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號
白淳熙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從大樹老師的身側擠了過去,穿過三座大山,奔到楚旬笙身側。
他拉起楚旬笙的手,仰頭問:“打不過還要告家長嗎?”
蔣穆柯從蔣媽懷裏探出頭,“我沒有叫家長!是小鹿老師叫的!”
他臉上只貼着一小塊創可貼,看樣子受的傷并沒有很嚴重。
白淳熙暗松了口氣,擡起腿,指了指自己的膝蓋,“我膝蓋受傷都不讓媽媽抱,你沒傷到腿還要媽媽抱,羞羞。”
蔣穆柯充其量也就一剛滿五歲的小男孩,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怎受的住這樣激,當即掙紮着要下去,“媽媽我沒事,快讓我下去!”
蔣媽原本還想借機多要點補償,哪裏能真讓小孩沒事?
她反手在人屁股上一擰,低聲說了一句,“安生點。”又看向白淳熙,“這是哪兒來的小孩?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他是我們班新來的孩子。”大樹老師趕過來,将兩個小孩拉到自己身後,“小熙,你先回班裏好不好?”
“不!好!”白淳熙繃着臉,他死對頭那是不好,但也不是能随意受委屈的。
他帶了一把楚旬笙,問:“你說,是他先招惹的你,還是你招惹的他?大膽說,反正大樹老師還有小鹿老師都會幫你的,我也是。”
說完,白淳熙滿懷期望的看着自己的兩位老師。
本來蔣穆柯傷得不重,但出于責任,小鹿老師還是将這件事告訴了他還有楚旬笙的父母,卻沒想蔣穆柯的父母直接找到學校,大鬧特鬧,目的直指賠償,已經道了半天的歉了,對方依舊不依不饒。
童言無忌,有些話還是小孩子說比較好。
大樹老師佯裝猶豫的點了一下頭,“話雖是如此,不過打架還是不好的。”
“嗯!打人确實不對,不過打人總要有個原因吧?我媽打我還是因為我差點燒了房子,你打他是為什麽?”白淳熙緊了緊楚旬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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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整場下來幾乎一直在沉默,魯迅說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他要是再沉默下去,那可就白費了他這麽久的口舌。
楚旬笙多半是接收到了信號,在白淳熙說完話之後,他眼眶一紅,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媽媽過幾天生日,我折了好多的心,當禮物,可是都被他扔了。”
“小柯,小笙說的是真的嗎?”大樹見楚旬笙哭的難過,心生不忍,看向蔣穆柯的視線中也帶了點質問。
白淳熙則一邊拍着楚旬笙的背,安慰道:“不要哭了,這事不能全怪你。”
“你這什麽話?我兒子才不會幹這樣的事!”蔣媽尖利着嗓子,氣勢咄咄逼人。
“說謊話鼻子可是會變長哦。”白淳熙仰頭,看向蔣穆柯。
蔣穆柯下意識摸着自己的鼻子,心虛地說:“大家平日裏都這樣的,我不知道是禮物……”
蔣媽聽到後,又掐了一下他的屁股,“你別說話!”
“作為家長不能這樣對孩子,不要讓孩子害怕說話。”大樹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
“阿姨,你不要再掐他了。”白淳熙仰頭看着女人,附和道:“很痛的。”
他說完,蔣穆柯像是剛剛反應過來,哭着說:“媽媽,好痛。”
大樹上前,露出來一個清爽的笑意,“現在事情始末差不多大家都了解了,先讓孩子下來,回避一下,具體的咱們大人間細聊,我們學校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也不等兩位父母反應過來,大樹又說:“小鹿,你帶孩子們進班。”
“好。”小鹿老師上前,接過蔣媽懷裏的蔣穆柯,又對白淳熙二人說:“走吧。”
白淳熙拉着還在哭的楚旬笙從他們之中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你身上還有傷,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哎,你這小兔崽子什麽意思?!”
“叔叔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白淳熙對着男人露出來兩排小白牙,樂呵呵的拉着人回了班。
踏進班門,楚旬笙的淚水瞬間閘住,原本宣洩式的難過也似乎是不存在一般,只是眼角還紅着,告訴白淳熙那不是錯覺。
小鹿老師将蔣穆柯放在地上,又叫住想要回座位上的楚旬笙。
“你們兩個,這一回都有錯。”小鹿老師努力板着臉,然而天生娃娃臉的她很難擺出嚴肅的神情,“互相道歉。”
“唔……”蔣穆柯吸了吸鼻子,他現在有點害怕眼前這個男孩。
原本他心裏最怕的是媽媽,可是這個人可以和他媽媽頂嘴……好酷哦。
“對不起,我不應該打你。”楚旬笙神情恹恹,低聲道。
蔣穆柯帶着哭腔:“我也要說對不起,我不應該扔你的折紙,我以後都不會扔了。”
“嗯。”楚旬笙回了一句,轉身回到自己位置上。
蔣穆柯望了眼小鹿老師,讓人蹲下身子在對方耳邊小聲說:“小鹿老師,大樹老師會不會不喜歡小柯呀?”
小鹿老師揉了揉他的頭,輕聲笑道:“不會的,大樹老師還有我最喜歡你們。”
經歷了這件事,她對這群尚且還什麽都不懂的熊孩子又多了份耐心和寬容,心性變了很多。
“太好了!”蔣穆柯抱了一下小鹿老師,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現在距離放學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來不及再教什麽,于是小鹿老師又拿了另一本故事書,開始講故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變了,她發現這個時候的櫻桃班比她之前相處的,要乖巧很多,沒有吵鬧,沒有到處亂跑,也沒有提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白淳熙一邊聽着故事,一邊撐着臉看向楚旬笙,男孩沒有再折紙,而是拿出了一個繪本,看書,他湊近問:“楚媽媽什麽時候生日啊?”
楚旬笙翻頁的動作頓住,隔了一會兒,将頁子翻過去,說:“一個月前。”
“啊?那那些折紙……”
“疊着玩的。”
幹!居然是苦肉計!
“你認識字?”
“不認識。”
“那你看得懂?”
“有圖。”
“哦……”
楚旬笙想看一眼內容,然而被麻利地躲開了。
果然,相處起來能把人給氣死的還是當死對頭比較好。
……
沒念完多少故事,放學鈴聲響起。
大樹老師給門推出來了一條縫,對着蔣穆柯招了招手,“小柯,你可以回家了。”
“好~”蔣穆柯麻利的背上書包,蹬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不論如何,今天他是第一個回家的崽,所以那背影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将小孩送走後,大樹老師走了進來,和小鹿老師站在一起。
小鹿老師讓小孩們散開,自己玩,“事情怎麽樣?”
大樹老師點了一下頭,接着視線掃了眼楚旬笙,“你給小笙的父母打電話了嗎?”
“打了,他父親說馬上來,可是這都快放學了。”小鹿老師側過身子,低聲回道。
“這次就算了,周五有家長會,再單獨找他們談談,實在不行我只能來硬的了。”大樹老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斂下眼底的怒意,又笑着和其他小孩混在一起,“外面的滑滑梯上的水已經處理幹了,誰要和老師一起玩?”
“我!”
“我也要去!”
“我我我!”
“那好,誰先到了誰先滑滑梯……”大樹老師慢慢說着,給了小鹿老師一個眼神,後者趕忙将教室門打開。
班裏小孩都看着他,一等他說完,紛紛化成小牛犢撒蹄子就往幼兒園外面的大院裏沖。
白淳熙拽着楚旬笙一起往外面擠。
他可不想和那兩個老師呆在一塊兒,特別是那個大樹,看着單純,心眼奇多。
他們班放的早,到了幼稚園游樂設施區域的時候,別的班還沒沖出來。
不過,熱門區域滑滑梯很快人滿為患,身為一個安靜的美崽,白淳熙帶着楚旬笙去玩跷跷板。
簡單,有趣,又樸實無華。
“你坐這邊,我坐另一邊。”白淳熙雖沒玩過這些小玩意,不過他有見別人玩過。
他叉開腿,手拽着滑滑梯的扶手,微微用力把跷跷板翹起來,留給楚旬笙一個能夠到的高度。
“跷跷板最少兩個人,我今天剛來這裏,就認識你一個,和我一起玩嘛!”白淳熙拍了拍扶手。
他雖然沒有楚旬笙高,但他肉多多啊!
要是一會兒坐跷跷板,直接把人翹到天上,那小孩一定會害怕吧。
一想到能打破那張平淡無波的臉,白淳熙就開心。
楚旬笙望着學校外面,絕大部分家長已經到門口等候了,卻獨不見他父母的影子。
他略顯落寞的收回視線,走到跷跷板前,坐上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白淳熙只覺眼前一晃,自己長高了好多,視野都寬闊了,耳邊的風聲也變得有些許不同。
嗯?為什麽他被翹起來了?!
白淳熙微微擡起屁股用力向下坐,跷跷板紋絲不動,試了幾次,都沒用。
他想從上面跳下去,可是太高了,他不敢。
小孩就像是插在樹枝上的棉花團,孤獨無助且絕望。
楚旬笙就坐在另一端看着,看着因為被自己翹高下不來的小孩扭來扭去一臉驚恐焦急的樣子,唇角微微上揚。
他稍微松了點勁,讓白淳熙稍微向下低了點,在對方滿懷希望,并且蓄勢要将他翹起的一剎那,再把人給翹上去。
來來回回好幾次,樂此不疲。
白淳熙:“……”
畜生?
也不知過多久,幼稚園的小孩走了大半,天邊已泛黃。
“小熙,你媽媽來接你了哦。”小鹿老師對着他們喊。
白淳熙拍拍跷跷板,“快放我下來,我媽媽來接我了。”
楚旬笙上揚的嘴角下壓,被第二次催促後才将他慢慢放下來。
“明天見哦。”白淳熙對他揮了一下手,從教室裏背起書包,三步并作兩步的朝學校門口沖,“媽——”
李嘉涓一下子接住沖過來的小導彈,揉了揉他的臉,“過的怎麽樣啊?”
白淳熙向大樹老師還有小鹿老師告了別,轉身牽着老媽的食指,回道:“還行。”
一大一小牽着手越走越遠,楚旬笙從跷跷板下來,遙遙看了一眼,走回教室繼續看繪本。
幼兒園外,依舊未見楚旬笙父母。
作者有話要說: 白淳熙指着大樹他倆:“啧啧啧,心機boy。”
楚旬笙指着白淳熙:“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