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或不信

更新時間2014-10-8 12:48:12 字數:3483

電梯升到十八樓時終于發出了“叮”地一聲。陳珈急匆匆的沖出電梯朝辦公室趕去,空蕩蕩的公司裏只有一個保潔阿姨正在擦拭着玻璃。

阿姨看見陳珈後,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七點,随即謙卑的喊了一聲,“陳經理,早。”

陳珈沒有搭理保潔阿姨,她只想盡快趕到辦公室把藏在那裏的證據給取走,那可是她的保命符。總經理辦公室的獨立衛生間內,她脫下高跟鞋踩着馬桶墊圈朝牆面上的壁燈後一摸,一個小巧的U盤出現在了她的掌心。

“李經理,這麽早您也過來啦!”

保潔阿姨的這聲呼喚吓得陳珈連鞋都不敢穿,直接提起鞋蹑手蹑腳的朝辦公室外的一個露臺上躲去。

不一會,一個身材壯實、滿面匪氣的黑衣男子推開了陳珈的辦公室門。他匆匆地環顧了一遍,對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個男子道:“大哥,好像不在。”

被稱為大哥的男人戴着一副金邊眼鏡,四十上下的年紀。聞言後,他悠閑地在辦公室裏踱了一圈,随即朝着身邊的男子指了指露臺,并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男子會意的朝露臺輕輕走去。

下屬的聰明讓戴眼鏡的男子有些開心,為了分散陳珈的注意力,他大聲說:“小李啊,你說珈珈為什麽不接電話呢?我好擔心她會出事……”

陳珈此刻的處境并不好,露臺上根本藏不住人,她為了逃跑只得從露臺一側的窗戶翻了出去。房間裏的說話聲,她能隐約聽到,但她不相信那個二十年對她不聞不問的男人會關心她是否出事。

十八層樓外有一塊巨型的廣告牌,廣告公司的人曾從她這兒借道爬出去過,據她所知,露臺外有一塊突出的水泥臺可以落腳。

窗外,清晨的朝陽在大樓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陳珈眨了幾次眼睛才适應窗外的晨光,只見她把手中的高跟鞋往衣服兩側的口袋一插,勇敢的跨出了窗子。

窗外的風很大,陳珈慶幸這個露臺被廣告牌遮擋了部分,若非這樣,她早已被勁風刮下了樓層。她一手扶着露臺窗戶,一手抓住廣告牌後灰色的支架,謹慎的把雙腿朝着露臺與廣告牌支架結合處的那一小塊空地移去。

“小姐,”那個一臉匪氣的男子突然從窗戶口探頭喚了陳珈一聲。

“啊……”陳珈被他突然發出的聲音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松開了抓着窗戶的手。若不是她的雙腳恰好踩到了那塊空地上,另一只手又緊緊地抓住了廣告牌後的架子,只怕她早已失足墜落。

口袋裏的高跟鞋掉了一只,呼呼的風聲讓她根本不敢往下看。她緊緊地扶着廣告牌後的架子,面色難看的望着這個被保潔阿姨稱為李經理的人。怎麽也沒有想到,先前還在室內說着話的人,為什麽會那麽快的發現她躲在露臺?

遇事淡定是陳珈為數不多的好品質之一。她擠出一個微笑,道:“李經理,你來得挺早的啊!”

李經理正欲開口,被他稱呼為大哥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離開。

男人站在窗口,灰色的西裝讓他看起來就像陽光被廣告牌遮住後的陰影。他面沉如水的問陳珈,“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要躲在這裏?”

眼見該來的事情并未被自己躲掉,陳珈高聲反問:“你難道沒有看到昨晚的新聞報道?那麽大的行動,為什麽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是你的保護傘沒用了,還是你想讓我頂罪?”

聽到陳珈的責問後,男子面色未變的說:“政治上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不要聽風就是雨。”

“是嗎?”陳珈反問。随即接着說:“如果你不着急,為什麽要大清早過來?是不是突然意識到,我媽死了後,你再也找不到像她那麽好騙的女人了?”

男人沉默了,他摸索着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包煙,點燃一支後,緩緩開口道,“若說我是過來找你,想送你出國避避風頭,你信嗎?”

陳珈搖了搖頭。

男人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那副眼鏡出色得襯托出一個成熟男人的儒雅魅力。吐出一個青色的煙圈後,他說:“你媽懷你時,我有了人生中第一家夜總會。我那時年輕,不想要孩子,更不想要一個媽咪生的孩子。”

男人直白的語言傷害不了陳珈,若是不夠堅強她早已被過往的歲月給擊敗。

她譏諷的問:“為什麽讓我生出來呢?”

男人無奈的說:“我的夜總會離不開你媽手中的小姐,她讓我的場子火起來,我養了你們母女十多年。”

陳珈一聲冷笑。男人不以為意的接着說:“至于為什麽你媽入獄後,我沒有管你,任她把你送給一個小姐帶大?不是我不想,而是你媽不讓。她覺得既然我要洗白了從政,就不能在腳跟不穩時被政敵抓到把柄,更不能讓我的跳板知曉我有私生子。”

聽他把自己的發妻稱為跳板,陳珈毫不意外,那女人确實是跳板。若不是她有個當官的老爸,男人也不可能搖身一變從夜店老板成了正經商人。

她道:“死無對證的話,随你怎麽說。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幹什麽?”

男人把手中的煙頭扔到了窗外,感嘆的說:“我現在的身份很敏感,家裏人一時半會出不去,但你不同,沒人知道我們的關系。若我真出事了,我希望你能出去。”

陳珈審視的着男人,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丁點可供她參考的情緒。半晌後,她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眼神,這個男人她看不透。

“我不信你。”

男人道:“小李,把東西拿來。”

片刻後,他在窗邊展示着手中的幾份證件,“護照,簽證,機票,新的身份證……如果你願意,今日就可以離開這裏。”

窗外的風把陳珈的眼睛吹得幹澀無比,只覺得那些證件上的照片和字跡是那麽的模糊,她是否該相信這個男人呢?在她猶豫的時間裏,男人道:“珈珈,虎毒尚不食子,我是你父親,這一點我們都無法改變。若我不信你,又怎敢把手下的産業全部交給你管理?”

陳珈笑了,問:“你是說酒吧、桑拿、夜總會、KTV,你所有見不得光的項目?”

她略帶埋怨的語氣讓男人笑了,他道:“不能否認,你确實有管理這些場所的天賦,你和你媽一樣的聰明可靠。”

他的贊譽她可不敢當。這些年,她只是管理這些地方,接觸到了這座黑金帝國最皮毛的東西,但真正掌控和保護這些地方的人還是他。新聞報道,警察打擊,讓她拿不準應該相信他的言語,出國躲避風頭?還是主動投案自首,把自己先摘幹淨?

男人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考慮,他探出身體朝她伸手,道:“還有十五分鐘樓下的商場開門營業,公司的員工也會陸續趕來工作,你确認要站在這麽危險的地方?”

被他這麽一說,陳珈只覺得全身都被風吹得沒有了知覺,這樣站下去,她不保證一會兒還有爬回去的勇氣和體能。

她慢慢地活動了一下腳,穩穩地踩着露臺的邊緣朝着窗戶爬去。當她爬到一半,一只手要抓住窗戶邊緣,另一只手才敢放開廣告牌後的架子時,男人穩穩的握住了她想要抓住窗戶邊緣的手。

他的手幹燥而溫暖,嘴裏關心的說着,“別怕,小心點,我當年也這樣幹過。那時候,這裏還沒有那麽多高樓,我為了躲避警察一直趴在七樓外的空調機箱上,你可比我勇敢多了。”

他的話語和稱贊分散了陳珈的注意力,見她徹底放開廣告牌的架子後,他問:“聽說你把賬本備份了,我能知道備份在哪裏嗎?”

陳珈瞬間有了墜入冰窖的感覺,她盡量克制住身體的顫抖,故作天真的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財務都是你的人,我根本碰不到賬。”

男人有些欣賞的看着她,能在這種時候對答如流,并死不認賬,這孩子還真像自己!他道:“整個公司我都裝了監視器,把U盤藏在壁燈後面确實算個好主意。”

“爸,”陳珈流着淚說:“我不敢了,U盤就在我身上,你拉我上去好嗎?”

男人皺着眉道:“挺能屈能伸的,但你忘記了我是幹哪行發家的嗎?你覺得我會相信女人的眼淚?”

陳珈一直覺得自己無情,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才真正意識到什麽的無情。絕望籠罩着她的身體,腳下的露臺邊緣就好似沾了水似地滑膩。

她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手中,緊緊地抓着男人的手,非常不解的問:“你既然早知道U盤的事情,為什麽剛才不逼我拿出來?為什麽現在才問?”

男人獰笑着松開了自己的手,“你那麽聰明,仔細想一想啊!”

失去了男人拖拽的力量,陳珈只得把全身力量放在一只手上,她的指尖因乏力而泛白,不禁凄厲的問:“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你為什麽要這樣?”

男人突然用雙手握住了陳珈的手腕。就在陳珈以為他改變主意,只是吓唬她時,他說:“我知道你記性好,那些賬目有一半只怕你早已牢記于心中。騙你過來,是不想你打電話報警而已……”

“電話?”陳珈終于想起口袋中那個被設置成靜音的手機,只聽“咔嚓”一聲,男人用沒有被她抓住的另一只手擰斷了她的手腕。

失去支撐的她像只蝴蝶般輕盈地從十八樓飄落。她怎麽就忘記了男人是黑dao出身,靠着狠辣才有了今日的地位。金邊眼鏡,儒雅的氣質,所有一切就和女人的臉上的化妝品一樣,統統都是遮掩瑕疵的僞裝。

她媽媽常說,一個女人若想活好,定要牢記三條原則。其一、愛自己。其二、想辦法掙錢。其三、千萬不能相信男人。

她怎麽就忘記了父親也是男人呢?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啊!如果還有下輩子,誰都不能阻止她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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