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陸嶼還穿着浴室用的拖鞋,盯着地上小孩的腳印走出了房間,腳印就停在了他房間門口,門外走廊是露天的,狂風夾着大雨打的整個走廊的地面上都是濕漉漉的,那腳印就消失在這一篇濕漉漉的地板上。
陸嶼本來準備轉身去隔壁房間看下彭森是不是在突有急事先回了自己房間,轉身的時候突然在劇烈的暴雨聲中聽見了一點雜音,他頓了頓腳步貼着牆壁仔仔細細去聽那幾乎細微不可聞的聲音。
陸嶼辨別了很久才聽見那似乎是鐵鏈子在地上拖動的聲音,這點細微的聲被暴雨十分簡單地就沖刷的一幹二淨,陸嶼被那鐵鏈滑過濕漉漉地面略顯刺耳的聲音激起了胳膊上層層雞皮疙瘩,風帶着雨水刮在他背上一陣陰涼,陸嶼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什麽東西注視着般的打了個哆嗦,再回過神來那鐵鏈在地面上滑動的聲音已經從耳邊完全消失,陸嶼轉回頭,除了風聲跟雨水什麽也沒有。
陸嶼呼吸有些沉——這個鬼地方還挺邪門的。
他垂了垂眼睛,擡着遲疑的步子往彭森的住的房間走去,他伸手叩了叩門才發現這扇門是虛掩着的,陸嶼幾乎在一瞬間就立刻收回了自己想要推門的手,他轉身走回了自己房間,從浴室裏拿出條已經快分不清是什麽顏色的毛巾,用腳踩着毛巾把地上的濕漉漉的腳印給擦掉了,他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件防水的沖鋒衣十分不倫不類地給自己穿上後,拿起挂在門旁的屬于自己這間房的鑰匙,走出房間他把房門反鎖好,頭也沒回地就往樓梯方向走去。
樓道上不知道為什麽也被飄進了雨,把整個樓梯間都弄得潮濕,轉角的破舊牆壁上還因為空氣潮濕而隐隐散發着黴味,樓道間陰氣逼人。
陸嶼皺着眉頭緩慢地走在往下的樓梯上,他傳送過來在傳送室拿到的關于角色的任務卡寫的是——救他們。
它只簡單的提了個這樣的任務,甚至沒告訴陸嶼什麽樣才算是任務完成,而救的“他們”又應該是誰。
陸嶼黑着一張臉往下走,下到二樓的時候跟再次碰見剛剛樓上見過的那個白色唐裝男,男人身邊還站着一個女人,兩人像是有些争吵,女人穿着身裙子,臉色有些泛白,在聽見陸嶼下來的動作後兩個人迅速地結束了自己的交談紛紛把視線轉到他身上。
白色唐裝的男人盯着陸嶼緩慢地走下樓梯,陸嶼見二人的架勢是勢必要自己先開口說話了,他伸手指了指樓下:“我手機沒信號,下樓看看能不能借個手機打個電話。”
唐裝男人還沒開口,他旁邊的女人視線不着痕跡地從陸嶼身上劃過,然後緩着嗓子開口道:“都不會有信號的,必須得等雨停。”女人說着開始自我介紹,“我叫寧藍,在這休假。”
“陸嶼。”陸嶼朝她點了點頭,“剛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休假,但是秉着多說多錯的原則他十分規矩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問。
唐裝男人突然陰陽怪氣地問道:“剛剛跟你走在一起的人呢,怎麽你自己一個人下來了?”
陸嶼面色不改:“我洗澡的時候他說等我下來一起吃晚飯,我想我可能洗得太慢了他自己先下來了吧,我正好下去看看。”
男人露出了個譏諷的笑容,沒說話轉身就往樓下走去。
還是寧藍不贊同地哎了兩聲後十分抱歉地對陸嶼笑了下:“他叫唐仄,因為精神狀态不太好所以家裏人才送他到僻靜的地方修養一陣子,他在這呆了很長時間了。”
陸嶼也朝她笑了笑,完全不介意剛剛那個男人的不禮貌,跟着寧藍一起往樓下走去。
屋外大雨還在傾盆,敲擊在門跟牆壁上讓人覺得像是有巨人捏着一手的石子擲向這棟孤零零建在荒野上的房子,它像是對這所房子發洩憤怒。
陸嶼跟着寧藍下樓的時候大廳一張四方的桌子一張長凳上坐着一個人,氣氛似乎有些凝固。
寧藍走過去:“怎麽回……”她話音還沒落下,就見正對着牆壁的那張詭異的送子圖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像是染了血般的變得鮮紅,寧藍被驚吓到了般地後退了兩步。
陸嶼走過去,他還沒看清這張突兀又詭異的畫是為什麽變換了樣子,那個一直陰陽怪氣的唐仄突然嗤嗤笑出了兩聲:“詛咒,詛咒……”他哼了聲,“你們會受到你們應有的懲罰。”
陸嶼一直覺得這個男人很奇怪,本來配着這個場景跟狀态下看還覺得就是個奇怪的男人,現在屋子站了這麽多人的情況下他還在那裏哼哧冷笑,陸嶼才恍然寧藍說來這裏修養,這個男人可能有些精神失常。
那個坐在主座上抽水煙的男人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朝那副畫走了過去,他拿自己的煙鬥叩了叩那副送子圖,眯着眼睛把那副畫上蓋了一層的紅色蠟燭給揭了下來:“詛咒個屁,不過是個小孩子的惡作劇罷了!”他轉過身來把東西随手往地上一擲,那凝結成固體的蠟在摔碎在地上,陸嶼還沒反應過來,他身邊站着的寧藍突然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顫抖着嗓子幾乎帶着哭腔:“動了……動了……”
陸嶼站在她身邊見她動作劇烈伸手準備扶住她,聞言直接看向了那幅畫,那幅畫還是跟原來一樣,除了那個白胖的嬰兒因為身上覆過一層紅色的蠟燭被揭掉後導致身上有些泛紅外跟自己最開始見的沒什麽區別。
陸嶼蹙了蹙眉頭,跌坐在地上寧藍竟然直接嚎啕大哭了起來:“我看見它的眼睛動了!那個小孩的眼睛動了!!它一直盯着你!!哥!!!”她的聲音到後面撕扯開了有些破音。
那個抽着水煙的男人聞言猛地轉了下頭,他盯着這幅畫看了許久,噗嗤冷笑了聲,他走過來伸手拽起來了摔倒在地上的寧藍,輕輕伸手在對方臉上拍了拍:“你他媽還是個大學生呢,我們家養你去讀書的錢還不如拿去喂豬還能吃壯些多賣些錢。”
寧藍被他拍了兩下埋着頭開始抽泣,抽噎了兩聲後:“明天天晴我就走,我再也不回來了,這棟爺爺留下來的房子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
抽水煙的男人嗤笑了兩聲:“廢物。”他伸手招坐在桌子旁的另外兩個人,“老黑,胖子,把我這個廢物妹妹送回房間休息吧。”
黑瘦的男人跟略胖的男人聞言點了點頭,他們從座位上站起來,叫胖子的那個略胖的男人走到寧藍身邊低聲:“小藍兒,回房間休息休息,明兒天好了哥哥送你走,別怕那些有的沒的。”
陸嶼看着兩人攙扶着這個腳有些軟走不動路的寧藍往樓梯方向走去,他回過神來盯着牆上這幅畫看了會兒,寧藍的哥哥拿着煙杆子叩了叩這幅畫,嘲諷般地扯了扯嘴角,他轉回頭正好跟陸嶼的視線對上,他笑了聲:“小夥子,很感興趣嗎?”
陸嶼沒什麽情緒地開口:“不就是個送子圖嗎?”
“是啊。”寧藍的哥哥抽了口水煙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把女孩子送走才能來兒子啊。”
陸嶼聽得有些惡寒,不知道這個場景是發生在什麽時代什麽背景下的事情,頓了頓才裝作只是單純好奇地問出聲:“有什麽典故嗎?”
寧藍哥哥可笑般地瞥了他一眼:“沒什麽典故,老人家自己悟出來一套亂七八糟的事情。”
陸嶼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麽般地開口道:“我上樓的時候見到一個叫彭森的人,他應該下來吃晚飯了吧,沒見着他嗎?”
寧藍哥哥撇了撇嘴:“誰有空關心你們這群人,趕緊呆到天晴給老子走。”他說完斂着眉眼轉身準備走,走了兩三步後想起什麽似的眯着眼睛回神,“我建議你最好晚上八點半後不要出門,不管聽見什麽動靜都不要出門。”
陸嶼:“為什麽……”
寧藍哥哥沒理他轉身掀了側門的門簾走了進去,再隔一會兒就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當然是因為晚上有鬼。”那個坐在那裏長期沒動的唐仄乍然出聲把陸嶼吓了一跳,這個人不聲不響地坐在這陸嶼差點以為這裏沒人,陸嶼盯着他看了會兒:“你晚上出門見過鬼?”
唐仄陰沉沉地笑了聲:“有啊,很多,又哭又叫又笑,拖人下地獄。”
陸嶼皺眉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又往樓上走去,陸嶼站在牆壁上挂着的那副送子圖前站了有一會兒,他凝神盯着這幅畫看了許久,想看看這幅畫到底有什麽奇特之處。
盯久了一個東西不管怎麽樣,在正常的東西看着都會變得有些詭異,更何況這幅本來就奇怪的畫,陸嶼看得有些頭暈眼花,晃神之間甚至覺得這幅畫裏兩個人四只眼睛真的都在凝視着自己,等他回神再自己看去卻又發現沒有什麽不同。
陸嶼回房間的時候是下午七點左右的時間,因為身上沒有多餘的一分錢樓下喊吃飯的吃飯的時候就沒有下去,他背包裏還塞着幾顆巧克力跟糖,何況一個晚上不吃也不會怎麽樣。
他特意聽了聽,七點半左右的時間樓下的晚飯時間結束,在七點半到八點左他們這一層陸陸續續有人回房間關上門,陸嶼靠着牆分別了會兒自己隔壁那個彭森住的房間,沒有聽見任何一點動靜。
大概到八點半的時候他房間的燈被閘掉了,他剛從床上躍起來就聽見自己門口傳來動靜,他撲過去開門發現自己的門被從外面鎖上,陸嶼在裏面狠狠地捶了數下門:“什麽人?!”
外面有人來回走動的聲音,陸嶼翻身去掀自己靠着走廊的那一扇極小窗戶的窗簾,窗簾掀開陸嶼凝神看去,外面一團漆黑,雨水穿過走廊打在他的窗戶上,一道閃電閃過來照亮陸嶼的全部視線,一張青面獠牙的臉正好填充在他那扇極小的窗戶外,隔着轟隆的雷聲陸嶼甚至覺得自己聽見外面那“東西”古怪的笑聲,陸嶼唰的松開了他那窗簾的手,猛地後退了幾步,感覺腳邊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陸嶼猛地被吓得心髒開始加速跳動,他迅速轉回身擡腳就要一腳踹出去,那個地上溫軟的東西似乎就地打了個滾,還伴随着鐵鏈拖曳的聲音。
窗簾外面一道閃電猛地再次閃過,陸嶼透過那一點亮光見到離自己不遠地方縮着一個小孩子,他身上綁着一條銀色的鐵鏈。
陸嶼長呼吸了一口氣,那個剛剛用翻滾躲避了他攻擊的小孩突然擡起了臉。
陸嶼呼吸一窒。
——這他媽喻行止怎麽變成一副十二三歲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