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婚後第一年冬。
孟青大着肚子在S市待産, 陸季惟孤身一人在N市賺錢養家。原本說好年二十四那天他就回來,但一直拖到年二十九都沒見他人影。
明惠催了幾個電話, 他煩了, 直接不接。陸小冬覺得自己在哥哥心目中占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以前她那麽吵, 他都耐心聽她傾訴,便自告奮勇要給他打電話。他倒是接了,但一聽她問他什麽時候回, 又立馬挂了。
陸小冬很氣:“媽,他又挂我電話!”
明惠很淡定了:“你哥狗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跟他計較。”話這麽說,孟青還是聽見她嘀咕句,“混小子, 當爸了也一點長進都沒有……”
那時他們雖然已經有了孩子, 但彼此了解還不深, 在孟青心裏他一直是溫柔的、好脾氣的,因此她很難把他和母親妹妹口中的那個冷酷沒有耐心的形象聯系起來。
陸小冬說:“你們戀愛至今才一年時間,也沒相處過幾天, 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他是什麽樣兒的人了。”她瘋狂吐槽, “真的超級冷酷, 脾氣很壞,小學的時候我只是因為不會寫數學題,就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我還不到十歲啊,他就忍心對年幼的孩子下口。還有我媽,怎麽說也是生他養他的人,就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也不能兩年不理人,真夠狠心的。”
“兩年?”
陸小冬:“嗐,就是有回兩人吵架,我哥說他以後不回來了,我媽就很氣,說要斷絕關系,權當沒有生過他這個兒子,然後他就真的兩年沒有回來。”
她納悶:“難道你們倆沒吵過架?”
孟青:“目前還沒有。”
“也是,面都見不了。”
“……”
“希望他不要像爸爸,不然你就慘了。”陸小冬摸她肚子祈禱,又發自內心地說,“我真的很佩服你,這麽年輕就敢生孩子,你不覺得生孩子很可怕嗎?”
孟青:“開始有點驚慌,現在還好。”
陸小冬:“要不你給我哥打個電話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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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如果他有時間,他會回來的。”
二十九的晚上,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雖然來得晚,但下得很大,密密的鵝毛般大小的雪花,簌簌飄落,頃刻間大地一片銀色,十分罕見。
孟青看着雪,忽然感覺肚子裏的小家夥踢了她一下,這是她第一次比較明顯得感覺到胎動,如同小寶寶的一聲招呼,告訴媽媽“我在這裏”,令人心動。
欣喜與感動卻無人分享。
或許說了,對方也未必能感同身受。
信息已經編好,她又一個一個字删除。
夜裏,做着夢。聽見開門聲,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異常,她驚醒,心髒突突跳,被子裏已經鑽進人來,從背後輕輕抱着她。
熟悉的氣息。
她整個人放松下來。
他感覺到,輕笑道了句歉。
“抱歉,吵醒你了。”
“幾點了?”她問。
“十一點多。”
“你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臨時決定的。”他說。
似乎很累,沒一會兒他就睡着了。孟青晚睡,但因為白天睡得多,依舊比他起得早。外面雪還在下,積雪深厚,早間新聞報導,入城高速已被封路。
早餐弄好,她回屋叫人起床。
他已經醒了,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動。好些日子沒見,她肚子似乎又大了不少,臉也圓了,比尖下巴的時候更好看。
孟青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窗外一片耀眼的白,雪花紛飛。
他也覺得罕見,啧一聲。
“稀奇。”
孟青看着窗外:“高速封路了,幸好你昨天回來,不然可能就回不了了。”
他下床,手插兜和她并肩看雪。
“這還得感謝你。”
“感謝我什麽?”
“叫我回來。”
孟青懷疑他在無中生有,憑空想象。
“我什麽時候叫你回來?”
他低頭瞧着她:“你給我發視頻,難道不是叫我回來陪你一起看雪的意思?”
孟青忍笑,別開臉。
“不是。”
“那不然是什麽?”
這時,孟青忽然又感覺到強烈的胎動。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他感覺到,愣了愣,眼底浮起驚喜的笑意。
“是他叫你回來。”她說。
——
沒想到他還記得那些事兒。孟青失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問他那邊天氣怎麽樣。
陸季惟:【很糟糕,航班癱着,估計還要再待兩天】
她回:【注意安全】
陸季惟:【困酒店呢,哪兒都去不了】
她回:【就當度假了】
陸季惟:【一個人的度假很無聊】
她回:【小林不是和你一起?】
陸季惟:【是一起,可是晚上我又不能抱着他睡覺】
……
她回:【我去上班了】
陸季惟:【不要自己開車】
陸栩見媽媽笑,好奇道:“媽媽,爸爸說了什麽?”
孟青:“他要過兩天回來。”
這有什麽好笑的?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酒店,小林見老板似乎聊完,上前問他晚餐去餐廳吃,還是叫餐。
“去餐廳。”
途中,小林又說今晚酒店演藝中心有雜技表演和歌舞秀,精彩程度堪比春晚,問他要不要去看?
陸季惟:“你喜歡看春晚?”
小林:“喜歡。”他笑笑,“我媽愛看,陪她看習慣了覺得還不錯,今年還想帶她去現場看一看。”
陸季惟沒怎麽看過春晚。
小時候,每逢除夕,一家人吃完年夜飯,他就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看書,少年時代,叛逆了,直接溜出門玩兒。第一次陪母親看春晚,好像是結婚以後的事兒了,也沒看完,所以他對春晚真沒什麽印象。
“行啊,那一會兒去看看。”
吃完晚餐,兩人去了演藝中心。到那兒,演出已經開始,臺上正在表演拉丁舞秀,音樂熱情,伴着動感的節拍,演員腳步輕快,揮灑舒放的手臂,扭動腰身,朝氣蓬勃。
陸季惟在最後一排過道的位置坐下,小林想近距離,去了前排。觀衆席光線昏暗,偶爾掃過一兩束舞臺射燈,因而陸季惟坐下時根本沒注意到旁邊那位是熟人,直到對方輕輕叫他名字,疑惑的語氣,透着醉意。
他看過去,蔣儀頹廢地靠着座椅,對他微微笑了下,确定道:“真的是你啊……”
她醉了。
陸季惟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散心。”
“周钰呢?”
“沒來。”
“你呢,出差嗎?”她問。
“嗯。”
她笑笑,從他臉上移開目光,看向舞臺。下場演出是小提琴獨奏,曲子婉轉悠揚,蔣儀聽着,昏昏欲睡,然後就真的放任自己睡過去。
醒來,她在自己的房間。她不記得自己怎麽回來的,但知道是誰送她回來的。外面暴雪未停,極端天氣依然惡劣,她內心卻晴空萬裏。這樣不對,她知道,但心不由己。
吃完早餐,去健身房的路上,她告訴自己,看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