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張儀又走了, 魏纾知道這個消息後嘆了一聲,心裏對他還是很敬佩的。

“對了,嬴華身體怎麽樣了?”魏纾擡頭問嬴驷,她現在身子不方便, 所以一直沒能去看嬴華。

嬴驷摸了摸微凸的小腹笑道:“好多了,都能起來活動了。”又想到了什麽, “說來多虧了纾兒你的藥,不然當時情況就危險了。”他已經從魏章那裏得知了始末。

魏纾笑道:“是我思慮不周,這藥應該給他們都備上的。”她确實有些後悔, 當初只給了魏章, 倒是把嬴華他們忽略了。

嬴驷拍了拍她的肩,“這藥珍貴,你自己恐怕也不多,嬴華這次也是大意了, 以後定會更加謹慎的。”

魏纾搖頭, “王上倒是提醒我了, 這藥方是我師父給我的,治療這些傷都是極有效的, 只是所需藥材珍貴難得,等會兒便讓人收集藥材, 我再多做一些, 以備不時之需。”

嬴驷點頭,“只是別太累着自己,”又看了看魏纾微凸的小腹, 有些憂心,“這孩子又是個大個頭,到時又要受罪了。”想到太醫令說過,這婦人年歲大了生産恐有危險,纾兒雖然看着年輕,但畢竟也是三十有幾的人了,一時有些後悔當初的一時沖動。

魏纾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确實這肚子有些大,倒和懷着嬴蕩時差不多,輕輕握住他的手,溫聲道:“王上別擔心,我都生了兩胎了,早就輕車熟路了。”

倆人溫情脈脈,另一邊的張儀就沒那麽好過了。

張儀一進楚國還未見到楚王的臉呢,就被關進了牢中,“好好”款待。

張儀輕笑着搖了搖頭,楚王還真是恨極了自己啊,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害怕,每天在牢裏吃吃喝喝,一點也沒受委屈。

“秦相倒是好一副悠閑做派啊。”一個聲音傳來,張儀嘴角含笑,“張儀素來如此。”待坐直後看向來人,“靳大人別來無恙啊。”

靳尚調侃笑道:“靳某尚好,只是張相國就不那麽好了。”

張儀挑眉,“哦?這麽說來靳大人是前來報憂的?”

靳尚故作傷懷,眼裏卻滿是看好戲的意味,“相國有所不知啊,大王已經下了令,擇日就要将秦相你斬首了...”

張儀瞥了他一眼,“好了,有話就直說吧,難不成還真來看笑話不成?”兩人可謂是臭味相投,彼此什麽尿性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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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尚笑道:“到了這時還嘴硬,這是料定我必會救你了?”

“那你是救還是不救?”張儀反問。

“救。”靳尚倒是很爽快答了,“你這腦袋金貴得很,暫時是掉不了了。”

靳尚又跟他閑聊了幾句,而後就跑去忙活了。

另一邊的秦國,魏纾挺着五個月的大肚子坐在嬴驷身邊,見他愁眉不展,“王上是在擔心相國嗎?”嬴華已經無礙了,如今會擔心的也就是張儀了。

嬴驷颔首,“相國去楚已經一月有餘了,也不知怎麽樣了...”

魏纾安慰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國聰慧有大智,又有咱們在他身後,想必楚王就算犯渾也不會有什麽事的。”

嬴驷緊繃的臉放松了些許,看着魏纾挺着的大肚子眼底閃過一絲憂色,“這才五個月,這肚子倒與七月般。”

魏纾笑道:“雙胎就是這樣,好在已經生了蕩兒和壯兒了。”沒錯,就是雙胎,三個月後魏纾的肚子真的就如同吹氣球一般大了起來,後來太醫令一把脈就斷定這是雙胎,魏纾到現在都還記得嬴驷那傻樣。

“放心吧,我都注意着,不會有事的。”魏纾抱着他的胳膊溫聲安慰。

晚上魏纾正睡着,突然聽到一聲痛苦壓抑的□□,魏纾如今肚子大了本來就覺淺,一下子就驚醒了,往旁邊一看,就見嬴驷雙眼緊閉,兩只手拼命錘着頭,臉上全是細細的冷汗。

“王上!”魏纾連忙把他的手捉住,一邊喊着他,“快醒醒!”

嬴驷慢慢睜開汗濕的眼,眼底滿是紅血絲,一動不動地盯着魏纾。

魏纾急了,“是不是頭又痛了?”有朝外喊道:“來人!快請太醫令過來!”

“纾兒。”嬴驷總算開口了,聲音卻啞得很,還有透不出的虛弱,“別急,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魏纾強憋淚水,扯出一個笑,“沒事了,夢都是假的。”見他還怔愣着,将他的手牽到自己的肚子上,“你看,孩子在跟你打招呼呢。”說完肚裏的孩子就輕輕動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打招呼。

嬴驷回過神,手底下輕輕的胎動讓他從那黑暗的夢境中剝離了出來,這次是真心實意笑了,“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魏纾嚴肅道:“不行,必須看一看。”

太醫令很快來了,皺着眉給閉目養神的嬴驷把好了脈,給他開了一副安神的藥,魏纾為了他藥後嬴驷很快睡了過去。

見他熟睡,魏纾給他蓋好了被子,對太醫令比了個手勢,兩人一起出了門。

“王上的情況究竟如何了?”一出門魏纾就急切問道。

太醫令嘆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只怕是無力回天了...”偷偷看了魏纾一眼,卻見黑暗中的魏纾表情是意外的平靜,心中越發嘆息,王上王後感情甚篤,這麽些年來琴瑟和鳴,羨煞旁人,真是可惜了,命運弄人啊...

第二日一早嬴驷前去上朝,魏纾就派人叫了嬴蕩過來,看着已經長成大人的嬴蕩,魏纾笑道:“蕩兒長大了,要成親了,可有心悅的女子?”說來也是她疏忽了,孩子都這麽大了,竟然忘了他的親事。

嬴蕩紅着臉,“全憑阿娘做主。”

魏纾笑了,“傻孩子,自然是要娶你喜歡的女子,這樣以後才會過得幸福,阿娘又不是迂腐的人,你喜歡什麽樣的就告訴阿娘。”

嬴蕩認真道:“我喜歡像阿娘溫柔聰慧的女子。”

魏纾笑着點了點他,“你呀,好了,阿娘知道了,你去忙吧,到時候有了合意的人選阿娘會告訴你的。”

嬴蕩乖巧點頭,走了兩步又返了回來,踯躅道:“阿娘,昨日我聽說阿爹看了太醫令?”

魏纾看了他一眼,見他眼底全是滿滿的擔心,屏退左右,拉着他坐了下來,“蕩兒,有些話阿娘本不願現在說,只是你也大了,也該擔起來了...”

嬴蕩被她臉上的表情和這話弄得心一慌,似乎有什麽他不願意聽的事要被說出來了。

“蕩兒...”魏纾開了口,“你阿爹他患有頑疾,這麽些年也越來越嚴重了,你是秦國的太子,日後也是秦國的王,你要好好學着你阿爹是怎麽治理朝事,怎麽與他國交往的,日後行事要三思而後行,切忌意氣用事...”

“阿娘!”嬴驷受不了了,“您別說了,我不想聽!”眼眶已經開始發紅。

魏纾靜靜地等他發洩完,抓住他的胳膊,直視他的眼睛,“你要承擔起這責任來,阿娘相信,我的蕩兒這麽優秀,定會成為一個合格、偉大的王的。”

嬴蕩實在受不了她這仿佛交代後事的語氣,近乎哀求道:“阿娘,您肚子裏還有弟弟妹妹呢,他們還這麽小...”

魏纾輕撫肚皮,“你放心吧,不要有負擔,我累了,你先去忙吧。”

送走了嬴蕩,魏纾睡了一個飽覺,醒來時嬴驷已經在身邊了,“醒了?飯菜已經端來了,快來吃點。”

魏纾起身吃了晚膳,跟他聊起了嬴蕩的婚事,“蕩兒也大了,我們往日倒是忽視了,他也該成親了。”前世的嬴蕩好像是娶的魏國女子,原因不詳,但恐怕與原身是魏國人不無關系,這次她當然不會這麽要求。

嬴驷聞言點頭,“是該找了,都是大小夥子了。”心裏盤算着有哪些不錯的人選。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太子殿下要娶親了,一時間騷動紛紛,家中凡有适齡的都想盡辦法将自家女兒/侄女推給嬴蕩,可惜他一個都沒看上。

就連其他幾國都聽到了消息,紛紛傳來消息,表示願意與秦國結為姻親,這時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選冒了出來。

“周公主?”魏纾驚訝道,“周天子竟然願意把公主嫁給蕩兒?”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雖然現在周王室名存實亡,但那也是周天子啊!

嬴驷也輕輕蹙眉,“蕩兒若能娶周公主,倒并非是壞事。”想到這個令自己驕傲的兒子,嬴驷的表情就和緩了許多,“一切都看蕩兒的喜歡吧,咱們也不必為了秦國委屈了蕩兒。”

嬴蕩知道所有人選後,最終選定了周朝公主,嬴驷似乎并不驚訝,倒是魏纾問他為何要選她,嬴蕩笑道:“周王室雖然式微,但餘威猶在,空有名聲卻無實力,與秦國倒是相配”又有些羞澀道:“兒子派人打聽了,這位周室公主素有賢名,很好...”

既然兒子喜歡魏纾也不多說什麽了,很快婚禮就緊密籌備了起來,周室公主可不能慢怠。

周室公主還沒娶進門,魏纾就生了,是對龍鳳胎,消息一經傳出秦國上下自發慶賀了三天,這可是難得的祥瑞啊。

嬴驷更是喜不自勝,整天抱着小公主不撒手,“阿爹的小寶貝,長得可真好看。”

魏纾靠在床上看他這傻樣,故意打趣道:“王上還真是偏心極了,兩個孩子只愛一個,咱們的小三要哭了。”

嬴驷把孩子抱到魏纾面前,獻寶似的,“你瞧瞧咱們的小公主,長得多像你啊,兒子我也愛,只是多了也就稀罕女兒了,咱們的女兒長得這麽好看,不知以後會便宜哪家小子。”語氣酸溜溜的。

魏纾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膛,“王上想得也太遠了,她才多大點小娃娃,就在操心婚事了?”又想到了名字,“對了,王上可有想好名字?”

嬴驷點頭,“已經想好了,男孩就叫嬴稷,女孩就叫嬴陶。”

魏纾聽到嬴稷這個名字就怔愣了一下,猶豫道:“嬴稷這個名字,會不會太重了...?”

嬴驷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蕩兒不會多想的,你放心吧。”蕩兒心胸開闊,不會因為一個名字就想歪了,“龍鳳胎本就是祥瑞,取重點的名字也是合該的。”

果不其然,嬴蕩知道這事後也沒有多想,相反還十分高興,“稷兒,日後你可要好好輔佐哥哥,匡扶社稷。”

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嬴陶,愛憐地碰了碰她可愛的小臉蛋,“妹妹長得可真好看。”小臉嫩白,唇色粉紅,睫毛也長長的,看了就讓人忍不住的喜歡。

嬴壯看到他一臉的歡喜,在一旁道:“大哥馬上就要娶嫂嫂了,到時候也生幾個侄兒侄女。”

魏纾也笑,“那我就成奶奶了?都這麽老了。”

嬴蕩和嬴壯連忙道:“阿娘哪裏老了?阿娘看起來和十七八歲的小娘子一樣。”這話倒也不是完全的吹捧,魏纾保養得的确好。

魏纾掩着嘴笑,“你們倆個小子,愈發會些甜言蜜語了。”

小公子和小公主的滿月宴辦得很隆重,衆人也成功見識到了王上對小公主的喜愛,那簡直就是捧在手上拍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活脫脫一個女兒奴模樣,當然了小公主也确實長得好,他們要是有這樣的女兒恐怕也會對她很好吧...

滿月宴過了沒多久就迎來了嬴蕩和周室公主的婚禮,秦國百姓自從知道了這事後就一直處于一種又高興又驕傲的心态,那可是周室公主啊!

他們雖然是秦國人,但也知道正統乃是周王室,雖說如今王室衰微,但在大家心裏已經是十分神聖的,如今他們大秦的太子殿下要娶周室公主,怎麽能不激動、不驕傲?

兩人的婚禮辦得十分隆重,嬴驷和魏纾兩人坐在上方看着小兩口穿着喜服行着大禮,互相對視笑了一眼。

一場大婚下來魏纾已經累得不行,晚上躺在床上,魏纾笑道:“這一眨眼蕩兒都娶親了,我們都老了,再過些時日都要當爺爺奶奶了。”明明才三十幾歲的人,放在現代那也是一枝花。

嬴驷抓住她的手,滿足道:“這樣一起老去也不錯。”

魏纾又笑:“瞧見了他們,倒是讓我想到了咱們剛成親的那會兒。”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小兩口來請安,魏纾這才仔細瞧了瞧這位周室公主,外貌自然不錯,也符合嬴蕩‘溫柔’妻子的要求,但卻不柔弱,更重要的是不卑不亢的氣度。

魏纾點了點頭,給了她見面禮,“日後蕩兒就交給你了,你們夫妻二人要互相扶持,蕩兒也是,要愛重你的妻子,不可欺負她。”又笑着拉住她的手,“這小子要是對你不好,盡管來找我,阿娘幫你出氣。”

姬妧擡頭看了一眼魏纾,發現她是真心實意這麽說的,面上感激一笑,“多謝阿娘。”

送走了小兩口,倆人抱着嬴稷和嬴陶出門散步,已經滿月了的嬰兒長得愈發玉雪可愛了,嬴驷長長舒了一口氣,“蕩兒如今成了家,公事上也上了手,如此我也算放心了。”

魏纾聽了這話卻覺得刺耳,“什麽放心不放心的,養兒一百歲,憂兒九十九,這心是永遠操不完的,你可不許撒手不管。”

見他不語,魏纾停下腳步一直看着他,嬴驷才無奈妥協,“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另一邊的楚國,靳尚答應幫張儀後一直在想辦法,後來重金求見鄭袖,“臣聽說大王要斬了張儀,還請夫人救他一救。”

鄭袖捂嘴笑,“大人說笑了,我為什麽要幫他呢?”

靳尚拱手,“臣也是為了夫人着想,臣聽說秦王甚是看重張儀,為了張儀可以用城池來換,不僅如此,還準備了一批秦國美人送予大王,到時恐怕...”

鄭袖聽到前面還不覺得什麽,一聽到秦國美人心裏的警報就響了,楚王寵愛她不假,可誰能保證這寵愛一直在呢?若是來了一批美人分薄了她的寵愛可怎生是好?

“好,靳大人放心吧,這事我會勸大王的。”

鄭袖整理了一番說辭,等晚上楚王來時做出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楚王一看美人的柳眉輕蹙,一副哀婉的樣子,只覺心都愁碎了,連忙問道:“我的心肝喲,這是怎麽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鄭袖一臉的梨花帶雨,“我只是為自己和孩子感到憂愁罷了,妾身聽說大王要斬了那張儀,且不說人臣行事各為其主,只說秦王日後知道了這消息,定會與咱們不死不休,到時不知多少楚國将士又要戰死沙場...若是秦軍打到了郢都,那就更不得了了,還請大王送我和孩子到別處躲避,以免日後受到秦軍□□...”

楚王聽後又是急又是氣,偏偏她說的這情況還十分有可能出現,這氣是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整個人在床前來回踱步,偏偏耳邊還傳來寵妾的嗚嗚幽怨哭聲,心煩得不行。

最終還是心疼,“也罷!本王就放了他!”其實他也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的,殺了張儀雖然是出了氣了,但是這後果卻不是那麽容易承受的。

鄭袖聞言寬大袖口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立刻做出一副感動狀撲到了楚王懷裏,“大王對妾身真是太好了,妾身實在是無以為報...”

美人在懷,楚王的心開始蠢蠢欲動,“既然如此,那就以身相許吧!”

張儀得知自己被放了之後特意找到了靳尚,長長做了一個揖,“多謝靳兄救命之恩。”

靳尚擺了擺手,“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日後行事還需三思,”頓了頓又道:“也罷,若你張儀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那也就不再是張儀了。”

張儀笑道:“靳兄知我,張儀告辭了,此去恐怕再難見面了,靳兄多保重。”

辭別了靳尚,張儀就迫不及待出發了,出來這麽些日子,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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