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這些人不敢傷害她,卻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兩名警衛人員再次客氣而不容拒絕的擋住慕蕾。
其中一名眼神犀利的:“對不起慕小姐,先生下過死令,不準您見這個人。”
宮池被軟禁了。
不用猜都知道此事與她有關。
親人死的死傷的傷,總不至于連個前夫也要喪命于此吧?慕蕾必須同慕文年理論清楚。
可是慕文年卻不是想見就能見,前段時間每隔七天都會過來看看她,如今幹脆一個月不出現。
他故意的,因為知道慕蕾見到他會提怎樣的要求。
兩個月後,慕蕾直接對警衛人員動手,導致不得不将她捆着拖走的那個晚上,慕文年終于出現。
他一走進來,就看見慕蕾一動不動趴在床上,雙手雙腳捆得結結實實。
就像一只蟄伏起來的小獸,可能已經磨尖牙齒和利爪,只要松開束縛,就會一躍而起,跟他不死不休。
慕文年冷笑一聲,解下身上所有的危險物品,才走過來,單膝跪在床沿,為她拆開束縛,就等她撲過來還擊。
結局出乎意料,她竟維持最初的姿勢,紋絲不動的趴那兒,要不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體,慕文年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死了。
“我錯了。”
她在道歉?
“我再也不敢了,”聲音含着使勁壓抑的哽咽,“你太了解我,我爸爸媽媽都死了,我居然還舍不得自殺,我怕死,怕的要命,仗着你不會殺我,就以為自己可以做成很多事,比如報複你,順便救爺爺奶奶甚至宮池。可是沒有一樣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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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知道錯了,慕文年會很欣慰,自然溫柔以待,若是耍花樣,他也不怕她。
因為無論如何,她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麽,你是不是以為忏悔完就可以要求我放了宮池?”他也不着急,長指緩緩撫着她的發絲,非常仔細的整理淩亂的地方。
慕蕾搖了搖頭,“心裏确實想,但我不要求你,放不放是你的事。誰讓他犯賤追過來,反正我對他早就沒意思了,啊————”
頭皮傳來的陣痛讓她忍不住叫了一聲,慕文年還只是稍微用力攥住她的頭發,時間很短就松開。
不可能真對她動粗,那一下只是懲罰口不對心的人。
“他沒告訴你不要對我說謊麽?”慕文年居高臨下的俯瞰她,冷漠的雙手環抱。
不能對他說謊,怎麽險些忘了宮池的這句囑咐。慕蕾聲淚俱下,不過哭泣這招對慕文年不管用,他已經變态到可以坐在那裏喝着茶聽她哭一個小時而無動于衷。
努力平複激動的情緒,慕蕾爬起來,神情呆怔,說出的話卻還算條理清晰。
“我聽你的,不再反抗你,你要發瘋要變态也別讓我知道,我就在這裏随你處置。”
慕文年冷聲道:“事實上你若老老實實陪着我,我什麽都聽你的。”
“那麽,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願意老老實實陪着你?”慕蕾不解的問。
“你若真心,我必定看見。”
“也對,你這種極品就不是人類,把人的感情看得太清楚,其實永遠也看不透人類真正的感情。感情不可能這樣理智,就像我對你。”慕蕾漫不經心的揉着紅腫的手腕。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望着她四肢因捆綁而壓出的痕跡,盡管大部分是她自己作的,不停掙紮造成,可确實傷到了她,慕文年說不心疼是假的。
這個男人心軟的時候就會這樣的沉默。
拼命掙紮,故意留下傷口就為要他心軟。慕蕾小聲道:“胳膊好疼,擦破了皮。”
“我給你塗藥,那麽,你會老老實實吃飯嗎?”他問。
慕蕾點點頭。
這個家夥總算黔驢技窮。慕文年松了口氣。
皮膚與粗砺的繩索磨出的痕跡有藥來醫治,她心口的傷卻怎麽也醫不好。
慕蕾看上去真的學乖,不再做無謂的掙紮,準時吃飯準時睡覺,偶爾也參加一些貴族活動,盡管不太愛說話,卻也不曾失禮。
作為慕文年未婚妻的身份終于被公開,引起嘩然一片,不過都不是慕蕾操心的事。
參加完當地最大的祭祀活動,路過慕瑞雄住處,撞上許惠及,這個女人憔悴許多,眼裏迸出惡毒的兇光,恨不能撕了慕蕾。
“忘恩負義的小賤人,我們慕家對你掏心掏肺,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這樣回報我們?”
幾個身材魁梧的女子上前制服許惠及,防止她沖過來撕打慕蕾。
“小賤人,給奶就是娘,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的母親,我的兒子都在天上看着你呢!騷/貨,只顧自己快活,眼睜睜看我們去死,你與慕文年都不得好死!”
自始至終,慕蕾一直維持最初的速度,直到身後再也聽不見許惠及的罵聲。
她扭頭對身邊的侍女道:“你去告訴她們,別太為難她,好吃好喝關着,也不必驚動先生。她巴不得讓自己的死也賴我身上,我偏不讓她如願。”
侍女點頭照辦。
其實不管發生芝麻綠豆點大的事,這幫人都會一字不落的傳給慕文年。慕蕾卻故作不知,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作為獎賞,對她最近表現十分滿意的慕文年在喝茶的時候說:“宮池畢竟是陸家的人,只要你不逼我,我絕不會動他一根汗毛。”
“你打算養他一輩子?”慕蕾垂着眼,将一杯清水澆在花開正豔的天竺葵上。
“不是我不放他,是他不放過我。一遍一遍的挑戰我的底線,要不是我早有準備,險些栽到他手裏。”
慕蕾這位前夫平時裝的一副小綿羊模樣,開槍殺人的時候真是一點也不含糊。
“我要是你,就會把讨厭的人踢遠遠的,送回國萬事大吉,陸家也就不會給你施加壓力,更不會放他回來找你麻煩。”
究其根本,你自己也在針對他!慕蕾暗暗的冷笑。
“當年,他在我眼皮底下占有你,現在怎麽也得讓他喝杯咱們的喜酒。”慕文年捏着杯盞的長指不禁用力。
慕蕾哼了聲:“要不咱們在當着他的面洞房?”
“我可沒這麽變态的嗜好。”慕文年一口回絕。
既然如此,她比任何時候都積極的準備婚禮,慕蕾才不管慕文年的心裏怎麽想。
如果可以,甚至不介意現在就拉着慕文年結婚,只覺得那些繁文缛節浪費時間,反正有過經歷,對這些事一點也不稀罕。
變故還是不期而至的發生。
她不知道兩個男人為何撕咬,就聽見外面傳來女人的尖叫。
明明一切好好的,就是來給宮池彙報下結婚的喜訊,慕文年與宮池在隔壁的房間喝茶聊天。
槍響就響起。
她激動的沖出去,卻被好多人攔住去路。
只能透過淩亂的縫隙,看見宮池拿槍指着慕文年的頭。
現場亂成一團,大家着急的用方言交流,慕蕾一句也聽不懂。
她渾身發抖,啞着嗓子喊:“求你們都不要開槍,求求你們!”
起碼有六個男人舉槍瞄準宮池,接下來可能還會有狙擊手,那樣就完了!
殊不知宮池就沒打算拿慕文年做人質,一張笑臉慘白,在慕蕾窒息的瞬間扣動扳機。
驚恐的閉上眼,她絕不要看見血肉模糊的慕文年。
什麽聲音也沒有。
周圍為什麽死一般的寂靜?
緩緩的擡起眼皮,慕文年依然站的好好的,宮池卻崩潰的卸下彈夾,空空如也,裏面只有一顆子彈,就是剛才打偏的那一發。
“我給過你機會,現在是你逼我的!”慕文年猶如地獄爬上來的厲鬼,一腳踹向宮池的小腹。
光看着,慕蕾就覺得鑽心的疼,為什麽大家總要用疼的方式解決事情?
她想起被壓成一灘爛泥的慕文纥,對慕文年的憎恨就更深。
遠處的騷動引起慕文年的注意,他冷着臉示意衆人放開慕蕾,就見她面如金紙的沖過來,只可惜沖向的是宮池。
“宮池,宮池,你醒醒!你這個傻瓜,誰讓你多管閑事的,啊?”她只想用咒罵來平複內心的瘋狂。
慕文年俯身拍拍她的肩:“你說……廢他哪只手比較好?”
慕蕾無語凝噎。
這才後悔不疊,跪着向前爬兩步,死死抱着他的腿,“小叔,不,文年,你讓我做什麽都行,你殺了我吧,求求你不要再發瘋,我求求你了……”
望着這個為別人而垮下的女人,慕文年只感覺心寒。
剛才被槍指頭的是他,怎麽不見這麽心疼?
現在,卻為這個要殺他的男人,毫無尊嚴的跪在地上要死要活。
慕文年險些沒克制住踹她一腳,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聲音凝結成冰,平靜的說:“押下去,按照律法,兩個月後處決。”
抱着他腿的女人随之癱倒在地。
手上傳來了粘濕的感覺,慕蕾定睛一看竟是猩紅的液體。
誰的血?
她茫然的擡起頭,慕文年無比冰冷的瞥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他的袖子有一團殷紅,順着手臂流下好幾股暗紅色的液體,兩名醫護人員手忙腳亂追上去。
估計慕文年這輩子也不想見到她。
她頭疼的厲害,回去泡了熱水澡又做過香薰按/摩也未見好轉,不得已,醫生給她開了藥,才昏昏沉沉睡去。
直到感覺異樣,寒意凜然,仿佛被猛獸死死的盯住。她睜開疲倦的雙眼,慕文年的臉龐映入眼底。
沒有預料中的驚慌,慕蕾竟格外的平靜,四目相對,卻再也無言可說。
隔壁的侍女聽見慕蕾喊救命,剛想過去看看就被推門而入的管家制止。
管家對她低聲說了兩句,侍女吓得面色發白,兩人将門窗關好,外面就再沒動靜傳來,方才安心睡去。
隔壁足能躺下五六個人的檀木大床上,慕蕾嘴角挂着血跡,頭發淩亂的蓋住半張臉,臉色發白,身體卻發紅。
因為方才的劇烈運動,他胳膊的傷口又有些開裂,滲出了紅色的液體。
擦了擦嘴上的血,那是被慕蕾咬得,慕文年慢條斯理的穿上衣服和褲子,摔門離開。
那之後,他又來過兩個夜晚,一聽見動靜慕蕾就驚吓的縮回床腳,可他問她:“你不是說什麽都聽我的嗎?”
她才顫巍巍爬過去,驚恐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沒想到一個多月後的早晨,她居然嘔了,吐得胃液都帶上血絲,醫生一路小跑着過來急診。
毫無疑問,懷孕了,算算日子,就在慕文年胳膊還流着血的那個夜晚。
慕文年再次妥協,對她說:“我放了宮池。也給你兩個選擇,現在把孩子流掉和好好生下來。但你若敢半途而廢,我便要你好看,慕蕾,我真會殺了你!”
她低着頭,“我生。”
慕文年松了口氣,溫柔的握住她發抖的小手:“這樣最好,有了它,我們之間的關系或許會好一些。我以後不會強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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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發瘋,許惠及就躲在屋子裏吃齋念佛。
拼了半生奪來的丈夫慕瑞雄依然昏迷不醒。
她這輩子的希望慕文纥也死無全屍。
原來還是輸給元芙。
那樣唯唯諾諾的女人,怎麽就有這麽一個殘忍無情的兒子?
手段之歹毒比慕瑞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切是報應嗎?
這些天,一閉上眼許惠及就想起元芙死之前的那晚。
多麽文靜的女人,竟然也有歇斯底裏的時候,若不是被人死死按住,也許會撲過去殺了慕文纥。
“畜生!你們這群畜生!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她是元家的千金小姐,本本分分的長大,思想傳統,性格也天真善良,甚至善良的有些懦弱。
對負心薄幸的慕瑞雄早就沒了期待,她本身也不喜歡這個大自己許多的老男人,卻做夢也想不到會受到那樣的侮辱!
許惠及怕她說出什麽更恐怖的話,急忙命人堵上她的嘴。
慕文纥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跪在地上求她放過這個女人。
全部都亂了,亂成一鍋粥。
直到慕瑞雄出現,才雷厲風行解決。
她親眼看着元芙被按進水裏,原來淹死一個人的過程如此恐怖,四肢不停的掙紮,亂蹬,到最後發出的已經不是人的聲音。
許惠及既恐懼又有莫名的興奮,甚至已經開始發抖。
所有的罪行和肮髒都在夜晚的掩護之下,完美的結束。
只是沒人知道那個潮濕,到處都是水漬的夜晚,有個小男孩,頭上纏着紗布,以超乎尋常的鎮定目睹這一切。
仿佛沒了靈魂,他睜大空洞的眼睛,看着母親從柔軟變得僵硬,好似商店櫥窗裏的塑料模特,最後被人七手八腳的包好擡走。
在原水生活的那段時間,他消沉過,被藥物控制過,後來長大一些才發現,如果連藥物都控制不了他,那麽世間也就再無任何阻止他的存在。
直到藍楹紛飛的季節,遇見了年幼的慕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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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第三個月,慕蕾已經嘔的吃不下任何東西,醫生給她注射了必須的營養,又給她建議了一些事情,比如放松心情。
這段時間慕文年忽然減少外出,幾乎整夜整夜的陪着她,眼看臉上也布滿憔悴,好在接近四個月的時候,随着小腹的微微隆起,終于沒那麽難受。
慕蕾遵照醫囑,該吃什麽,吃多少以及每天做什麽運動,都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也不落下。
就是這樣聽話的一個人,誰也沒想到她是怎麽消失的。
這不應該算逃跑,因為毫無章法可言,到處留下痕跡。
慕蕾不覺得自己算逃跑,只是上一炷香,就在達瓦神廟。
腹部偶爾傳來輕微的顫動,想來它是個非常壯實的小家夥,慕蕾緩緩摸着小腹,低聲哼着歌。
小家夥總算安靜下來。
D國氣候炎熱,樹林茂盛,正是雨季,好在如牛毛一般,初始感覺不明顯,走着走着全身就濕透了。
她手裏攥着一枚戒指,還沾着血跡,不是她的。
許惠及說是宮池的,你們的結婚戒指,他臨死前一直握着。
臨死前?不可能。慕文年說放過他的。
不相信宮池會死。
可她不敢問慕文年,因為那人會生氣。
不如問一問通曉一切的神!
神會告訴她答案。
沒想到慕文年的動作那麽快,不等她問清楚就一擁而上,周圍都是人,她不是任何人的對手,也不想跑。
得把孩子生下來。
這件事氣壞了慕文年,如果可以,估計殺人的心都有,卻還耐着性子把她抱起來,裹着毯子帶回家。
“為什麽?”慕文年問她。
他覺得手心一涼,有個生硬的東西,竟是一枚戒指。
女人蒼白的臉色有些發青,不知因為冷還是因為什麽,眼底一片灰敗的絕望。
這絕不是他掌握中的慕蕾,生平第一次有種超出控制的東西讓慕文年有些緊張。
“你騙我?為什麽要殺他?我這一生都不會安寧了。”她手足無措的呢喃。
“我沒殺他,是他不肯放過我。我再重申一遍,他沒死。把孩子生下來,你才有機會見到他。”
她松了口氣。
“蕾蕾,如果再有什麽問題,就親口問我,我不會騙你。”他疲憊的說。
所以兩個疲倦的人才能互相安慰,即使其中一個很可能會摸出一把刀了結另一個性命。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慕文年無法承受任何閃失,在沒有驚動她的情況下處決了許惠及。
每晚都将她摟在懷中,直到确定她睡熟,他才閉上眼。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有多麽期盼這個孩子。
此生費盡心機掙來的榮華富貴,都将屬于慕蕾和這個孩子。
他将財産分成好幾部分存入世上最牢靠的銀行,現金股票黃金以及在東歐的幾處房産,全權委托M國的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
八個月的時候因為肚子太大,慕蕾的睡眠不太好,慕文年會在身後摟着她,輕聲細語,白玉似的的手也會輕輕摸着她的肚子。
他很好奇裏面的小人居然能把肚子踢出各種形狀。
兩個人的關系暫且和緩,慕蕾比任何時候都小心,不敢有情緒波動。
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望着肚子發呆,莫名的欣喜與期盼,那些彷徨無措甚至仇恨都被隔離了。
孩子似乎也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父母,比預産期提前兩周的來臨。
疼的慕蕾險些斷過氣。
慕文年對她的能力始終保持懷疑,擅自安排醫生為她剖腹産。
有麻藥打當然好,後來發覺是剖腹産,慕蕾也沒有特別的排斥,反正只要孩子沒事就好。
坐月子完全按照國內的程序進行,熬過第一個月的尴尬與傷口疼痛,在幾近變态的精心照顧下,她康複的很快。
小嬰兒都差不多,甚至有點醜,顏色也不像傳說中的又白又嫩,慕蕾只覺得詫異,心裏偷偷疼的慌,抱着她就舍不得撒手。
她是個小姑娘。
當她兩個月的時候,慕蕾驚喜的發現基因的強大作用。
一張圓嘟嘟的小臉,漂亮的讓身為母親的慕蕾都感到不安。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個地方都充滿慕文年的影子,可惜找不到一處像她的地方。
醫生欣慰的說孩子非常健康,慕蕾失聲痛哭。
“時安,到爸爸這裏。”
慕文年走進花園就看到那個剛剛會走路的小身影,十一個月學會走路,不早也不晚。
她叫慕時安,父母希望她時時安好。
聽見父親的呼喚,小小的時安露出大大的笑容,張開小手撲過去,身後的保姆不斷誇獎,鼓勵她的步伐再穩當一些。
緊緊擁住這個還帶着奶香的軟軟小身體,慕文年平靜的表情溢出了毫不掩飾的溫柔。
他不太會像別人那樣做些幼稚的動作逗小孩,卻喜歡以柔和的目光,安靜的打量。
“爸爸!”
稚嫩的呼喚,時安咧開嘴笑,露出兩顆白嫩的乳牙。
“媽媽怎麽沒有陪你玩呢,是不是還在生爸爸的氣?”
慕文年當然不會指望一個小孩回答這麽複雜的問題。
慕蕾總是譏諷他:現在全家就剩慕瑞雄在喘氣,什麽時候你也把他弄死?
随着她最想要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開。
兩個人就習慣了互相折磨。
他們有罪,也許罪無可恕。
殘忍的說,那些與慕蕾又有什麽關系呢?
難道要她拍着手對慕文年說,殺的好!
這個男人叫慕文纥,養了我二十多年,嬌寵我,至少比我親生母親對我還好,被碾成肉泥真是太好了。
這個女人叫白清清,養了我二十多年,不管瘋癫也好,正常也好,我在她肚子裏待了十個月,她終于被你逼瘋了,用最好的紗勒死自己,死的好。
這個女人叫許惠及,養了我二十多年,心眼多,這輩子卻只罵過我一次,也對我做了一次壞事,你把她處決了,殺的好,誰讓她作惡多端。
就這樣,所有對她好的惡人都死絕了。
那麽為什麽,她還活着,日夜飽受良心的譴責與煎熬。
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心動,更不允許自己感到快樂,幾乎是變态的強迫自己保持沉痛與怨恨。
唯有那樣,似乎才能對得起死去的親人。
人若養成某種習慣,一般很難戒掉,強行改之必然也要有個過程。
從懷孕四個月起慕文年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覺,如今時安十一個月大,他似乎打算繼續如此。
感覺卻變了。
懷孕那時摟着她,他緊張痛苦,無時無刻不惶恐,根本生不出任何心思。
生完孩子,因為奶水不好,加上她吃不下飯,消瘦的很快,如今握在手裏的腰比從前還要纖細。
說到纖細他就會想起那個混亂的夜晚,無比懊悔,可若重來一次,依然會去做。
因為可以得到慕時安,他是如此的深愛慕蕾與女兒。
慕蕾不可能對身後的再明顯不過的反應無所察覺,再怎麽說慕文年也是成年人,目測生理比想象的正常。
當他的手在被子裏居心叵測的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慕蕾渾身繃緊。
不該發生的事情終于在黑暗中發生,傳來衣服的悉悉索索聲,以及他逐漸粗重的呼吸。
簡直不可原諒,慕蕾無法原諒自己對他的接受。
卻也只有他,仿佛知悉她的所思所想,懂她每一處感覺,在滔天的罪惡與厭棄中,讓她沉淪在無盡的歡樂。
不可饒恕。
這是他與她的第四次,比之前都瘋狂,因為她沒反抗。
淚水猶如決堤的河岸一湧而出,慕蕾緊緊的握住雙手,活到現在,她都不曾真正釋放一次,那麽就借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假裝夢一場,死死抱着他,就這樣死了也是好的。
慕文年以為慕蕾又要打他,本能的偏過臉,卻渾身一熱,竟被她擁抱住,他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睛,雙手忘情的捧住她的臉頰,激動的吻下去,才驚覺滿手都是淚。
“我……弄傷你了?”
她搖了搖頭。
“為什麽哭?”
“……”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今晚不能。就讓我開心一次好不好?”黑暗中每個人的尊嚴都不太值錢,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是如此卑微的祈求,可是懷裏的人卻哭的更兇。
他有些煩躁,低吼道:“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慕蕾,這不公平,我這一生都不會對一個人像這樣的好,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知道你自責,害怕,可是不管曾經還是未來,都不是你的錯,你只要愛我就好。”
從一開始就讓慕蕾遠離這些,為的就是防止這一天,這一天卻還是來了。
“你聽好了,真相永遠比你想象的殘忍,他們是罪人,他們自私,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你,那種人只愛自己都來不及。這個世上,只有我對你最好,你知道嗎?”
他緊緊的抓住她,最後将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裏,低沉道:“算了,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律師和財産已經安排妥當,就用你餘下的日子不停詛咒我去死,萬一哪天靈驗,你将成為世上最有錢的女人,為此,你一定要努力,記住,只有我死,你才能得到一切。”
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你不夠勤奮,詛咒沒靈驗,就只能像現在這樣,每天晚上,被我使用。”
說完,他起身,套上衣服離開。
她以為這是慕文年新一輪的懲罰。
當然不遺餘力的詛咒他。
只要他敢出現,她就極盡惡毒的罵他。
他通常回以冷笑,再狠狠堵住她的嘴,嘲諷的看着她的身體漸漸臣服,甚至還跟她學會了一個罵人的詞,賤人!
這兩個字一般用在他使用完她,氣沖沖離開的時候。
從來不知道,原來使勁詛咒一個人還真會靈驗。
那是D國最不炎熱的一個清晨,昨晚太瘋狂,慕文年大概累的腎虛,居然躺在她身邊睡着。
兩人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各忙各的,用過早餐,她抱着時安在花園裏觀察螞蟻如何搬運糧食。
兩歲的時安已經具有了非常邏輯性的表達方式,什麽話都會說,不時興奮的對她講自己大腦構思的故事。
比如,這是螞蟻哥哥,那是螞蟻姐姐,它們為什麽這麽喜歡餅幹屑。
就聽見慕文年喊“時安”,時安立刻抛下她,飛快的撲過去,猶如乳燕投林的鑽進慕文年懷裏。
慕蕾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慕文年。
在D國,他向來穿當地古色古香的服飾,簡練又帶着世外桃源的味道。
反之穿中式衣服,代表即将做危險的事。某次聊天,溫滿無意中透露慕文年的這一癖好。
此時,一襲亞麻白色襯衫以及面料考究的黑色長褲,是他當年的标準打扮。
如今大權在握,慕蕾想象不到還有什麽東西需要他冒險。
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之中有種狂亂的不安。
這樣的不安以至于慕文年過分靠近她,她都忘了避開。
他只是将懷裏的時安遞過來,“媽媽吃醋了,時安乖,讓媽媽抱一會吧。”
慕蕾怔怔的抱住甜美柔軟的女兒,終究有些心虛,冷聲道:“穿成這樣,你要去哪裏鬼混?”
“終于開始關心我,難道我們‘日’久生情?”他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有些輕佻卻無比諷刺。
無恥!慕蕾後退兩步,幸虧慕文年及時扶了把她的腰,才沒有被旁邊的椅子絆倒。
他不悅道:“你也長大了,抱着孩子怎麽還如此莽撞。”
“你還有臉說我!你不是很忙,滾吧!”
她憤然轉過身,時安緊張的捧着她的臉,不安道:“媽媽不要生爸爸的氣,媽媽好兇!”
慕蕾頓時愧疚不已,急忙改口:“是媽媽不好,但是媽媽犯了錯會及時改正。”
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她盡可能和顏悅色對慕文年說“對不起”,這才讓時安破涕為笑。
在慕文年離開的晚上。
哄睡時安,慕蕾靜靜的坐在梳妝臺前,就接到他的來電。
聽起來有些沙啞,周圍還有子彈的聲音。
好像明白了什麽,她瞬間彈跳起來,淚如雨下。
“王八蛋,你在幹什麽?你,你回來!我這就去告訴溫滿,不對,還有溫浩!”
他笑着制止她,“看來你詛咒的力量不容小觑,過了今晚你将成為世上最有錢的女人。但是你聽好了,錢是老子掙得,不能用來養別的男人。不過你這麽賤,沒男人應該也受不了,去找宮池吧,他還沒死,說不定還傻乎乎等着你。将來無論你們生多少孩子都不能花我的錢,那些都是時安的。”
她早已忍無可忍,吼道:“你這個賤人!你不能抛下我跟時安不管!”
“是不是很生氣,原來慕文年也有抛棄慕蕾那天?你聽着,我早就受夠你了,今天就如你所願,再見!”
說罷,手機就被他扔到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除了子彈的聲音,慕蕾什麽也聽不見。
感覺胸口仿佛被塞了塊石頭,再也無法呼吸,好幾次試着從椅子上爬起來,終失敗,連着椅子翻倒在地。
保姆被她發出的巨大慘叫驚醒。
她也清清楚楚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世界一片安靜。
一年後
慕氏山莊的女主人非常的年輕,從不參加任何社交場合,偶爾出行也被一群人簇擁。
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山莊教養女兒。
衣櫥裏的衣服終年都是黑白灰三色,猶如舊時代了無生氣的寡婦。
溫滿和溫浩現在為她工作,一個是私人助理一個是保镖,就像當初跟着慕文年一樣,配合的天衣無縫。
她今年二十五歲,如果慕文年還活着應該有三十一。
每逢時安上課或者睡覺,她就捧着慕文年小時候的照片,翻來覆去,如果紮個小辮跟時安放在一起,簡直分不出真假。
現在想想,感謝上帝在那個混亂的晚上讓他與她發生一些事,如此,才有了時安。
唯有看着這張稚嫩的小臉,慕蕾才能在回憶中活下去。
慕文年以為她恨他。
不是說能看透所有人心理,不是說對她了如指掌嗎?
那麽為何看不出她對他……
他是如此的需要她,卻痛恨自己的卑鄙與自私,唯有将自由重新還給她,或許還能在有生之年,好好的道一場分別。
前塵舊事,如絲如縷,往昔如歌,但願我們緣起不滅。
還她自由之前,必須将對手和潛在對手清理幹淨,否則慕蕾将永無寧日,更會成為別人威脅他的棋子。
最後清理的便是在D國擁有盤根錯節關系,且歷史同樣久遠的布雷恩家族。
這樣的對手,年紀輕輕的慕文年能打敗他們已經實屬不易,想要連根拔起,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天方夜譚被慕文年做到了。
溫滿說,先生只中了兩槍,而且都不是關鍵部位,本來可以順利逃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逼我離開之後,又返身回去。
回去躲在某個角落給她打那通惡意滿滿的訣別電話。
臨死都要報複她。
報複她的絕情與冷漠,仿佛還在質問那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今晚不能,你就讓我開心一次好不好?”
就讓他開心一次又怎樣?
難道因為沒讓你開心,就用餘生來報複我?想到這裏,慕蕾就無比的怨恨。
你這個人渣,死了活該!
這樣惡毒的罵着,第二天醒來,她的眼睛總是那麽的紅腫,需要泡藥浴和醫療按/摩才能緩過來。
醫生已經對她發出數十次警告,即便再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該為時安小姐着想。
是呢,她還有慕時安,唯一證明慕文年與她之間存在過的證據。
慕蕾活過來了。
燒掉衣帽間所有的寡婦裝,塞進五花八門的名貴的新款。
這個人渣留下的錢怎麽也花不完,可是不花完怎麽甘心,她得狠狠的花,讓此生都在榮華富貴中浸泡。
帶着時安乘坐私人飛機滿世界游玩,卻不知不覺又回到老地方。
那年還在STF上學,慕文年來找她,給她帶了最喜歡的點心,與她肩并肩躺在禪室仰望星空。
有流星雨滑過天際,絢爛如煙花。
如今
溫浩與保姆留在別墅照顧時安,慕蕾身邊只跟了溫滿一人。
溫滿勸阻:“夫人,今晚有流星雨,看景的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