口橙汁,并不碰酒。

接下來,齊總開始敬酒。先敬周教授,他是長者。

周教授:“我要開車,今天就以茶代酒。”

他年紀大位分高,無人敢勸他的酒,他抿了一口茶水便放下。

齊總又倒了一杯酒,敬傅棠舟:“這杯必須敬傅總,百忙之中賞光,我的榮幸。”

傅棠舟對于這種商務酒局,拿捏有度。喝,但不會喝多。

顧新橙仔細想了想,除了在林雲飛酒吧那一晚,她并沒有見過傅棠舟喝得不省人事。

一圈酒敬下來,到了顧新橙這裏。

周教授忙說:“我這是女學生,不喝酒。”

齊總說:“既然周教授發話,小顧,你自便。”

顧新橙松了口氣,還好齊總沒有為難她。

服務員上了一道糖醋排骨,這是顧新橙愛吃的菜。

雖然她坐在出菜口的位置,但是這菜輪不到她先動筷子。

服務員會把菜轉到主位,讓主賓先品嘗。傅棠舟夾了一筷子排骨放入碗中,繼續和齊總說話。

顧新橙是這場酒局的局外人,她沒有別的事兒,能做的只有埋頭吃菜。

她胃口不大,可這兩天她累壞了,也沒吃上什麽好東西,這會兒的确有點兒眼饞那道排骨。

她不敢動轉盤,人微權輕,擅自動轉盤是不禮貌的。

她端起湯盅喝了一小口湯,放下湯盅時,那道排骨已經轉到她面前了。

顧新橙下意識地往傅棠舟那裏瞟了一眼,他的手指挨在轉盤邊緣,并沒有往她這裏看。

他全程目不斜視地同齊總交談,她猜不出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看見一旁的黃總也在吃排骨,心想也許是別人轉的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夾了一小塊排骨品嘗,蜜汁配芝麻,味道很不錯。

七點半左右,周教授接了個電話,似乎有事情找他。

他起身拿了外套,對齊總說:“突然有點兒急事,我得先走了。”

齊總驚訝:“周末晚上還有事兒?”

周教授嘆息:“有個重要的學術交流活動,我必須親自弄一下,不然要耽誤事兒了。”

齊總見周教授忙,并不留人,他說:“那周教授慢走,下次有機會再請你。”

周教授笑了笑,跟大家道別。

顧新橙連忙站起來,說:“周教授,我跟您一起回去。”

周教授瞥了眼她的餐盤,分外體恤她,說:“你這天也累了,多吃點兒。我現在不回學校,等吃完飯讓傅總捎你一程。”

顧新橙自知這會兒要是跟周教授走,反而給他添麻煩,索性閉了嘴。

一旁的黃總也勸了一句:“小顧啊,你聽周教授的話留下,咱們這兒沒有壞人。”

顧新橙只得坐下。

周教授離開後,氛圍活躍了不少。

A大是教育部直屬大學,周教授是A大經管學院的副院長,級別不低。

更有傳言說,周教授以後還得往上提,甚至可能調到證監會之類的機構去做領導。

商場之上,沒幾個人敢得罪他。

周教授一走,這飯局裏只剩下年輕一輩,大家自然長舒一口氣。

顧新橙隐約覺得,周教授似乎不是齊總邀請來的。他本人對這次的飯局,興致并不高。

大家開始相互敬酒。

黃總端了酒杯,敬賀總:“賀總,上次的合作很愉快,咱倆必須喝上一杯。”

賀總卻擺了擺手,說:“今晚我不能喝了。”

黃總問:“怎麽不喝?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賀總說:“今晚回家得交任務啊,喝多了不行。”

顧新橙聽不懂這話,交什麽任務?

可酒局上有人卻笑了,那種笑意,有點兒玩味,非常微妙。

黃總說:“賀總你這就不夠意思了。”

一旁有人勸了一句:“黃總,算了算了。賀總妻管嚴,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顧新橙忽然臉紅。

原來交任務,指的是……

哎,人家夫妻嘛,定時交公糧也是應該的。

黃總打趣道:“這結了婚啊,就知道還是單身好啊。咱們這一桌,也就傅總最自在,愛交給誰就交給誰!”

這句恭維話說得衆人哄堂大笑,傅棠舟臉上卻沒有笑意。

他眼角的餘光掃過顧新橙,她正低頭吃着金絲餅,看不清神情。

黃總敬完了一圈酒,目光落到顧新橙身上。

他又倒了一杯酒,說:“小顧啊,你吃了一晚上飯了,也喝一杯。”

顧新橙連忙搖頭,說:“我不喝。”

“你呀,現在還是個學生。”黃總說,“等以後上了社會,喝酒必不可少,現在不鍛煉鍛煉,指望什麽時候鍛煉啊?”

方才看在周教授的面子上,沒人敢讓她喝酒。

這會兒周教授走了,黃總就蠢蠢欲動了。

顧新橙猶豫着說:“我真不能喝……”

黃總說:“不喝白的,喝啤的,跟喝水一樣,沒事兒。你給我個面子,喝一口,一口就行!”

黃總說話倒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顧新橙哪裏招架得住。

黃總招呼服務員:“給我們這兒上兩瓶啤酒。”

服務員問:“您想要什麽啤酒?”

黃總醉眼迷離地問顧新橙:“小顧,你喝什麽?青島啤酒還是崂山啤酒啊?”

顧新橙只聽說過青島啤酒,從來沒聽說過崂山啤酒,她喏喏地說一句:“青島啤酒。”

話音一落,全場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顧新橙心底一沉,她看了看四周,那些人臉上的笑意,和剛剛笑話賀總時一模一樣。

她想不通,她到底哪裏說錯話了?

見顧新橙迷惑的樣子,場上唯一一個女老總說:“哎呀,黃總和你開玩笑,別往心裏去。”

她混久了圈子,顯然對酒桌上的葷話見怪不怪了。

這時,一道冷峻的男聲響起:“黃總,你喝多了。”

傅棠舟昂着下巴,面色凝霜,一雙黑眸陰恻恻的。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全場的笑聲頓時止住了。

大家互相遞了個眼神,似乎不懂為何傅棠舟要開腔呵斥黃總。

剛剛黃總開他的玩笑,他都沒有擺出這般嚴厲的姿态來。

但可以确定,傅棠舟非常不滿意黃總對顧新橙開的這個玩笑。

黃總聽見傅棠舟發話,心裏沒了底兒。

服務員催促着問:“啤酒還上嗎?”

黃總擺了擺手,說:“不上了不上了。”

接下來的酒局,黃總安靜如雞,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顧新橙食不甘味,思來想去,決定拿出手機搜索一下。

她想知道黃總到底跟她開了個什麽玩笑。

原來這是一個有名的葷段子。

有一個公司組織員工去青島旅游,老總帶了自己的老婆和秘書。導游說,青島不光有青島啤酒,還有崂山啤酒。

下車時,老總把導游叫來,囑咐說:“晚上吃飯時,你要問我,喝青啤還是崂啤。我說青啤,你晚上就把秘書和我分一間房;喝崂啤,就把我老婆跟我分一間房。”

連着幾晚,老總都和秘書睡一塊兒。

老婆很納悶,就把導游叫來質問,導游沒轍,只好跟她交了底。

晚上吃飯時,導游又問:“老總,您今晚喝青啤還是崂啤?”

老總說:“還是青啤。”

他老婆上來就是一巴掌,指着他罵:“你他媽今晚再敢喝青啤,我就讓所有人都嘗嘗崂啤的滋味!”

顧新橙看完這個段子,渾身惡寒。

她嫌惡地把椅子挪開,一點兒都不想和黃總靠在一起。

這種老葷,不會動手動腳,卻愛過嘴瘾。

對着女孩兒說一個葷段子,就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說白了,這種人只是想在酒桌上顯一把威風,暗示吹噓自己有資源、有權力,随時可以睡酒桌上的姑娘。

顧新橙不是酒桌上的一盤菜,她不想被揩油——即使是開個玩笑也不行。

她如坐針氈,只想快點逃離這個飯局。

時間走得很慢,好不容易熬到了八點,傅棠舟放下酒杯,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旁人假模假樣地勸他兩句,不再多言。

誰都能感覺到,傅棠舟周身氣場逼人,八成是真被惹惱了。

走到顧新橙身邊時,他對她說:“你跟我的車。”

顧新橙忙不疊拿了包就撤,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兒了。

包廂門一關,隔離煙酒氣。

顧新橙緋紅的臉色稍有緩和,胸口卻像堵着塊石頭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上車之後,顧新橙一言不發地靠在椅背上,頭隐隐作痛。

剛剛那個葷段子傷害到她了,各種意義上的。

可她不想在傅棠舟面前表現出脆弱來,所以她閉上眼睛,揉捏太陽穴。

邁巴赫在路上飛馳,車內異常平穩,一點兒晃動都無。

她這一天很累,這會兒有了些許困意,索性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了下來。

司機提醒說:“傅總,到了。”

顧新橙睜開眼睛,茫然地望向這周,這裏不是學校,而是銀泰中心的停車場。

她看向傅棠舟,義正辭嚴道:“我要回學校。”

這時,司機識相地說:“傅總,我出去抽根煙。”

他開門下車,只留下傅棠舟和顧新橙兩個人。

傅棠舟:“天晚了,別回去了。”

顧新橙:“這才不到九點!”

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對。甭管多晚,她現在都沒有理由留在他家裏過夜。

“新橙,”傅棠舟叫她一聲,喉結滾了滾,“跟我上去。”

“我不去。”顧新橙想開車門,卻發現車已被落了鎖。

傅棠舟忽然說了一句:“你的衣服,我找到了。”

顧新橙一愣。

“跟我上去拿衣服,我再送你回學校。”傅棠舟淡道。

顧新橙瞥了一眼窗外,司機站在不遠處往這裏張望,她不想和他在外人面前鬧得難堪。

“你不準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

傅棠舟說得很淡定,淡定到連顧新橙都有點兒信了——可惜,他就是個大騙子。

顧新橙跟他上樓,電梯一路上到高層。

走進熟悉的樓道,傅棠舟刷指紋解鎖。

她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間,門“咔噠”一聲被關上了。

玄關的感應燈似乎不太好使,這裏一片黑寂。

顧新橙想開燈,卻被一把握住手腕。

“新橙……”傅棠舟的嗓音壓得非常低,說話間有些許淡淡的酒氣,可她聞到更多的是他身上的冷松香氣。

他将她抵上牆,一個滾燙的吻落了下來。

顧新橙來不及說一句話,唇便被他封緘。他吮着她軟糯的唇瓣,不知疲倦地描摹她唇瓣的輪廓。

仿佛溺水之人尋到一塊浮木似的,他緊緊摟抱着她。

顧新橙推搡着他的胸膛,暗道自己又上了他的當。

可他卻不理會,這個吻愈演愈烈。

他溫熱的手掌游移至她頸部,手指娴熟地去解她的衣扣。

一顆,兩顆……

掙紮之間,襯衫的領口越來越大,從肩頭向下滑落。

半邊肩膀暴露在空氣中,細細的肩帶挂在潔白的肩胛上,楚楚可人。

“傅棠舟,你放開我!”顧新橙又羞又惱地拍打着他,手卻被他鉗制,動彈不得。

“新橙……”傅棠舟嘆她的名字,透露着一絲無奈的寵溺。

他的唇碾過她伶仃的蝴蝶骨,像以前一樣哄她:“別跟我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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