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楊子琛的大侄女在比賽裏拉了什麽曲子他壓根沒聽出來,因為坐在音樂廳裏刷微博的他注意力極度不集中,幾乎完全被某個小混蛋吸引走了。

他是有微博的,但一直沒告訴易弦自己的賬號,以至于易弦想要說什麽只能靠隔空喊話,連艾特他公開告白都做不到。

不過他還是看到了那條轉發,也知道易弦那句話不是在配合品牌宣傳,就是寫給他的。

說沒有感覺是不可能的,他都能想象到易弦寫這句話時是什麽表情,只是隔得太遠,他也沒辦法去驗證自己猜得對不對。

他又點開易弦的微博,往下拉了一段,發現對方最近一直在更新,頻率不高,但足以從微博看出易弦最近都在幹些什麽。

今天在圖書館寫報告啦,明天要去超市采購自己做飯啦,大後天有模特工作要臨時請假啦,諸如此類,全都被他寫了下來,有時候還會附上照片。評論裏都是粉絲,有求他發自拍的也有和他聊天的,但易弦幾乎從不回複,楊子琛翻了好幾條,只見他回複了一個美食博主關于牛排怎麽煎更好吃的提議。

好像真的修身養性好好學習去了似的。

真的這麽乖?

楊子琛多少有點懷疑,但也不可能真的去問本人,于是繼續往下面翻,直到看見九月底的一條。

“我要回去上課了,天氣轉涼,注意身體。”

附圖是一張自拍,他穿着件寬松的白色衛衣,背景有點眼熟,楊子琛想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是他們之前去過的奶茶店。

說給誰聽的,一目了然。

他食不知味地聽完了比賽,然後把爹媽和嫂子母女送回家,在房間裏發了會兒呆,開始收拾東西。

沒去找易弦,而是買了機票,飛普吉島去了。

頭腦發熱的後果顯而易見,故地重游的滋味很不怎麽樣。

他原本是想來回憶一下幾年前自己到底是怎麽遇見的易弦,但在島上住了好幾天,什麽也沒想起來不說,心情也越來越糟糕。期間他哥催了他幾次回去上班,楊子琛頭一回沒去搭理,膽子肥得差點把自己都給吓着。不過他在島上住着其實也沒用,每天只管躺在酒店裏回憶往昔,而且也沒回憶出個所以然來。

易弦到底是不是在這見過他?他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呢?

普吉島他來過好多次,易弦說的那一次他還是陪爹媽度假來的,總共也沒呆幾天,具體玩了什麽也記不清了,大抵都是老年人喜歡的觀光項目。在酒店裏躺到第五天,他終于躺不下去了,在酒店雇了個向導,帶他把幾條熱門觀光路線走了一遍。

風景還是那樣的風景,但他看不出什麽味道,坐在車上百無聊賴地看窗外。向導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像他這樣來旅游的人,好奇地問:“先生,您這是在看什麽呢?”

“随便看看。”楊子琛也覺得很沒意思,看看天色也晚了,于是說,“你繼續開吧,繞一圈就回酒店去吃飯。”

“如果餓的話,這邊有個小店,游客都很喜歡的。”向導向他推薦了一個地方,“如果您想吃甜點,我可以把您送到那裏去嘗嘗。”

“那就去看看吧。”楊子琛興趣缺缺地說。

于是他們開車到了離海邊不遠的一個矮坡上,下車後低頭還能看見沙灘和海,向導把車停好,帶楊子琛進店前還提醒他看小廣場的另一頭:“那邊有人畫肖像畫,喜歡的話可以過去看看。”

楊子琛搖搖頭:“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給面子地看了一眼。這個矮坡顯然是人工修整過的,坡度平緩,這頭開了幾家小店,那頭做成了一個沙地小廣場,有零星游人和一些小地攤,其中就有向導說的畫肖像的。

向導也不在意,只說:“偶爾會有學美術的學生在這邊擺攤,畫得挺好的。”

他們進店吃了些點心,再出來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廣場周圍亮起了路燈,楊子琛準備上車前鬼使神差地又往那邊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他好像來過這裏。

先前天還沒黑,他沒認出來,這會兒再一看,聯系向導說的那邊有人畫畫,他才回想起來,跟他爸媽來的那一回,他們好像是在這裏畫過一張肖像——當然不是他的,是他爹媽的,他沒什麽藝術細胞欣賞不來,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就走了,等畫完了才回頭接的二老。

他突然來了興趣,于是跟向導說了一聲,自己往那邊去了,準備看一看這犄角旮旯裏的小廣場,是不是他想起來的那一個。

這邊天氣熱,不論當地人還是外來游客都還穿着夏裝,楊子琛也不例外,随便套着T恤短褲就出門了,腦袋上還扣了頂帽子。就他這副完美融入游客群體的打扮,居然還被路邊畫畫的女孩兒招呼了一聲:“先生,能給你畫幅肖像嗎?”

他停下腳步看了對方一眼,女孩兒扶了扶自己草帽的帽檐,露出眼睛來朝他笑:“不要錢,你長得好看,我想畫。”

她說得直白,楊子琛被這麽一誇,也不好意思拒絕,在攤位前的小凳子上坐下,問:“要摘帽子嗎?”

“不摘也行,畫張速寫就一會兒。”女孩兒麻利地削尖了鉛筆,一邊往紙上畫一邊用中文跟他搭話,“你是來旅游的嗎?”

楊子琛挑了挑眉,覺得挺有意思:“你怎麽看出我是中國人的?”

鉛筆在速寫紙上迅速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周圍的游客有駐足看他們的,但更多的人就這麽走了過去,畢竟這只是廣場不起眼的一隅,并不引人注目。

“我也是啊,大概是同胞之間的共鳴?”姑娘擡頭看他一眼,繼續在紙上畫。

她穿着簡單的T恤牛仔褲,衣服褲子上都沾了顏料,畫得也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天在這裏擺攤,楊子琛見她畫得專心,又問:“這裏人不多,為什麽不到更繁華的旅游景點去畫畫?”

“又不是為了賺錢,沒必要。”姑娘搖搖頭,“我是來玩兒的,閑來無事在這給人畫畫而已——這廣場上好幾個擺攤畫畫的呢,你看哪一個像是靠這個吃飯的?”

楊子琛回頭張望,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

“好幾年前我和爸媽來,應該也是在這兒畫過一張畫。”他越看這小廣場越熟悉,覺得應該就是這兒了,“不過那時我是真的沒興趣,所以畫裏沒我,這回算是補上了。”

片刻後,他拿到了那張速寫。畫上的他側着臉,顯然是在燈光底下,臉部光影分明,帽檐下露出的眼睛卻格外明亮,眼裏的情緒也很傳神——連他這個不懂欣賞的人都能看出來,畫裏的自己眼裏有些失落。

楊子琛就着攤位上的燈光低頭看了一會兒,用手機把畫拍下來,然後還給了坐在攤後,已經開始給畫板換新紙的姑娘。

“……你不要啊?”姑娘遲疑着接過自己的畫,有些不太理解,“畫得也沒這麽爛吧?我每天能攬到不少生意的。”

“不是。”知道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楊子琛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解釋道,“我帶回去也不方便,還是留給你吧,反正我也沒付錢,再白拿畫好像不太好。”

畫得當然不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因為某件事感到失落。

他還是沒想起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易弦。

回到停車的地方時,向導正在車外抽煙,見他兩手空空地回來顯然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您去畫肖像畫了。”

“是畫了,但沒帶回來。”

楊子琛上了車,又想起什麽,把手機伸出窗外遠遠地拍下了那個小廣場。隔着這麽一段距離,已經看不清那個擺攤的姑娘了,照片裏只能看見廣場周圍的一圈路燈,像個小小的圓環,在夜色裏格外耀眼。

他把這張攝影水平堪稱糟糕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裏,然後讓向導開車回酒店,結束了在島上的行程。

再繼續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他準備明天回去了。

心情有些複雜地回到酒店,楊子琛洗了個澡,又到酒店泳池裏游了幾圈,再回到房間時,發現微信上有好幾條來自易弦的未讀消息。

他點開來看,原來是那張照片露了餡。

“哥哥,你去普吉島了?”

“現在那裏應該還很暖和吧?回來時注意溫差,記得加外套。”

看似平常的問候之後,隔了好幾分鐘,卻又補上了一句無關內容。

“你……想起什麽了嗎?”

楊子琛有些頭疼,就是什麽也沒想起來,他才覺得煩躁。

但他又不想告訴易弦,盯着這幾條消息來回看了好多次,最後自暴自棄地關掉微信,蒙頭睡了。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也不知道幾千公裏之外,易弦捧着熱咖啡坐在窗前,猶豫良久,最後又給他發了一條新消息。

“實在想不起來的話,沒關系的,你來找我,我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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