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與瀾竟然真的在填寫報名表格。
“你認真的?要說打架的話,其實我覺得你比我大師兄還能打。”夏清讓嘴唇翕動,壓低聲音小聲強調,“我們這可是正經武館,不是收保護費的,你別誤會。”
少女湊近時,高綁的馬尾不經意垂下,幾縷發絲掃過宋與瀾的手腕,掀起羽毛輕拂般的癢意。
宋與瀾握筆的手縮了縮。
“我知道。”他點頭,“反正無聊。”
“沒錯沒錯,日子嘛總要有點愛好,”前臺小弟熱情介紹,“我們武館在整個赫理市都是有名的,小哥哥想學什麽,散打武術跆拳道都有,我們這大課都是一對一的,首節課還體驗免費。”
夏清讓覺得他這個“反正無聊”很不靠譜,直言道:“如果你是想學了打架,那沒必要。強身健體或者有參賽打算,可以。”
“嗯。”宋與瀾的視線落在意向課程那欄,筆尖在散打那裏打了個勾。
“還有那群人,如果再找你麻煩,直接報警,”夏清讓輕聲警告,“不要把麻煩帶到武館。”
她救人是她的事,武館距離小巷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她一開始就不打算暴露武館名字,危機之時營造氣氛唬一下人而已。
“那些人我會解決。”提及那群混混,宋與瀾眸中閃過寒芒。
“行吧,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夏清讓想了想,枯草黃那種智商不太高的樣子,想來也就是普通偷車賊,應該不是什麽大麻煩,沒必要攔着宋與瀾給武館送錢。
“好。”宋與瀾把表格遞交給前臺,也準備離開。
“讓姐拜拜!”前臺小弟接過表格,笑得像朵怒放的向日葵,“小哥哥慢走,留意短信哦!”
走到門口的夏清讓突然折返,打開手機屏幕調出收款碼:“差點忘了,賬結一下,36,胃藥你不要的話減掉19。”
救人歸救人,虧錢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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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與瀾愣了一秒:“要。”
“不好意思,我也忘了。”他很快拿出手機掃碼。
他平時的人際交往中從來沒有過這麽小金額的利益來往,更多的是別人眼巴巴給他送東西,被催着還賬還真是第一次。
宋與瀾輸入了個200進去:“多的就當你的辛苦......費......?”
界面彈出提示:[對不起,支付失敗,請更改支付方式或者使用其他銀行卡]
宋與瀾換了幾張卡,提示依舊。
“怎麽了?”夏清讓看到他的眉越擰越深,心下詫異,這個年紀買得起機車,不至于三十幾塊錢舍不得還吧。
看他這被救後波瀾不驚的樣子,也不像賴賬的人。
“今天卡刷上限了,零錢不夠,分期吧。”宋與瀾無比自然地調出添加好友的二維碼,“我不欠人錢,加個微,剩下的過了12點發給你。”
“哦,好。”夏清讓不疑有他,掃碼添加好友,收過宋與瀾發來的9.8元紅包,“那我先走了。”
“一起。”
兩人一同走出武館。
夏清讓沒有折回之前的公交站點,防止混混還在,她準備換個路線坐地鐵回家。
少女背着運動包,高馬尾随着走路動作輕輕搖晃,像平平無奇的夜晚裏驟然襲來,又悄然褪去的驚喜。
宋與瀾背對光源,半張精致側顏籠在陰影裏,目光穿過街燈招牌影影綽綽的光線,環住她,審視她,直到夏清讓的身影消匿在拐角。
“讓姐。”兩個字符被宋與瀾含在唇舌間滾出來,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來赫理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無聊。
宋與瀾拿出手機,指尖在通訊錄劃動,撥了個電話。
“我在赫理市,你先派人來接我,地址是......”宋與瀾看着武館招牌下的地址信息,頓了頓,報出武館旁邊的面館定位,“錫蘭路68號,一家面館。”
等候的過程中,宋與瀾切回微信界面,打開新添加的空白聊天框看了看,點進朋友圈之前,随手改了個備注。
不多時,一輛加長的豪車停在宋與瀾面前。
司機下車,識趣地沒有問那一身傷,低頭幫宋與瀾打開後座車門:“宋少爺請。”
20分鐘後,豪華轎車駛入赫理市寸土寸金的別墅區,在一棟格魯吉亞風格的聯排別墅前停下。
知海聽墅是赫理市單價最高的房産,最好的工匠和制造商,呈現出每一個細節都經得起推敲,卓越品質,用以專供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士。
宋與瀾走進寬敞的客廳,看到一整面牆的書架,羊皮沙發上坐着一位正在看書的少年,無可挑剔的五官,翩然華貴的氣質,完美與這雅致又奢華的別墅背景契合。
少年聽到響動,稍稍擡頭看過來,眸裏一閃而過的詫異。
“什麽時候來的赫理,”簡呈言見宋與瀾一身的狼狽和傷,笑着打趣道,“特地跑來赫理找人打架?”
“三天前,”宋與瀾嫌棄地脫下髒掉的T恤,往鋪滿地毯的旋轉樓梯走,“我先洗澡。”
宋與瀾洗完澡系上浴衣出來,嶄新的睡衣已經疊放在床上,私人醫生也在門外随時等候——簡呈言在這些方面總是面面俱到,就像他會為了學生會會長的職位,提前兩個月在還是暑假的時候就從帝都來到赫理市一樣。
宋與瀾讓醫生處理完傷口,吹幹頭發換上睡衣,途經二樓走廊時,才注意到先前急着洗澡而忽略的細節。
除了簡呈言的房間,還有一個的房間也處于“有人使用”的關閉狀态。
“還有誰也提前來赫理了?”
宋與瀾自樓梯向下,簡呈言已經收了書坐在餐桌前喝粥。
“斯歧,半個月前來的,最近好像找到了個滿意的地方當畫室,等會不知道回不回來。”簡呈言擡手看腕表,“阿默的飛機今晚到,不出意外的話,幾分鐘後你就可以見到他。”
長方形的大理石餐桌擺滿種類繁多的宵夜,正中央海鮮砂鍋粥翻滾出誘人的香氣。
“他不是死活不肯來赫理麽?”宋與瀾也盛了碗粥坐下,“你先給我哥打個電話,說我明天會去學校。”
“在你洗澡的時候就打了。”簡呈言揶揄道,“不客氣,你銀行卡的額度現在應該已經恢複了。”
“......”宋與瀾想起正事,“我哥最近估計會盯着我,古寧區那邊有幫偷車的混混,你幫我處理,條件你随便開,遲點我讓瀾宇的經理把停車場監控發過來。”他殘酷地給出标準,“以後不會在赫理市見到他們的程度。”
“嗯?至于麽,”簡呈言放下粥碗,好像此刻才對朋友的一身傷真正感興趣,“你這傷是跟他們打的?”
“嗯。”
“知道了,我會讓人處理的。”
宋與瀾試了下手機,發現額度恢複後,打了個電話讓人把機車拖到別墅區這邊,順手點開對話框,準備給夏清讓發紅包。
突然想到自己說過的限額謊言。
宋與瀾:“......”人果然不能說謊。
他定了0點的鬧鐘,将手機丢到一邊,喝了口粥暖胃,腦中一閃而逝包裝袋裏圓形的胃藥盒,若有所思地開口詢問:“阿言,你在赫理待了兩個月,感覺怎麽樣?”
從生活了十幾年的帝都被家裏人強制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三年學,他和許佑默一樣,起初都很抗拒,但簡呈言和談斯歧好像從一開始就輕易接受了這種“苦訓”。
“沒什麽特別的,在哪都一樣,又不是不回去。”簡呈言顯然覺得無所謂,他想到什麽,輕輕勾起唇,琥珀色眼底印着淺淺的光,有近似溫柔的錯覺,“不過也算有個意外之喜,我遇到了一個筆友,她......”
“啊啊啊你們兩個!”門口框框當當的響動打斷了簡呈言的後半句話。
制造噪音的主人公頂着一頭嚣張的紅發,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是不是好兄弟,你們兩個居然坐着喝粥聊天,都沒一個人想到給我接機!”
沒人搭理他。
宋與瀾示意簡呈言繼續:“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簡呈言搖了搖頭,溫柔的錯覺消失,“不是重要的事。”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去那間書店的話,以後也應該不會再碰到。
紅毛無語,一個暑假不見兄弟們好像變深沉了。
“我說,有人理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