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氏愛孫心切,但同樣把國公府看得極其重要,魏寧同她說的這一件事,她一時間實在是接受不了。
但孫子的秘密,她一個字也不能對外人說,即便是在她身邊伺候多年,深受她信任重視的嬷嬷。
可憋在心裏,也不是那麽回事,王氏憋了兩日,硬生生地把自己給憋病了。人一病,就特別脆弱,看着身邊忙上忙下的姜嬷嬷,她突然十分想傾訴些什麽。
當然,她沒有說魏寧的名字,只喚了貼身侍女的名字:“阿容。”
“哎,小姐。”姜容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在王氏還待字閨中的時候便侍候她了,如今身子倒還爽利,但也是個滿臉橘皮的老婦人。
王氏盯着姜容那張早就布滿褶子的老臉:“你的孫子年紀也不小了吧,我是說,假如,假如你的孫子,突然對你說,想娶個男妻,你會怎麽辦?”
姜嬷嬷愣了下,不知道自家小姐怎麽突然這麽問 :“小姐莫不是忘了,阿容的曾孫半年前便辦了洗三宴,您還給那小子封了個大紅包。”
王氏不喜歡李氏那院子,但也沒有做什麽特別惡毒的事情,對自家院子這些忠仆,更是賞罰分明,她伺候了王氏這麽多年,不管是兒子,孫子,還有曾孫,都跟着沾了福氣。
得虧這是她家小姐,不然別的女人這麽咒她孫子,姜容鐵定是要翻臉。
王氏也想起來了,姜容是個有福氣的,雖然地位沒有自己高,出身也不好,但丈夫是個軟和性子,懼內的很,兒女孝順,子孫滿堂,連曾孫都有了,她喃喃道:“你瞧我這記性,真是病糊塗了。”
姜容拿了個軟墊,墊在王氏的身後:“小姐也莫着急,小主子這麽出衆,又是個孝順的,鐵定過幾年,便能讓您抱上金孫。”
這幾年來,魏寧變化頗大,特別是加冠後,仕途更是坦蕩,深蒙聖上恩寵。原本魏寧就長得好,前途無量,這兩年上門說親的人也不少,不過魏寧以年紀還小,未立業,不成家,都給拒了。
男子成婚不同女子,長輩便是能做主,他死活不從,那也是不成的,更何況王氏寵愛孫子,總想着給魏寧挑個好的,也就挑挑揀揀的拖到現在。
姜容可還記得,前段時日,自家小姐就在各個貴女中挑來選去,興致勃勃,這小世子才回來沒幾日,怎麽小姐就突然急出了心病,還生出這般古怪想法。
王氏想起魏寧那張流露出痛苦的臉,唉聲嘆氣好一陣。
姜容跟了王氏這麽多年,可以說十分會揣摩王氏的想法,雖然對方沒有明說,她這麽也琢磨出王氏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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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退了其他伺候的丫鬟,壓低聲詢問道:“阿容聽說,京城裏好男風,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以此為雅興,世子爺還年輕,未曾識得女子滋味,被那些宛若好女的不男不女的東西蒙騙,只要小姐您讓他識得什麽叫溫柔鄉,知道了女子的好處,自然不會再生出糊塗的念頭。”
王氏本來就覺得魏寧突然喜歡男人怪的很,聽姜容這麽一分析,她便道:“阿容說的有理,只是那孩子……”
她遲疑了片刻:“那孩子,性格倔強的很,萬一惹惱了他……”
姜容便道:“小姐您也是為了世子好,不然這偌大的國公府,總不好叫個男人主持中饋,叫外人看了笑話,便是一時間不理解,等世子也再大些,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王氏卻還是有幾分猶疑:“這府上也沒有什麽好姑娘……”
姜容繼續給她出主意:“只是收一兩個通房,家世清白,姿容絕豔便可,不過是讓世子爺識得女子滋味,哪裏需要那麽傷筋動骨。”
齊國對女子比前朝寬容許多,但龍椅上坐着的還是男人,對他們這種講究開枝散葉,多子多福的世家來說,只要未成婚的男人院子裏沒養着太多女人,也沒有在新婦進門前先生下庶長子,就已經夠了。
再說了,魏寧現在都二十二,現在院子裏連通房都沒有一個,已經算得上極其潔身自好了。
王氏覺得姜容的主意不錯,她向來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可在這個時候卻還是顯得十分猶疑。
姜容深吸一口氣:“這糟主意,都是阿容心疼小姐,自作主張。若是惹了世子爺生氣,都是阿容一個人的過錯。”
事情還沒做,姜嬷嬷就先把鍋背好了,做奴才的,本就應該為主子分憂。王氏不想當那個破壞祖孫關系的壞祖母,那就只能是她這個忠心耿耿又自作主張的老嬷嬷出來頂缸了。
王氏便笑了,臉上不再是愁容滿面的樣子:“瞧你這話說的……趁着子規這幾日還在家中,早些把事情安排了便是,阿容的眼光,我放心的很。”
入宮面聖的魏寧沒來由地打了好幾個噴嚏,和他共乘一輛馬車的燕六關切道:“主子可覺得身上有什麽不妥?”
魏寧吸了吸鼻子:“本官好得很。”
幾年前他落了水,身上便有了畏寒的病根,冬日裏必定裹得嚴嚴實實,從頭到腳,全副武裝。
這兩年他勤懇練武,加上有上一世的記憶,早就不是五年前那個身體羸弱,手無縛雞之力的纨绔世子了。
“啊啾!”魏寧話音剛落,沒憋住,又狠狠打了個噴嚏。
看來待會還是得順路去趟太醫院,撿兩幅防治風寒的藥吃。
對了,還得多抄一份方子,送到徐元嘉那去,免得京城天寒地凍的,到時候成親的時候他的世子夫人病卧在床。
魏寧入了宮,在得了皇帝準許後進了禦書房,他把一個在花城事情,稍作總結,從自己前期的謀劃道後期的作為,半點沒有隐瞞的全部告之給了齊宣帝。
宣帝在他身邊安插了探子,探子是誰,重活一世的魏寧再清楚不過,然明面上,他還是得裝作絲毫不知情。
宣帝對魏寧這段時間的作為相當滿意,但魏寧年紀這麽輕,再往上提拔就過了,現在的左仆射也沒什麽錯處,不可能讓魏寧頂上去,他捋了捋龍須,笑道:“愛卿這些時日辛苦了,你想要什麽?金銀財寶,還是香車美人?”
魏寧每次都會拒絕,反正皇帝也少不了他的賞賜,欲拒還迎說的便是他了。
但這一次,他還真想讨要一回賞賜:“臣想要陛下為臣賜婚。”
魏寧露出少年郎情窦初開特有的羞澀笑容:“臣因緣際會,在花城救下了徐郴徐大人的庶子徐元嘉,對他一見鐘情,只是唯恐家中祖母不同意,所以請求陛下為臣賜下這一樁婚事。”
“徐郴?”宣帝腦海裏完全沒有印象,文武百官,人數甚廣,能在他心裏留下印記的都是朝中地位不低的。
“徐大人為本朝宣義郎。”
宣義郎是從七品文散官,一個只有虛名的閑職。
“哦。”宣帝應了聲,他就說完全沒印象,感情是個芝麻大點的官。
這麽小的官,魏寧要娶他家的姑娘,對方應該歡天喜地千方百計保住金龜婿才是何苦求他一道聖旨,早知道,禦賜婚事可不是那麽容易和離的。
等等,宣帝反應過來:“你方才說的,可是庶子?!”
魏寧道:“元嘉的确男兒身。”
宣帝呵斥道:“胡鬧!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魏寧便一掀下擺,跪了下來:“臣與徐郎兩情相悅,還請陛下成全。”
宣帝定定看了他許久,最後又罵了魏寧一通,令他跪了小半個時辰,确認了魏寧的誠意,寫了一道賜婚的聖旨。
魏寧便歡天喜地謝了聖恩,直到上了馬車才斂了笑意。
皇帝恩威并施,一副為他好的樣子,但他娶個男人,宣帝絕對不可能不贊成。
畢竟一個好男色,還對男妻癡情的男人,對皇帝來說,就和那些宦官一樣,沒有子嗣才能用的放心。
榮國公府盛名太過,宣帝疑心病又重,他想爬的比祖父更高,便必須想些偏招。
魏寧坐了馬車去了太醫院,讨要了上好化瘀止血的藥膏,順帶要了預防風寒的方子。
他要了一份,看了眼,折好放入袖中:“勞煩孫太醫再為我開一份,多幾倍的黃連。”
這是他對未來世子夫人的心意,夫夫就該同甘共苦!
作者有話要說: 魏寧:夫夫就該同甘共苦!
徐元嘉:狗屁同甘共苦,解釋一下,這十倍的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