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站在門邊的那個黑瘦的男人一根不停地抽着煙,陸嶼背着自己的随身包大雨至這棟狂奔坐落在郊區的三層民房門口,這個黑瘦的男人咬着煙嘴一雙黢黑的眼睛盯着落湯雞似的陸嶼。
他的眼神在這灰蒙蒙的大雨天一眼望過來讓人莫名感覺一陣陰冷,陸嶼站在門口甩了甩身上的水,不動聲色地開口道:“大雨中斷了交通,我本是想找個暫時能避雨的地方,沒想到在雨中狂奔了二三十分鐘才發現這一棟房子。”
黑瘦男人咬着煙頭,似嘆非嘆的出了聲:“是啊,很大的雨。”
陸嶼的衣服還在滴水,粘在他身上十分難受,他張嘴想問能不能進去洗個澡之類的,這個黑瘦的男人突然詭異地咧嘴一笑:“我女兒死的那一天也下着這麽大的雨。”
陸嶼被他這突兀的聲音吓了一跳,皺着眉頭盯着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把咬在嘴裏的煙頭“呸”得一口吐進了傾盆的雨水裏,他緩慢地轉頭對着陸嶼咧出了一口黃牙,這個人帶着一種長期睡眠不足的疲勞,他的眼珠十分誇張地從往外突,可能是因為瘦的原因,顯得他的眼睛十分外突,顴骨也十分明顯,張着嘴對別人笑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詭異。
“您女兒怎麽了?”陸嶼不動聲色地想要提取更多的人物信息。
這個男人瞥了他一眼,身後突然走出來一個中等身高,略顯富态的中年男人,他熱情萬分地對着站在門口濕漉漉的陸嶼說道:“哎呀這雨下的,小夥子先找個房間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啊,免得感冒了。”
陸嶼點了下頭,這個略顯富态的男人盯着屋外的雨嘆氣道:“這個雨還不知道要下多長時間啊……”
那個黑瘦男人神色陰冷地盯着這瓢潑的大雨,古怪地笑出了一聲:“要是泥石流把路給堵上了,怕是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出不去的。”
陸嶼回頭看了眼這一胖一瘦兩個站在門邊的男人,外面仍下着傾盆大雨,整個世界被雨霧弄得一片陰沉凄涼,陸嶼走近大廳裏,見大廳入口處擺了張大桌子,桌子四邊分別放着長凳,正對着門的牆壁上空蕩蕩地挂着一副怪異的送子圖,圖片兩邊牆上釘着兩個燭臺,上面分別架着一根紅色的蠟燭,燭光還在幽幽地閃動着,融化的紅色燭淚凝一條條凝固在髒兮兮的金屬燭臺表面上。
陸嶼面無表情地盯着這張圖,看的時間長了越覺得這張圖透着一股讓人不自在的感覺,他蹙着眉頭挪開視線,想如果喻行止也在的話他現在應該在哪,海洋說他受了點傷,他有一點擔心。
挂着畫的牆邊邊側着一個僅供單人通過的木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男人眯着眼睛走了進來,見到他愣了下,似笑非笑地笑出聲:“喲這幾天來這裏的陌生人可真夠多的。”
陸嶼朝他笑了下:“突然下暴雨,來這躲躲雨。”
男人穿着一雙黑色布鞋,上面濺了一些泥土,聞言不急不緩地走到陸嶼旁邊的桌子旁拉出長凳坐下,他給自己倒了壺茶,盯着陸嶼看了會兒,他點了點頭,突然朗聲像是對門口站着的兩個人喊到:“他媽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後院那群沒用的豬又開始發狂,你們去給它們添點吃的讓它們給爺安靜點,吵死了。”
站在門口抽煙的兩個人聞言應了聲,擦着陸嶼往通往後院的那個小木門方向走去,那扇門被打開後又很迅速地被關上,陸嶼什麽都沒看見。
回過神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正擡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見他跟自己視線對上後喝了口茶:“養的豬不乖我們都會用鞭子抽。”他朝陸嶼笑了笑,“打雷天太吵了會給豬飼料裏下點料讓它們睡死過去就完事了。”
陸嶼哦了聲:“藥下多了那豬肉還能吃嗎?”
男人哎了聲:“說什麽呢,當然能吃!”陸嶼這話好像讓男人不太開心,男人哼哼唧唧地白了他兩眼,随後他從口袋裏掏出包煙甩在桌子上,一邊從煙盒裏面抽煙一邊道,“你是不是要在我們這裏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啊?”
陸嶼順着他的話接嘴:“這麽大雨我想走也走不了啊。”他頓了會兒漫不經心地繼續道,“或者你們有車子能送我到最近的鎮上嗎,要幾百塊錢都行。”
男人把煙頭叼在嘴裏,斜陸嶼一眼一邊點煙一邊道:“這麽大雨還要開車送你呢,你是想讓我們兄弟誰跟你陪葬啊?”
陸嶼愣了愣:“這話說的也太重了吧這位大哥,不就下雨天送個人嗎……”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狠狠抽了口煙手搭在桌子上不耐煩地開口道:“要住給錢,不住趕緊自己走!”
陸嶼垂着眼睛滿屋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會兒,故作受氣了般地嘟囔起來:“什麽鬼……”一邊說着一邊從自己身後的背包裏拿出錢包,裏面不多不少正好兩張面額為一百的錢,他抽出來丢在了男人坐着的桌上,沒好氣地說,“我住哪間房?我要先去洗個澡?”
男人收了錢,還放在手心裏看看又摸了半天真假最後才哼了聲把錢疊好放進自己上衣口袋裏,他伸手指了指:“二樓三樓都有空房,你推哪間門是開着的進去把門鎖了就好了。”
陸嶼捏了捏自己黏答答的衣服正要往樓上走,那個男人想起什麽似的說了句:“吃晚飯的錢要另算啊!”
陸嶼長出了口氣——他媽的錢包裏正正好好的兩百塊錢哪裏有另付的錢給這個人!
陸嶼走到二樓的時候跟個下樓的男人正好撞上了,男人二十六七的樣子,跟他撞上後趕緊道歉:“哎呀對不起。”
陸嶼一句沒關系還沒出來,這個男人就跟他哥倆好地勾起了肩膀,也不在乎陸嶼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濕的,他湊在陸嶼身邊問道:“哎哥們你也來玩呢?”
陸嶼頓了下不動聲色,沒搭腔也沒否認。
這人朝陸嶼擠了擠眼睛:“我叫彭森,在這呆了三天,本來跟一朋友約好一起來,但是我等了三天那孫子也沒來。”
陸嶼不急不緩地抛出包袱:“你也是來……”
彭森朝他眨了眨眼睛:“對,我聽說這裏鬧鬼,所以我來這邊探探險。”他眼睛擠得像是得了眼科疾病,“你也是吧?”
陸嶼“唔”了聲,沒否認。
彭森樂滋滋地問他住在哪間房,陸嶼看他一眼:“就住你隔壁房吧。”
彭森帶着他往三樓的方向走,邊走邊說:“三樓有四間房,我住在靠左邊的那一間,右邊住人了,你住我左邊那間房吧?”他湊到陸嶼耳邊十分小聲地繼續講道,“右邊那間房住的是個怪人……”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兩人走到三樓,一個長發披肩穿着一身白色唐裝樣式衣服的男人正好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擡起一雙微紅的眼睛看了兩個勾肩搭背上來的人一眼:“所有的罪惡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彭森樂了聲:“霖哥又在背臺詞呢?”
這個被稱為霖哥的人瞥了他一眼把視線轉到了陸嶼臉上,他的表情帶着點嫉惡如仇的陰冷,上上下下環視了陸嶼許久,他壓下聲音小聲對倆人說:“夜路走多了,小心撞鬼。”
他說完這句話擦着陸嶼走下了樓梯,陸嶼視線跟着他移了移,站在他身旁的彭森突然撞了下他的肩膀:“對吧,這人怪怪的。”
陸嶼不動神色的撇了撇嘴——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怪怪的。
彭森帶着陸嶼走到自己房門口時候停了停,他指着自己的房門示意陸嶼如果有事可以敲門找自己,或者晚上想要在這附近活動能夠邀請他一起當然最好。繼續往前走了走就到了陸嶼的房間門口,房門是關着的,彭森站在門口一邊推門一邊吐槽說說這幾天天氣陰,三樓的房間也潮得不像話,下雨天又不能開窗通風。
房門打開後引入眼簾的是一張床,房間空間很大,只有一張床跟兩個老舊的凳子,顯得整個房子空蕩蕩的,彭森拉了個凳子坐了下去,陸嶼放下自己的書包,從書包裏翻出一套沒被雨透濕的T恤跟褲子,他指了指浴室對彭森表示自己去洗澡。
彭森坐在凳子上翻放在一旁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的雜志:“好啊我在這等你出來,待會兒我們一起下去吃飯。”
身無分文的陸嶼聞言不由得悲傷地嘆了口氣,他換上了浴室門口一雙男士拖鞋關了浴室門走進去,他等了将近五分鐘熱水器才緩慢地放出了一點熱水,勉強将就着洗完了個澡後換好衣服拉了條毛巾搭在頭發上一邊擦頭發一邊打開浴室門往外走。
浴室裏的熱氣一股腦地随着他放出了狹小的空間。
“彭森?”陸嶼從霧氣中走出來,那個剛剛說在門口等他的人已經不見了,剛剛還在翻動着的雜志掉在地上,陸嶼踏着拖鞋疑惑地往前走了兩步,他在地板上看見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那腳印大小看起來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的腳印,一路延伸至他房門門口,他的房門還大開着,風吹過也沒帶來任何聲音沒帶來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