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影
傻子梁三在路邊哆嗦了半天，看見孟昶的車消失在了視線裏才伸手攔出租，心裏多少有點委屈。
雖然早上他真不是故意不看天氣、穿了件裝逼大衣就出來的，但是看見孟昶一句問話都沒有，甚至還不如想借給他備用衣服的陳哥，心态就崩了。
晚上回了家，屋裏冷冰冰的，外賣盒子在桌上堆成山了。孟昶不在，他也無心做飯，每一頓只是随便糊弄過去。
打開手機又點了個外賣，正巧看見溫莎莎微信給他發了個鏈接過來，并附言“聽聽這個”。
溫莎莎平常下了班很少跟他聯系，但是跟孟昶關系卻很好，出去旅游返程飛機票都能忘了定，卻還記得給孟昶帶禮物。
這次他們倆冷戰，似乎連同溫莎莎也看他不順眼起來，在事務所裏也沒給他幾個好臉色。
梁三：這是什麽？
溫大小姐：你點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柴犬白眼】
鏈接顯示是某個網絡電臺節目，他一點開，恐怖電影一般的前奏就在空氣裏彌漫開來，一個播音腔男聲開始講鬼故事了。
“……沒錯，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最可怕的是，還是确确實實發生在我身邊的。
那個女生名叫金玫，是我們學校表演系的學生，2017年12月7日上午11時28分，她從教學樓頂一躍而下，自殺而死。
我不知道目擊者是不是聽到了那一刻，她身體裏骨骼碎裂的聲音，又或是身體的重量摔到水泥地面上沉悶的響聲，但是所有人都聽見了那首歌……
那首名叫《荒野》的曲子……接下來，大家要聽到的，就是這首由死者作詞作曲的歌，《荒野》。”
聽到這裏，梁三才回過神來。
其實他根本沒有注意電臺裏面說了些什麽，剛開始他就在走神了。
他跟孟昶都是無神論者，但是孟昶很怕鬼，這種明顯就是編造的故事，他都完全聽不了，恐怖電影之類也是一樣，孟昶一看了當天晚上絕對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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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想象力很豐富的人，換句話說，有時候他甚至不是被恐怖故事本身吓到的，反而是被自己的腦補吓個半死。
梁三不一樣，他認為不存在的東西，就是絕對不會存在的，即使是出現在他眼前，他也能一榔頭敲死然後轉身告訴孟昶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以前有一次他們一起坐火車的時候——那時候高鐵還不像現在這樣普及，很多地方只能坐普通火車，長時間的旅程就很難熬了。
隔壁座有個年輕的小姑娘在看恐怖電影，但是自己又不敢看，一到恐怖的情節就把屏幕移開對着他們。
孟昶比她還害怕，小姑娘一轉屏幕，他就閉上眼睛往旁邊縮。
跟個撒嬌的小動物似的，蹭着他的手臂不敢睜眼的樣子，如今回想起來還是能讓梁三默默笑起來。
“啊，今夜就這樣睡着吧
能夠幸福的也就只有這一刻了吧
明早醒來
又是新一天的絕望了”
旋律很簡單，透着沉悶和悲傷，這樣消極的歌詞傳到梁三耳朵裏，讓他皺起了眉，把這個節目關掉了。
退回到微信界面發現溫莎莎又給他發了什麽東西。
但是并不是單獨發給他的，而是建了個微信群，把他和孟昶、陳哥都拉到了裏面。
溫大小姐：我們是時候進入現代社會了【柴犬托腮】
溫大小姐：剛才發給你們的東西聽了嗎？那是戲劇學院一個學生做的，似乎在網上挺有人氣，尤其因為這次這個自殺案是有原型的，在網上還小火了一把【柴犬攤手】
陳哥：語音3’’
溫大小姐：陳哥你說了什麽聽不清【柴犬問號】
陳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女兒拿我手機發的
梁三緊張地觀察着，但是孟昶遲遲沒有說話，心裏有點失望。
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孟昶：那首歌真的是死者寫的嗎
溫大小姐：嗯嗯，好像在學生中挺有人氣
陳哥：看起來死者的精神狀況的确不太好，有點抑郁傾向
陳哥雖然看起來只是個肚子微凸頭頂也微禿的普通中年人，但是其實是心理學博士，重大學術研究成果也有好幾個，按道理說不應該窩在這麽個小事務所裏。
梁三：那就從這裏着手查一查看
陳哥：嗯，明天再談，我不說了，老婆又念叨我玩手機了
溫大小姐：【柴犬傲嬌】陳哥又撒狗糧了
工作話題就在這裏告一段落，溫莎莎跟孟昶聊了幾句明天能否順路接她上班的事情，群裏也就安靜了。
梁三點開跟孟昶的私聊界面，遲遲不知道要給他發點什麽。
數一數年頭，兩個人在一起也是第七年了，雖然小矛盾不能說是沒有，但是鬧到要分居還真是頭一次。他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孟昶了。
在他面前的每一個動作和言語都開始小心起來，還要仔細地觀察孟昶的神色。
以前的行為都是那麽讓孟昶覺得不舒服和難受嗎？梁三不斷地這樣想着，拿起游戲手柄的時候都有了罪惡感。
梁三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董松柏笑着說：“你這是怎麽了？孟昶還沒回來？”
梁三搖搖頭，“再來一杯。”
董松柏以前跟他是一個部隊的，梁三/退役之後，董松柏過了沒多久也退了。按照他的話說，再這麽刀口舔血下去，他怕是活不到領養老金的那一天，于是回了家自己開了個小酒吧，生活倒也舒坦。
董松柏把酒杯遞給他，“你可是挺久沒這麽喝了，到底怎麽了？”
趁着酒勁兒，梁三也就把跟孟昶的那點兒事情說了。董松柏是他知根底的朋友，也是看着他跟孟昶一路走過來的見證人之一，聽完原因之後反倒沉默了。
“孟昶不是那種任性的人，絕對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你到底做了什麽惹他生氣了？”
全世界都覺得是梁三惹了禍，但是最冤的是梁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令人發指的事情。
梁三把空了的杯子遞過去，示意還要一杯。
董松柏笑笑，清官難斷家務事，“冰塊沒了，我去拿一點。”
他剛轉身離開，一只陌生的手搭上了梁三的肩膀。
“這是我的酒，要是不介意的話，請喝吧。”手的主人是個穿着淺色襯衫的年輕男人，戴着眼鏡長得頗為斯文，不過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身上強烈的同類氣息。
梁三轉頭盯着自己面前的空杯子看了幾秒，覺得今晚自己的确是喝得有點多了。
于是把那人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撥拉下來，“還是不用了。”
站起來對櫃臺後面的調酒師說：“老板回來就說我先走了，按老規矩記賬。”
然後他推開酒吧的門，冷風裹挾着強烈的冬日氣息迎面而來，梁三縮了縮脖子，沿着路邊慢慢走回家去。雖然路上還有行人，卻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微微停了一下，假裝把手裏捏着的紙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就能感覺到後面的人影也停了一下。
然而梁三裝作什麽也沒發現，繼續慢慢走回去了。
孟昶把車停在溫莎莎樓下，看見手機上她發的“馬上下來！”的消息，正準備關掉的時候，梁三的消息又發過來了。
這人昨天晚上大約是喝多了，半夜給他發各種版本的情詩，變着花樣兒地道歉，最終還是落在了一句，“到底我怎麽做你才會回來？”
到底要怎麽做？孟昶也不清楚。
或許他只是需要一段時間自己獨處，這樣才能夠想明白一些事情。
溫莎莎打開車門進來，一邊拉安全帶，身上一邊透出香水味來。
“吃早飯了嗎？”她問。
孟昶點點頭，“香水挺好聞的。”
“好聞吧？為了今天晚上的相親會特意買的，花了老娘不少銀子。”她得了誇獎挺開心，笑嘻嘻地掏出小鏡子補妝。
她只比孟昶小一歲，明年也三十歲了。
雖然家裏沒人管她，但她還是積極地想要嫁出去，而且對象必須滿足她的所有要求，包括外貌身高和經濟能力各個方面，一項不達标都不行，因此參加了各式各樣的相親會，在某相親網站上面都是鑽石會員了。
孟昶打開手機app看路況，上面梁三的消息又發過來了。
溫莎莎瞥見了，“不看看嗎？”
“不用。”孟昶發動了車子。
“我可以看看嗎？”
這不能怪她，實在是預覽的那一行字太吸引人了。
孟昶倒是無所謂，“你想看就看吧。”
“……哈哈哈哈！”溫莎莎的笑聲停不下來了，“你生了我的氣時，我便特別知道我如何愛你……回家的路上很冷，但是心中有你，心裏就很暖，全身結冰也不怕……哈哈哈哈！梁三原來是寫得出這種酸話來的人？！！平常看不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嗯……垃圾食品真是心靈的港灣【今日名言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