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事實證明楊子琛對自己的工作效率仍然存在一點誤解,約飯的時候約的七點半,結果那天他八點才下班,生生讓先到的林橋和邢越等了近一個小時。
“要和你吃頓飯真不容易。”
邢越坐在桌前百無聊賴地喝酒,明明旁邊還有另一個杯子,他卻喝出了孤家寡人的寂寞來。
“臨時有工作要處理,就拖晚了。”楊子琛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沒在房裏找到另一個人,于是問,“林橋呢?”
“出去抽煙了。”
楊子琛狐疑地看他一眼,有點懷疑這個答案的真實性:“林橋出去抽煙了?”
林橋基本沒有煙瘾,平時身上可能都不會帶煙,還能在吃飯前跑出去抽煙?
見他一臉不信,邢越沒好氣道:“那你自己去問他。”
他态度太奇怪了,身為不明情況的無辜群衆,楊子琛實在沒法接話,只好先坐下來,叫了服務生點菜。
這家是私房菜館,位置隐蔽,開在一個低調但住了不少明星的小區裏。楊子琛也是之前跟着他哥來過一次,覺得味道不錯,這回才約在這裏。他照着今天的菜單點了幾個菜,又問邢越:“喝酒嗎?”
“喝點吧,”邢越點點頭,“別喝多就成。”
“喝多也沒事,明天周六,我和林橋都不用上班。”楊子琛又看了看門的方向,确認林橋還沒回來,這才疑惑道,“你們倆怎麽回事啊,我看林橋提起你好像不太高興?”
以前念書的時候他老往外面跑,經常帶着邢越一塊兒瘋,但林橋是相對比較乖的那種學生,出勤率和成績都很不錯,和他們倆形成鮮明對比。玩了兩年邢越突然發現自己學分可能要修不夠了,于是掉頭就跑,再也不跟楊子琛一起瘋玩了,開始和林橋雙雙出入圖書館,改頭換面做好學生。
楊子琛沒了伴,自覺一個人出去玩也沒什麽意思,沒多久也灰溜溜地回學校學習了。等他加入圖書館常客的行列才發現,邢越已經迅速跟林橋打成一片,沒他什麽事兒了,他只能坐在旁邊看這二位讨論問題。
就這種程度的關系,可以說邢越和林橋之間肯定是比和他要更要好一些的,而且林橋脾氣好得出了名,楊子琛實在想不明白,怎麽突然就鬧不愉快了?
他問得直白,邢越臉色不太好看,顯然不是很想說,搪塞道:“沒什麽,就是……有點小矛盾。”
“矛盾”兩個字說得有點勉強,而且他話音未落,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林橋外套搭在胳膊上走了進來。
“子琛到了。”林橋招呼了楊子琛一聲,問,“點菜了嗎?”
他沒看邢越,仿佛剛才什麽都沒聽見,和對方也不是那麽熟。邢越原本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見他沒有看自己的意思,又悻悻地閉上嘴,像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
他們倆這個狀态,真要聊也聊不出什麽來,楊子琛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覺得自己像夾心餅幹的餡,哭笑不得。
沒辦法,他只好把話題定在自己身上,說起了最近忙得腳不點地的原因,好讓那二位——尤其是臉上寫滿了理虧的老邢——別太尴尬。
果然,只要不談他們倆,一切都好說。楊子琛起了個頭,林橋的注意力就先被吸引了,挺有興趣地問:“所以現在非恩就交到你手上了?”
“嗯,說是讓我先試一段時間,等下個新系列上市看反響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楊子琛笑了笑,給他倆一人斟了半杯酒,“所以今天喝點小酒,就當是慶祝我終于有點正事幹了。”
林橋沒有拒絕,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挺好的,好好幹。”
先前楊子琛被踢回國拍廣告他就挺高興的,畢竟畢業這些年,眼看關系好的幾個朋友都各自有了不錯的工作,只有楊子琛還摸不準自己想幹什麽。林橋當着好朋友操着當媽的心,一直勸他試試自己有興趣的工作,這會兒聽說他主動請纓去管理非恩,也算是松了口氣。
“你和易弦還好嗎?”想起之前的事,林橋又問,“上次陸睿的事……最後好像往很奇怪的方向發展了,沒事吧?”
說到這個,楊子琛有點頭疼:“還好,反正我那個是新注冊的賬號,沒什麽個人信息,不過認識的大概都看出來了,這沒辦法。”
确實沒辦法,連他親媽都知道了,還讓他把小朋友帶回家裏玩。事情都到這份上了,再裝作不是自己難免有把親媽當傻子的嫌疑,楊子琛一點辦法沒有,只好答應等易弦放假來奉市再帶他到家裏去做客。
林橋笑起來。
“易弦挺好的。你看,跟他在一起以後你變積極了,是好事。”
“我以前很不積極?”楊子琛挑了挑眉,“我覺得還行啊?”
“要看是什麽方面。”林橋說,“至少在面對你家人的時候,你比從前積極多了——對象是你大哥的前提下,以前你可說不出‘管他呢’這種話。”
連一直沉默着在旁邊喝酒吃菜的邢越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這倒是實話,楊子琛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膽子是肥了不少。而且變的其實也不止他自己,連他哥也多少有些變化,至少在他上次殺到辦公室讨價還價以後,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得到毫不留情的“愛的教育”。
好像連他哥都覺得他長大了似的。
“被你說得好像易弦是什麽神仙教母似的,他一來我就脫胎換骨了?”
楊子琛覺得好笑,一邊搖頭一邊用眼角餘光瞄了眼自己亮起來的手機屏幕——說曹操曹操到,易弦突然給他發了消息。
這個點G城該是白天上課的時間才對。楊子琛有些疑惑地點開來看,覺得奇怪,易弦怎麽會在這時候給他發微信?
點開以後他才發現,連消息內容都很奇怪,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你在家嗎?”
楊子琛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多。平時他這會兒還在公司呢,也就今晚約了林橋和邢越才提前下班,易弦早就知道他最近都在加班,怎麽會在上課的時候問他這種問題?
雖然心裏覺得疑惑,但他還是如實回複了對方:“沒,剛下班,跟林橋和老邢一塊兒吃飯呢,在上次沒來得及帶你吃的那家私房菜。”
消息發出去後他又覺得自己顯得有點冷淡了,于是補上一句:“你呢?在上課嗎?”
補完這一句,楊子琛擡起頭來,恰好對上林橋和邢越多少帶着點揶揄和八卦的目光。
“小男朋友查房呢?”邢越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故意道,“這還沒到九點呢,是不是有點嚴格?”
“閉嘴吧你,不裝啞巴了?”楊子琛笑着回損他一句,解釋了一下,“昨天加班沒顧得上接他的電話,這會兒有空了,總不能還已讀不回吧?”
邢越像是終于找到了加入話題的捷徑,企圖就着易弦這個切入口把對話變成三個人的,開始和他聊非恩新系列的廣告創意。可聊着聊着他又發現,剛才一直和楊子琛聊得挺好的林橋在他加入話題以後突然閉嘴了,變成了無聲傾聽的隐形人。
于是他也跟着閉嘴了。
房間裏突然安靜,只留下楊子琛越發摸不着頭腦,端着酒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他倆怕不是真有什麽貓膩。
“有什麽話不能跟我說說嗎?”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處理這種僵局,只好直接問,“你倆這是什麽時候打了一架,準備老死不相往來了?”
坐在他左右兩側的兩人沉默不語,看起來誰也沒有直接坦白的意思。楊子琛就這麽坐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于是搖搖頭,往自己杯子裏斟滿了酒,也開始沉默地喝酒吃菜。
他是不知道林橋和邢越怎麽回事,目前看來也不是他能插進去做和事老的程度,那就只能先冷處理一下,之後再找時間分頭和他們談談了。
點的酒後勁有點高,又沒人再說話,各自悶頭吃喝,喝到後面大家都有點醉了。楊子琛喝得比林橋多,但他酒量也好一些,醉得不明顯,先叫了車把那二位分頭送回家,然後才坐在私房菜館的門廳裏準備給自己也找個代駕——他明天得回家一趟,把車停在這不方便。
自從接管非恩以後,他從家裏老宅搬了出來,自己在市中心租了公寓住着。反正平時都要加班,也就夜裏回去洗澡睡覺,忙起來甚至會在辦公室湊合一夜,住得好不好也沒太大差別。
他剛設好目的地準備叫代駕,手機卻先一步彈出了新來電——是易弦。
“你們吃完了嗎?”小朋友在那邊問。
“剛吃完,準備回家。”
“好,”易弦應了一聲,又說,“那……看看你的十點鐘方向?”
楊子琛頭有點暈,用空着的手揉了揉太陽穴,心想一會兒回去得在樓下便利店買盒酸梅湯醒酒,不然明天怕是起不了早……嗯?為什麽易弦說話好像有重音?
私房菜館的門廳連着院子,是開放式的,能聽見外面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照着易弦的話做了,擡頭看了眼自己的十點鐘方向,發現院子門口站了個人。
逆着路燈的光看不清五官,但輪廓再熟悉不過。
“我來接你,”電話裏屬于易弦的聲音還在說,“不來給我一個抱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