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歌聲
溫莎莎把一杯熱茶放在坐在會客沙發上的年輕人面前,問:“請問您是?”
來人年紀不大,看起來也是二十出頭。穿着的一身冬裝還脫不了學生氣,應該還是個大學生,頭發極短,神色憔悴。
他接過茶杯的時候莫名像是防範攻擊的樣子,往後躲了一下,然而也只是抿了一小口,低聲說:“我知道關于……金玫的事情。”
這時候的梁三和孟昶正在戲劇學院的學生食堂,跟一個女學生搭話。
肖一茜是舞蹈專業的,紮了一個很高的馬尾,露出飽滿的額頭。而且化了一個朱紅色的眼影,配上一身十分成熟的長毛衣搭配,顯得跟這個學校食堂有點格格不入。
她一邊吃飯一邊玩着手機,單手把最新款的水果機操作得十分流利,就這樣接受了他們倆的詢問。
“你們覺得金玫不是自殺死的?有什麽證據?”她問,語氣有些傲慢,跟外表一樣不是十分好接近的樣子,把碗裏的菜翻來翻去,有些不耐煩。
孟昶也沒有準備套近乎,那樣反而會引起對方的反感,“你知道……金玫死的那天早晨吃了什麽嗎?”
一個完全不搭邊的提問,肖一茜也愣了一下,“我怎麽會知道這種東西。”
梁三也看了孟昶一眼,同樣沒有明白他為什麽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學校附近超市的監控顯示,她早上七點半左右在面包店買了一個六塊錢的三明治,裏面放了生菜火腿培根,對了還有蛋黃醬,”孟昶看着明顯注意力被他吸引過來的肖一茜,“如果是你,你決定中午自殺,還會吃一頓營養搭配均衡的早飯嗎?”
肖一茜聽完,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後嘆了一口氣,放下手機和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說:“好吧,我明白了。”
如果把藝術班的女生分為極端的兩類,那麽肖一茜和金玫可以說就是這兩種極端的代表了。
在大家都穿着藍白校服土得掉渣的時候,藝術班學跳舞的女孩子們身材高調四肢修長,就算面孔不那麽出衆,在一般人中氣質也顯然不同,在這樣一群人中間仍然最受歡迎的肖一茜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在校規禁止的情況下把頭發染成深紅色,被教導主任點名的時候嘴硬說成是天生的,在男生起哄的聲音中像一只天鵝一樣高傲地昂着頭。她記得理科班那個最帥的男孩子的生日,在當天迎着衆人的目光把禮物送到他的課桌上,然後問他要不要做自己的男朋友。藝術節的時候表演最受歡迎的舞蹈節目的人也是她,跳動起來的時候宛若精靈,舉手回眸都是美。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很多朋友,每個人都喜歡她。雖然她給人略顯高傲的感覺,但是一旦看見她的笑容,人人都會覺得無比親切,沒有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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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玫就不一樣了。
雖然同在學習成績要求不高的藝術班,但是她仍然好好學習。進了藝術班是因為從小學習音樂,家長認為靠着特長可以進更好的學校。總是戴着眼鏡,紮着最樸素的馬尾,校服穿得很規矩,寫的卷子美觀又整齊,作文總是被當做範文貼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
周末的時候不用穿校服,她給人的印象就是穿着一件舊的深紫色外套和泛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帆布鞋略微有一點脫膠,是模仿某大牌的山寨貨。
這樣的兩個人進了同樣的大學,湊巧還在同一個班上。
肖一茜開始是假裝不認識金玫的。她那種親和的性格也是挑人的,她自己的生活是閃閃發光,總是成為話題的中心,因此希望周圍的人也都是話題人物,那種高中三年都沒怎麽說過話的陌生同班同學根本沒有必要搞好關系。
金玫則是高考失利了。戲劇學院雖然也是全國重點大學,但是按照她的成績,完全可以進更好的頂尖學府,來到這裏是她沒想到的。所以從收到錄取通知的時候開始,她就心情不佳。
再來到了大學周圍的人都跟高中的時候不一樣了。不再穿校服了,女孩子打扮得青春活力花枝招展,男生也開始注重穿着品味,然而家境并不是十分好的金玫并沒有那麽多閑錢來裝飾自己,加上本來就有點內斂的性格,不知不覺中跟同學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終于一次她跟室友因為小矛盾鬧翻了,她狠下心要從宿舍裏搬出去自己租房住,找房子的時候再次跟肖一茜“狹路相逢”了。
因為清楚兩個人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于是她拒絕了跟對方合租那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盡管各方面都十分符合她的要求。但是肖一茜卻認為跟她成為室友實在再好不過,一來兩個人在同一個班,課程安排大體一樣,還可以互相提個醒答個到,二來金玫安靜內斂,肯定很愛幹淨,也不會帶陌生人進合租房。
在肖一茜的死纏爛打之下,金玫終于還是答應了,略帶着好奇答應的。這個人到底跟自己哪裏不一樣?她渾身好像是帶着金光,讓周圍的人都成為她的信徒。
兩個人開始合租之後,關系漸漸變得親近起來。金玫或許是多少受了一些肖一茜的影響,也變得開朗許多,還在音樂社團交了男朋友。
不過半年之後,肖一茜就從那裏搬出去跟男友同住了,後來搬進去跟金玫合租的就是學姐蕭霞。
“我覺得奇怪的就是她那個男朋友,”肖一茜說,她面前沒吃完的飯早就已經涼了,但是她還是無意識地擺弄着手裏那張餐巾紙,因為擦過嘴,上面殘留着一些口紅印子,“她好像藏着刻意不讓我看見,只有兩次那個男生送她回來的時候我才偶然看見幾眼。”
“她的男朋友奇怪的地方在哪裏呢?”孟昶問,低頭看了一眼錄音筆上的時間,已經過去相當久了。
“沒有直接見面交談過我也說不太清楚,但是最明顯的就是那一次他們出去旅游回來。”
“旅游?”
“對,”肖一茜說,“那是去年的五一節,金玫這麽節儉的人還會出去旅游挺少見的,所以我的印象也比較深,那次旅游回來,金玫性格就變了很多,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了,經常一整天待在屋裏不出來,偶爾還會夜裏出去。”
“你有問過她發生什麽了嗎?”孟昶注意到她的手無意識地撕扯着那張餐巾紙,眼神飄忽,不太敢直視自己。
“沒有,”肖一茜的目光移向別處,“那時候我忙着搬家,沒過多久就搬走了,所以也不太清楚。”
“那她後來有沒有跟你聯系過呢?”孟昶聲音放得更溫和,試圖緩解她的緊張。
“嗯……沒有。”肖一茜想了想說,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她立刻拿起來看了一眼。
看來也就這一些了,孟昶收起錄音筆,跟梁三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我還有事,必須要走了。”她把那張蹂、躏得不成樣子的餐巾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如釋重負的樣子。
“沒什麽了,”孟昶笑了笑,“對了,金玫男朋友的名字你知道嗎?有聯系方式嗎?”
肖一茜站起來,背上了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小包,沒有面朝着他們,回答道:“沒有聯系方式,不過是外貿學院的……好像是叫曾越?”
“曾越?”溫莎莎請他在訪客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請問你跟金玫的關系是?”
“情侶……”曾越擡頭看了溫莎莎一眼,溫莎莎才發現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紅血絲,有些吓人,“至少半年以前還是,情侶關系。”
孟昶和梁三從學生食堂走出來,正巧是到了中午下課的廣播時間,大量的學生下課了往食堂這邊走。
他們倆挑了一條相對人少的路往學校外走。戲劇學院綠化做得挺好,這時候路邊上有早開的山茶,傍晚的涼風吹過來,略微感到一點寒意。
梁三察覺到孟昶的腳步放慢了,問:“怎麽了?”
“你聽。”孟昶低聲說。
這裏人少,隐約聽見乘着風傳來的校園廣播裏悲傷幽暗的歌曲前奏。
“啊,今夜就這樣睡着吧
能夠幸福的也就只有這一刻了吧
明早醒來
又是新一天的絕望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
這是那首《荒野》。
旁邊有下課的幾個結伴行走的學生經過,隐約的交談聲傳過來。
一個女孩子抱怨道:“怎麽放這首歌!廣播站的人到底在想什麽啊?”
“對啊,聽着就瘆得慌,晚上又要做噩夢了……”
一棟教學樓的樓頂上,站在角落的位置正巧可以看見這裏的人群,相機的聲音“咔嚓”一響,拍下了兩個男人站在小路上聽那歌聲的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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