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煽風點火

方氏搖頭:“我怕你二嬸不高興,只說柳家向來結親都是與那幾家故舊親朋親上加親,且都是大家族,一般是不與尋常人家結姻親的。”

陸靜淑舒了口氣,這話雖然也不是張氏想聽的,但好歹不會讓人覺得傷了自尊,不料邊上的紅梅急了:“太太這話自然沒錯,可是二太太只是跟太太打聽柳家的事情,問了問他們家的哥兒品性如何,并不曾提及要結親,您把這話說出來,旁人或許會覺得您是好意,可二太太向來最怕旁人瞧不起她……”

“我說這話并不是瞧不起她,只因都是一家人,不想她們白費心思罷了。”方氏好脾氣的解釋道。

紅梅嘆道:“太太固然是好意,倒怕二太太多心,您也知道,二太太因娘家之故,越發在衆人面前好強,半點下風也不肯落的,今日您這般說,二太太心裏必定惱了。”

方氏萬分無奈:“那下次見了她,我再解釋吧。”

陸靜淑伸手扶住方氏的胳膊,勸道:“娘還是別與二嬸提起此事了,就怕您越提,她越惱。”

紅梅也跟着點頭,方氏有些煩惱:“那該如何是好?”

“也許二嬸過兩日自己尋思過來了,就不惱了。”陸靜淑只得如此安慰。

陸靜淑曾經聽孝義提過,張氏的父親是個兩袖清風的清官,只靠俸祿過日子,家裏過的很是清苦。張氏出嫁的時候,嫁妝單薄,連陪嫁丫鬟都只有兩個小丫頭,剛嫁到陸家的時候,明裏暗裏的嘲笑受了不少。

不過張氏很懂得讨好老太太,又接連生兒育女,在陸家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後來連方氏都壓了下去。

紅梅說的沒錯,今日這事,換了個人也許不會在意,可是張氏就不同了。因為幼時家貧,她比旁人更在意錢財,這些年在陸家沒少往二房斂財;又因為曾經被人瞧不起,她比旁人更注重顏面,尤其是面對同為妯娌、總被拿來作對比的方氏時,她會更加敏感。

陸靜淑本想先安內再攘外,所以極力與二房交好,讓自己能專心對付劉姨娘,沒想到方氏這個豬隊友轉頭就把張氏得罪了,真是防不勝防。

如同陸靜淑所料,此時此刻,張氏正在發脾氣。

“……她算個什麽東西?婆婆不喜,夫君不憐的,若不是我好心惦記着請大夫來看,她早病死了!如今竟在我面前說這些!不就是想着淑姐兒攀了高枝了麽?她的女兒能高攀姜家,我的女兒就配不上柳家了?她也不想想,她娘家出了事,以後她們母女能依靠誰!靠着大老爺麽?哈!”

二房的正房門窗緊閉,大丫頭翠玉守在門口,聽見裏面偶爾傳出來的尖利聲音,不由又往外面坐了一些。

房內侍候着的丁媽媽殷勤的給張氏拍背順氣,勸道:“太太消消氣,大太太一貫是這樣不懂事,您跟她計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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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懶得跟她計較!我只是瞧不上她那副為我好的樣子!本來想着,若是她能在娴兒的婚事上出力,以後我也多看顧她一些,将來淑姐兒出嫁,我這做嬸嬸的,也給她撐撐臉面,如今看來,人家倒是不稀罕咱們!”張氏依舊氣呼呼的。

丁媽媽道:“太太就是慈悲心腸。不過此事,想來大太太是真幫不上忙。方家出了這樣的事,個個都是避之不及,何況大太太本來也不擅與人交際,柳太太那邊,她估計是說不上話的。”

張氏冷笑一聲:“也是,是我高看了她。方家怎麽就養了她這麽一個廢物!”

丁媽媽看張氏怒氣漸消,忙将先前倒好的茶拿來給她喝,“這事大太太雖幫不上,可您不是還有別事用得上她麽?大姑娘的嫁妝,您不是還缺點東西?”

張氏眼睛一亮:“是啊。可惱她這病竟然就好了……”

“好了也不礙,外面的事,大太太是不知道的……”主仆兩人壓低聲音,商議起來。

陸靜娴聽說母親回來了,想過去探探口風,不料到了正房門口卻被翠玉攔了,得知母親在發脾氣,她也不敢湊上前去,只得自己帶着丫頭去小花園裏先坐一會兒。

她心裏正煩擾着,偏偏沒走多遠就冤家路窄的遇見了陸靜秀,陸靜娴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舒坦麽?”

“多謝大姐姐關心,妹妹就是因為覺得憋悶,這才出來走走的。”陸靜秀滿臉堆笑,态度出奇的好,“大姐姐怎麽也有空出來?”

陸靜娴看她笑得燦爛,心裏卻越發不悅,回道:“怎麽許你出來走走,便不許我來了?”

陸靜秀立刻收了笑容,一臉委屈的說:“大姐姐這是哪裏話?妹妹不過是看你似有煩惱,想關心關心你罷了。”

陸靜娴冷哼一聲,徑自向左轉,回了一句:“你快別假好心了。”

“大姐姐走的這麽急,是想回去安慰二嬸嬸麽?聽說二嬸嬸在太太那裏受了氣?”陸靜秀追了兩步說道。

陸靜娴腳步一頓,回身問道:“你說什麽?”

陸靜秀将手中團扇擺了擺,回道:“我從太太那裏過來,聽說二嬸嬸去打聽柳家的事,被太太教訓了,說咱們家可高攀不上柳家呢!嬸嬸難道不是為了大姐姐去的?”

陸靜娴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你胡說什麽!”

陸靜秀有些懼怕的後退兩步,用團扇掩了臉,答道:“我可沒胡說。難道太太不是這般說的?大姐姐,其實太太說的沒錯,柳家那樣的人家,哪是咱們可以高攀的?咱們又沒有二姐姐那樣的外祖父,哎呀,話說回來,別說是你我,便是二姐姐,若沒早與姜家定親,現在也還不是一樣沒着落?”

“看來你這些日子是白聽大伯母的教誨了,半點長進也沒有,還是滿嘴渾話!”陸靜娴雖然被對方說破心事,可還強撐着不肯承認。

陸靜秀聽了她的話也有些動氣,回嘴:“我可是一片好心為了大姐姐,姐姐倒來教訓我了,說起來,妹妹我不過是白說了幾句話,到底比不得姐姐沉得住氣,心裏想都想了,只忍着不說!”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陸靜秀捂着臉呆呆望着陸靜娴。

陸靜娴也有些呆愣,看了看自己隐隐作痛的手,又看向瞪着眼的陸靜秀,強撐着說道:“你這樣頂撞長姐,還說這些渾話,做姐姐的不能不管!這一巴掌是教你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的!”說完扭頭就往老太太的居處快步走去。

陸靜秀回過神來,心內不忿,快步追上去,推開陸靜娴的兩個貼身丫鬟,就要去打陸靜娴。

正在這時,陸靜淑帶着丫鬟路過,見到這幕場景萬分驚異,忙上前勸解,又叫兩人的丫鬟把她們拉開,“這是怎麽了?”

“大姐姐打我!”陸靜秀捂着臉尖聲叫道,“二姐姐,他們二房也太欺負人了!要管教我,自有老爺太太,幾時輪到她陸靜娴!”從小到大,從來沒人動過她一指頭,現在挨了陸靜娴一巴掌,她哪裏忍得下來。

陸靜娴有些心虛,聽了陸靜秀的話,怒火卻又湧了上來,“二妹妹你別信她胡說!是她滿口胡話,又言及大伯母,我一時聽不下去才動手的。”

陸靜淑自然無法給她們評理,早打發人去請方氏和二太太。不一時兩人匆匆趕到,老太太那邊也聽說了消息來問,衆人只得一同到老太太房裏分說。

陸老太太一貫寵愛陸靜娴,不喜陸靜秀,于是聽完了陸靜娴的一面之詞之後,根本不給陸靜秀開口的機會,就說:“秀姐兒實在越來越不像話!方氏你怎麽教導的?”

方氏不敢辯駁,只得認錯。

陸老太太訓斥了方氏幾句,又吩咐:“秀姐兒這般不敬長姐,實在不像話,回去抄一百遍孝經,一個月不許出房門。誰也不許去探視!”說完趕了大房的人出去,只留下了張氏和陸靜娴。

回去的路上,陸靜秀一直喊冤,只說是陸靜娴挑釁,辱及大房,還說陸靜娴是因為方氏不肯幫忙聯絡柳家心中生恨,才打了她巴掌的,求方氏給做主。

“你怎麽知道柳家的事的?”陸靜淑忽然開口問道。

陸靜秀愣了一下,垂眼答道:“是大姐姐說的。”

陸靜淑似笑非笑的接道:“哦?大姐姐居然自己說恨母親不幫忙她的親事,我倒不知大姐姐是這樣的人。”

陸靜秀噎了一下,她說不出話來,只嘤嘤嘤哭個不停。

陸靜淑打發人送陸靜秀回去,自己跟方氏回了正房,又叫碧草帶人出去,自己跟方氏說:“娘,這房裏的下人們,該好好理一理了。”

“怎麽?”方氏一愣,“誰怠慢你了?”

陸靜淑無力:“娘,剛才我問三妹的話,你沒聽見麽?大姐姐不可能自己提起這件事,且在我看來,二嬸嬸也不至于這麽快就與大姐姐說了此事,那三妹妹又是如何知道的?今日她挨的這巴掌,恐怕也是因此事而起,你就不好奇,她是怎麽知道的?”

方氏恍然大悟:“你是說,是我房裏的人給秀姐兒傳的話?”

陸靜淑搖頭:“不是給三妹傳的,她還沒有這個本事。”

方氏呆呆想了一會兒,才瞪大眼睛說:“你說劉姨娘?她怎麽會?”

“她為什麽不會?除了她,誰還會這麽做?”

方氏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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