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姓名。”

“陳飛。”

“性別。”

陳飛瞅了對方一眼,你看不出來?

對方回了一個更兇狠的表情,陳飛癟癟嘴:

“男。”

“年紀。”

“27。昨天剛過。”

記錄的筆停頓一下,懷疑的看看他。陳飛看懂了對方的無言,指着胡子嬉皮笑臉:

“您看您要是算相,也不找個嘴上沒毛的是不?”

“多餘的別說!”汪光呵斥他:“家庭住址。”

然後汪光看看對方,補充道:

“常住的,能找到人的那種。”

陳飛本來想糊弄對方的心思一歇,老實說:

“成華大道2區38棟29樓1002號。”

“住的倒是不錯,”汪光嘀咕一句,繼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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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

“135xxxxxxxx。”

常規的問完,汪光磕磕筆,開始心裏戰術。對面的人也知道這個是一個開始的信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

“前天晚上,7月2號,你去幹什麽去了?”

“我去給一個老板……”陳飛眨眨眼睛,換了一個說辭:

“溝通、探讨一下未來的生活方式,提供一次咨詢服務。”

“……”

旁邊沒記錄的那位警察嗤笑:

“算命就算命,還扯什麽咨詢。”

“哎警察同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陳飛有點小激動的辯駁,“咱們可是正經開店做咨詢師的,您看看,”說着,要掏兜,姿勢不對,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名片,可惜兩位警官眼睛看都不看一眼,他只好嘟囔的坐回去,“我們可不是無照經營,更別說是算命了。算命,那可是封建迷信啊,警察同志可不能亂扣帽……”

“行了有完沒完!”記筆錄的汪光不耐煩的打斷他,喝道:“老實回答問題!!幾點去的,都跟什麽人見面,都幹什麽了!不要說謊!我們會找人驗證你說的話的!”

陳飛吐沫都準備好了,打算七扯八扯的轉移話題。奈何這兩位并不是日常打交道的民警同志,被毫不留情的噎回來,也知道對方不好惹,蔫巴巴的坐下來——陳飛其實不怕警察,但是他什麽人都接觸過,知道這種貌不驚人的警察,才是最厲害的,得罪了他,有的是你罪受——老實的道:

“下午四五點吧……”

“到底幾點!”

“我也不知道,我等車來着。下班點,打不着車,我最後做的公交車去的。在百潤大樓門前那站坐的車,”汪光在百潤底下點了兩下,一會跟公交公司核實一下,一般這種公交車到站都有站點,大樓也有監控,一查就知道。一邊聽陳飛繼續說“……我到地方下去,我又問了一下路,然後才到的地方,嘿你別說那地方真高檔啊,等我将來賺了錢,也買一套……”

陳飛是真覺得自己委屈。

他在這混了三年,才混了一個租的房子充門面,還搭進去幾萬塊錢,才搭上了王建雲這條線。

王建雲別看只是女婿,但是他負責了合華所有對外公關,人脈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要。只要搭上這條線,以後就不愁客源。他的客人也不用是半信半疑的小白領和街邊的體力勞動者。當初得到消息,給他興奮的夠嗆,*也不裝了,親自□□。出門還給自己算了一卦,這是要行大運。

結果真是大運啊——到了地方一看,态度冷淡不說,面上雖然好像恭敬,那內裏完全不當回事!

半信半疑倒是好說,就要這種半信半疑,一旦碰上了那件事兒對了,那就徹底信了。就怕那種壓根不信的,面上做出一副相信的樣子,只不過是過耳雲煙,聽過就忘。

陳飛咖啡都喝了三杯,還是那态度,他都不打算使勁了。借口去個廁所,整理整理自己,就打算找借口走開。王建雲做的不地道,他卻得罪不起。

出來看見王建雲露個地中海在沙發上,這好歹要告別一聲啊,結果轉個彎,看見胸口老大的血窟窿——這運,大發了!

汪光看着口供,低聲說:

“頭兒,你信麽?”

元寶峰扯扯嘴角:

“這個人很尖,他的口供全都有時間、地點、見證人。只要我們去查,就能查到,他不會在這種地方說謊。”

“你是說?”

元寶峰點一點後面這部分,他說的話不假,可也不真。

幾萬塊的投入,對方不信就輕易告辭放棄?他說四五點鐘上的車,可是據他所知,停靠純水岸的公交車只有一路109,109從百潤開車,就算堵車,只堵一條街,只要出了那條街,其他的街道都是小道,十分暢快。基本十分鐘就能到站。據他自己說,去的時候,家裏沒有人,是王建雲親自開的門,樓下都沒有人,出來的時候才看見樓下有保姆、秘書。他幾點到的地方,幾點上樓,談了幾個分鐘,這些都是模糊的概念。裏裏外外加起來,都足夠他實現告訴對方家裏最好不要留人,影響算命,然後等到了地方,放倒王建雲,僞造案發現場。浴室有用過的痕跡,滿衛生間的多米諾反應。雖然只提取了幾個腳印,按照腳印的行程,他應該在門口洗手區逗留了,可是保不準他踩着屍體或者其他辦法……

不行!

元寶峰皺緊眉頭,從這種幻象裏面脫離出來。他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慣性。

他忽然知道了副局最後的那句話什麽意思。

今年剛進來的許南忽然敲門說,陳飛的保釋人來了,要求保釋。

汪光跟元寶峰對視一眼,這口供目前沒有什麽明顯的邏輯漏洞。也不能非法□□,他們只好嚴重警告了對方不得離開市裏,保持電話通暢,也不得不按照制度把人放了。

從案發到錄口供,陳飛出來的時候,已經半夜兩點了。陳飛深深的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就被這半夜的涼氣嗆得連連咳嗽。這時候旁邊塞過來一支煙:

“自由的空氣好聞不?”

“好聞。”陳飛心裏補充,個屁。你他媽叫人關進去還險些被當做殺人犯你試試,外面是廁所你也得說好聞!

“行了,”大概是心虛,馮□□他笑笑,一伸手勾住他脖子:“你也別回你那狗窩了,上我那去,洗個澡,去去黴氣。”

陳飛翻個白眼,朝他車走過去,走到一半,國罵出口:

“卧槽!你孫子又換車!”

馮天搓搓手,從兜裏掏出鑰匙,作勢要塞進他手裏:“嘿嘿,還行還行,你開,我不跟你搶。”

陳飛垂涎的要命,圍着車轉悠了兩三圈才沒好氣的說:

“我手黑,我不碰,你這車我可賠不起。”

馮天也挺珍惜這剛買的車,聞言順勢收回手,親自給這位老爺開車門,陳飛給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嗖的就登上了後座。馮天一路飛馳的滾回家,回家先把人推進浴室,然後殷勤的給交了一桌子的外賣,伺候這位老爺就餐,姿态不能再低。

要說馮天為啥這麽低聲下氣呢?因為這案子、呸!這事主,是他推薦的。

要不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呢,馮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跟陳飛住隔壁,陳飛的爹不咋地,馮天的還不如他爹呢。他爹出軌歸出軌,起碼沒家暴、沒拿着賣血錢養別人是不是?還爛賭,陳飛不止一次碰見債主來要債,家裏早就空了,馮天他媽被拽的頭破血流。就馮天學習好,在家也護着他媽,後來馮天大點了,馮天他爸也不敢打了。但是也徹底不着家,除了回來要錢,徹底沒了蹤影。來要錢,也永遠躲着馮天上學才敢來——打從有一次他想賣了他媽,馮天就要剁了他。得虧馮天的媽抱住了馮天,他爹才跑了。一個爛賭鬼**鬼,也沒有本錢跟身強力壯的馮天硬碰硬。

最後一次,債主來要債,家裏實在沒東西了,要個瘾君子幹啥?結果馮天他爸一下子抓着痛哭的馮天的媽說抵債。話沒說完,就口吐血沫子倒下了——後面馮天拿着不知道哪撿來一把水果刀,那上面現在除了鏽,還有血。

要債的跑了,馮天的媽,這個除了補貼丈夫就是補貼娘家的可憐女子,這一輩子唯一一次不哭哭啼啼,站起來一把奪過刀,把馮天塞進了陳飛家裏,然後對警察說,是她殺的人。最後判了個死刑,馮天最後一次去看她,這個女人把耳朵上唯一還留下的不值錢的銀耳環給他,叫他去當了,去上學。好好上大學,娶媳婦,要好好對待人家。還叫他去找舅舅,舅舅肯定會養他。

馮天接過來,沒說這個錢都不夠學費,別說學費,現在外面吃碗面都不夠。但是他什麽也沒說,第二天就不見蹤影了。有的人說看見馮天去過舅舅家,被舅舅家打出來了。也有說跟着後巷的那個工頭走了。反正就是走了。

再次相遇,馮天穿的極好,住的也極好。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了蹲在街邊擺攤的陳飛。他把人帶回去,說起這些年的經過。

馮天當年的确去過舅舅家裏,不過可惜,他媽掏心掏肺的弟弟家,并不想養他,也不想掏幾百塊的學費——就算當時他舅舅已經住在了樓房裏面。二舅心眼多,還明裏暗裏問他他媽給他留了什麽東西。聽見只有一對不值錢的耳環,也翻了臉。馮天也沒多留,轉身回家去,掏出自己的書包,割開背帶,裏面藏着他自己藏得一點錢,縫在了衣服上,自己悄悄的跟着火車,往南面去了。

他聽說,南方賺錢容易,就連做小工,一個月也有幾百塊錢呢。

後來?

後來他沒詳細說,只含糊說了在南方混了幾年,也沒混出頭,然後偶爾聽說了北京更好,就又北上。後來輾轉來到了帝都,活得還行。

他也在算命。

他聰明,腦子靈活。先是看到娛樂圈的人似乎很信這個,然後就自己看了兩三本算命的書,就能幾乎鐵口直斷了。

後來被引薦給了一個明星,又被明星推薦給了身後的‘幹爹’,最後越走越順,在手表圈裏風生水起。他還抽空去讀了一個大學學位,還悄悄的拿了一個心理學證書。

現在來找他的人,預約都排在了後年。馮天看見了童年的好兄弟,非常高興。他是恩怨分明的人,兩個分開十來年的人,不多時又重新好了起來。看見好友落魄,他給支了一個招。

看見陳飛,他也很高興,不過這兩年手表圈不好混,何況新來的。馮天想讓陳飛先接觸商人圈子,然後在曲折來接觸手表圈。

這次這個王建雲,就是一個好對象。他跟許多的政府官員都有關系,只要從他做成了生意,以後不愁沒有客戶。将來陳飛發達了,兩個人還能結盟。

誰想到,禍從天降,死的還那麽蹊跷。

要不是馮天趕緊聯系自己的’顧客‘幫忙,陳飛現在說不定已經定罪了。他太知道上面想找個替死鬼的心态,這種達官貴人,最後的兇手都要是無辜的人。真兇往往能逃脫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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