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何夕在任西顧家渾渾噩噩地玩了兩天的游戲,周一去外科報道。

外科和內科的實習生活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

依舊是每天查房、寫病歷、上手術、做記錄,如此循環着;

任西顧也還是堅持天天在醫院門口等着跟他回去吃一頓簡簡單單的飯。

何夕常常想,任西顧小時候得多缺愛,才能讓他每天這麽折騰,就只為了感受一口“家的味道”。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天,何夕接到了房東大姐的電話。

“何夕呀,你前幾天不是說想搬到朋友那裏去住來着?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支持你。”

房東愉快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這樣,我這兩天把押金退給你,你盡快搬一下吧。”

何夕猶豫了一下,說:“姐,我感覺現在的房子挺好的,還是想接着住。”

“別呀,你有不用花錢的房子,幹嘛非要住花錢的啊。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得節儉,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父母平時賺錢多不容易,每天起早貪黑……”房東喋喋不休地勸着。

“姐。”何夕忍不住打斷她,“我實話跟您說吧,姐。我已經跟我朋友說不去他那裏住了,這才沒幾天就變卦不太合适啊。”

房東聽後愣了愣,說:“唉呀,何夕。我也實話跟你說吧。姐把那房子賣了,有人出了個非常合适的價錢,人家還特別痛快一次性把款全都結清了,沒啥特別的要求,就是下周一得交房。”

“下周一?”何夕懷疑自己聽錯了。

房東接着說:“何夕,姐知道你懂事兒。姐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就當幫姐一個忙,啊~這周末就趕緊搬出去吧。”

“什麽?這周末?這……這……”

何夕吃驚道,“這時間也太緊了,我就算再重新找房子也來不及啊。”

“實在不行你就先去你朋友那裏湊合兩天,等找到房子了再搬呗。”

房東的聲音已經透出了一絲不耐煩。

“不是,姐……”何夕耐心地解釋着。

房東直接打斷他:“唉呀,就先這樣,姐這邊有事兒就先挂了。你想着下周一之前搬出去啊。”

“姐!姐?”何夕還想說話,電話那頭卻已經傳來了忙音。

他握着電話開始發愁,貌似實在不行就只能先問問任西顧了。

但是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跟他說自己搬不了,這種打臉的事情做起來好尴尬啊。

晚上見到任西顧時,何夕猶猶豫豫地跟他說了下這個情況。

誰知任西顧并不在意,還很開心地表示周末要幫忙搬家。

窘迫又感激的同時,何夕對任西顧的印象也加了好幾分:

任西顧長相帥氣、性格開朗,家世好又沒有什麽架子;他仔細想了想,貌似這家夥除了有點黏人之外還真沒有什麽別的缺點。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花一凡好像也沒有什麽缺點。

何夕搖搖腦袋暗自檢讨不知哪裏來的,對有錢人少爺的刻板印象,這樣不好、不好。

周五晚上,何夕将需要搬的東西打包好。

周六一大早,任西顧就開着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車來到何夕家樓下。

他本來想再叫幾個搬家工人,但何夕不同意。

他也挺享受這種跟何夕一起忙前忙後的感覺,倒也樂在其中。

等把東西搬到地方後,何夕又把任西顧家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部都打掃了一遍。

任西顧看着何夕忙碌的身影,突然覺得這個房子有了溫度,不再是冷冰冰的。

他不知道正常的家庭生活是怎樣的,但覺得如果是像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

在任西顧的印象中,似乎從他記事開始,他媽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他爸就經常不在家;後來他媽死了,那個女人住進來,他爸仍然經常不在家。

長到現在,他沒有想過除了完成他媽的遺願——繼承家業以外的事情。

一天,他爸高興地拍着他的肩膀說:“你小子出息了,要做司令的女婿了。葉司令親自來找我說他女兒看上你了,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行啊你,有我當年的風采。”

後來他知道他爸說的“司令的女兒”是指葉欣。

他不知道葉欣為什麽喜歡自己,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認識自己,只知道這個女人會對自己的将來有幫助,就和她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也從來沒有想過和葉欣的将來會是什麽樣子。

但此時,他設想了一下未來和何夕一起生活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怎麽了?”何夕打掃完畢,正好聽見笑聲,就随後問到。

“你說,”

任西顧看着何夕,嘴角、眼裏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們這樣像不像剛搬進喜房的新婚夫婦啊?”

“像個屁。”何夕翻了個白眼,轉身去洗澡。

任西顧看着他的背影,大聲說:“我們同居了,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何夕并不想理他,頭也不會的擺擺手。

第二天,花一凡帶了瓶酒過來,說要慶祝他們的“喬遷之喜”。

酒足飯飽後,三個人窩在沙發上聊天——何夕和任西顧是因為昨天太累不想動、花一凡是因為一直就懶得動。

花一凡晃着腿問:“你們十一都有什麽計劃啊?”。

任西顧扭頭看何夕,想等着聽他的安排。

花一凡暗暗在心裏鄙視了一下任西顧,然後也看向何夕,用眼神示意讓他先說。

何夕感受到目光,想了下,說:“我應該沒什麽計劃吧。剛過了暑假也不用回家,應該就是在醫院值值班、或者在家打打游戲什麽的。”

任西顧聽後點頭:“那我也在家打游戲。”

“你們可真出息。”

花一凡撇撇嘴說,“小爺我要去西藏。傳說今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拯救人類的諾亞方舟就藏在西藏。嘿嘿,我要先去把它找出來。”

“世界末日啊。”

何夕想起來這個說法流行起來是因為幾年前的一部電影,當時有一個老教授出于興趣,還在課堂上給他們示範過怎樣從幾種古老文明的哲學中推算出這個結論。

“我不太相信這個預言,不過倒是可以把畢業旅行提前一下。萬一是真的呢。”

花一凡興奮的從沙發上爬起來:“那你要和我一起去西藏找方舟嗎?”

“就算找到了你也上不去啊。”

何夕笑笑,“我要去雲南,很早之前就想坐着火車,從北方一路坐到南方去了。雖然很累,但沿途的風景一定非常美。”

“我陪你去。”任西顧看着何夕的笑容,開始期待起這場旅行來。

花一凡看着任西顧已經越來越不加掩飾的眼神,不禁有些擔心:“你不用陪葉欣麽?”

“啧。”任西顧擰着眉毛,“你提她幹嘛。”

“她不是你女朋友麽。前天她還問我你是不是和別的女孩兒在一起呢,說最近都找不到你的人。”

花一凡盯着任西顧的眼睛,“西顧,你沒忘記之前和我說過什麽吧?”

任西顧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我沒忘!”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何夕和花一凡看着自己,兩雙眼睛,一雙疑惑、一雙擔憂。

他煩躁的撥了撥頭發,拿起手機說:“我出去給她打個電話。”

花一凡看着摔門而去的任西顧,突然有些後悔曾經給任西顧提的買房子的建議。

他不知道讓任西顧再這樣一味地拉近與何夕的距離對不對。

任西顧和已經被家裏寵壞的自己不一樣,他從小就有着明确的目标,并且一直在朝那個目标努力。

作為兄弟,他不希望看着任西顧在這段感情裏越陷越深,從而導致以前的努力全都前功盡棄;作為朋友,他不希望看到毫不知情的何夕在這段關系裏受到任何傷害。

花一凡回過頭,見何夕正奇怪地看着自己,他有些不知所錯了。

他從小被家裏寵着,每當遇到這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時,就本能地選擇逃避,反正留下的問題會有人幫忙處理。

所以這次,他也抓起外套說:“我先走了。”

何夕看出來他們兩個之間貌似有什麽事情,但他感覺應該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也就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瞎想。

但直到不久以後,他回想起這個午後奇怪的對話,才發現:不管傳說中的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今年都是他的世界末日……

任西顧還是跟着何夕去雲南了。

他第一次坐這種火車,在站臺的時候顯得很興奮,他敷在何夕耳邊問:“有沒有一種我們才同居沒多久,就要去蜜月旅行的感覺?”

“沒有。”何夕平靜地回答。

自從他搬到任西顧家的一個星期一來,對方時不時地就開一些類似的玩笑,他現在都已經免疫了。

他們的車在晚上出發,兩個人來之前都已經洗漱過了。

何夕上車後将行李放到上鋪,說:“沒什麽事兒的話,就先收拾收拾直接睡吧。明天一早醒來,我們就在遠離帝都幾百公裏以外的地方了~”

任西顧走過來拿下他的背包,把自己的行李放上去:“你睡下鋪吧,我去上面。”

“啊?”何夕愣了愣,“可我的票是上鋪啊。”

任西顧已經兩三步就跨了上去,粗聲粗氣地說:“上面擠,你老實在下面待着。”

何夕笑了笑,低頭整理床鋪。

接觸時間長了,他怎麽覺得任西顧越來越可愛呢。

火車開了之後,兩個女孩子拖着行李,嬉笑着走進車廂,看到何夕時都稍微怔了一下。

何夕感覺到目光,擡起頭看她們一副學生打扮,估計是對面床位的,就沖她們微笑着點了點頭,以示友好。

女孩們也笑着點點頭,然後開始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其中一個穿藍色洋裝的女孩踮着腳,想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上鋪,但背包貌似有點重,她舉了兩次都舉起來。

“我來吧。”何夕從女孩手裏接過包,直接放到了對面的上鋪。

“啊,謝謝。”女孩轉身跟何夕道謝。

“舉手之勞。”

何夕坐到自己的床位上看着她們,想看看等會兒還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畢竟兩個女孩還在整理,他也不好躺下。

女孩害羞地笑笑,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看他。

另一個T恤女仔褲的女孩過來,搭住她的肩膀說:“帥哥!她叫李怡楠~我叫馮凝。我們都是F大的學生,敢問帥哥芳名,此行要去向何路啊?”

何夕被女孩幽默逗笑了:“二位美女好,我叫何夕。要去昆明。”

王凝看了下李怡楠,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也是去那兒,你是要去旅行的嘛?我們可以一起啊。”

“我的榮幸。不過我還有一位同伴,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見。”何夕指了指上鋪。

王凝才看到何夕的上鋪也有人,剛想上去問話,就見任西顧煩躁地翻了個身,面向牆壁。

她吐了吐舌頭,默默地開始整理行李,也躺下睡了。

任西顧第二天起床時混身酸疼,他人高馬大在硬卧上鋪睡的很不舒服;但想到這樣能讓何夕睡得好點兒,他還是覺得很值得。

他下床時車廂裏沒人,何夕正端着洗漱用品回來,看到他笑笑:“起來啦?洗漱間在出門的右手邊。”

任西顧開心地洗漱完,回來時看到對面床位的兩個女孩正跟何夕有說有笑地分享早餐,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何夕貌似還想和這兩個人結伴同行,自己把舒服的床位讓給他,就是讓他用來勾搭妹子的嗎?任西顧越想越不爽。

“哇,何夕你朋友也好帥啊。”

馮凝看到站在門口的任西顧,沖他揮了揮手裏的面包,“帥哥,你要吃早餐嗎?”

“不吃。”任西顧黑着臉走過去,用腿拱了拱何夕,“渾身酸死了,我要在下鋪躺會兒。”

“哦。”何夕站起來,給任西顧讓路,想當他是為了自己去睡的上鋪,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誰知任西顧躺在床上,長腿一伸就占了整個地方,絲毫沒有給何夕留出一點空隙。

何夕拿着牛奶,尴尬地站在那兒。

“要不,你坐我們這兒?”

李怡楠小聲說着。她本來坐在王凝床上,此時往旁邊挪了挪,給何夕讓出了一人寬的空位。

“哼。男女授受不親,擠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任西顧悶聲說完,又小聲補充了句:“不知檢點。”

他說的聲音雖小,但三個人全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張怡楠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何夕看王凝想開口,擔心兩邊吵起來,趕忙大聲說到:“西顧,你怎麽說話呢!”

任西顧坐起來撇了一眼張怡楠:“怎麽,你心疼了啊?”

“你……”何夕指着任西顧不知道怎麽接話好。

任西顧冷笑了一聲,接着問:“你想追她啊?你就喜歡這樣的?”

“你大清早的,發什麽瘋。”何夕皺着眉問。

任西顧看他沒有否認,更生氣了,大聲說到:“我發什麽瘋?我沒有像有些人一樣,看見女的就走不動路,又幫人拿行李又跟人聊天的獻殷勤!”

“你!”何夕生氣地指着任西顧,“你簡直莫名其妙!”

張怡楠站起來,擋在兩人中間說:“好了好了,別吵了。”

“實在不好意思。”何夕看着張怡楠說。

張怡楠低着頭:“我沒事的。而且,我覺得他也不是故意的。”

何夕看看張怡楠,再看看在她身後瞪着眼睛的任西顧,嘆了口氣,說:“我去外面透透氣。”

何夕靠在車廂邊欣賞窗外的風景,他大腦完全放空,任不同的景色從眼前一幕幕劃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見任西顧端着兩個盒飯走了過來。

何夕不想理他,又轉過頭去。

任西顧一點一點挪過來,別別扭扭地問:“那個,你吃飯了嗎?”

“不想吃。”何夕語氣有些生硬。

任西顧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問:“何夕哥,你還在生氣啊?”

何夕撇了任西顧一眼,發現這家夥居然叫自己‘哥’了,他挑挑眉:“你說呢?”

“看來是了。”任西顧失望地說。

何夕沒有說話,又轉過頭去。

其實他本來也沒有多生氣,而且在外面站了這麽久,有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只是他覺得任西顧的火發的莫名其妙的,還不是很想理他。

任西顧沒再說話,就默默的在旁邊站着。

不一會兒,就聽他肚子叫了一聲。

何夕看他挺大的個子,如今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忍不住說:“你餓了就先去吃吧。”

任西顧小聲說:“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吃。”

何夕看他委屈的樣子,忍不住樂了:“幼不幼稚你。”

任西顧看何夕笑了,知道他不生自己氣了,幹脆撒嬌道:“對啊對啊,我就是幼稚。所以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了。何夕哥~”

何夕無奈地嘆了口氣:“受不了你。”

任西顧咧開嘴,露出兩顆小虎牙,沖何夕說:“咱們去吃飯吧,我早晨就沒吃,快餓死了。”

何夕撇撇嘴:“怪誰啊?”

“怪我怪我。”任西顧拉着他往餐車車廂,“走吧。”

任西顧拿的是火車上賣的快餐,不是很好吃,又放的有些涼了。

何夕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任西顧卻狼吞虎咽地吃的很開心。

何夕搖搖頭想:看來他是真餓了。

他們吃完後往外走。何夕正想着要不要去買兩杯熱咖啡暖暖胃,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驚慌的女聲響起:“爸!”

他們回過頭,看見有個老人倒在地上。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跪在他旁邊,焦急地喊:“爸!你怎麽了?爸!”

女人見地上的老人怎麽推都沒反應,只好向周圍求助:“來人啊!救命啊!我父親突然暈倒了,有沒有人能幫幫我?”

她擡起頭時,滿臉的淚水已經弄花了精致的妝容。

陸陸續續有人圍了過去,列車員穿過他們,一邊往那裏跑,一邊用對講機說着什麽。

何夕下意識地也想過去,但在擡腳的一瞬間猶豫了。

他想起潘東的學長,開始擔心了起來:

他現在還不知道老人是個什麽樣的情況,萬一他過去了無能為力怎麽辦?

萬一在搶救過程中有什麽不當,老人落下後遺症,要求自己賠償怎麽辦?

火車上的衛生條件很差,萬一需要緊急開刀,過後被告,吊銷行醫資格怎麽辦……

火車裏響起列車員的廣播: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在7號餐車車廂有一位老人突然暈倒,列車上如果有醫務工作者或有相關經驗的旅客,請您盡快趕到7號餐車車廂,我們需要您的幫助。再廣播一遍。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在7號餐車車廂有一位老人突然暈倒,列車上如果有醫務工作者或有相關經驗的旅客,請您盡快趕到7號餐車車廂,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何夕站在原地羞愧極了:他自以為一直以治病救人為目标,卻不成想在真正有人需要他時,他卻是這樣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

任西顧看何夕臉色煞白,碰了碰他,問:“你還好吧?”

何夕回過神:“啊……還好。”

任西顧看他一臉糾結、眼圈泛紅,沖人群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不想去看看嗎?”

那一瞬間,何夕透過任西顧的話,仿佛聽見了自己心裏的聲音:

你不想去看看嗎?你想!

你從小就聽家裏人講互相扶持的故事,你的爸爸、媽媽都是被人從廢墟中挖出來的,你的爺爺、奶奶都是救了很多人命的英雄。

如果當時的人都有這麽多顧慮,那就不會有現在的你能站在這裏!

“嗯,我想去看看。”何夕堅定地說。

他快速地跑向人群:“你好,麻煩讓一下。我是醫科大的學生,請問有什麽能幫忙的嗎?”

一家南方小鎮的醫院走廊裏。

一個女人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老人,悄悄關上病房的門,說:“等會兒他醒了,一定會要找你的。真的不再待一會兒了嗎?”

何夕笑着搖搖頭:“不了,能确定他已經沒事了就好。”

“醫生說如果不是有人在他暈倒後及時做心肺複蘇,恐怕等火車靠站的時候,恐怕就……”

女人擡手擦了下眼角的淚光,“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

“你不用放在心上,雖然說那句‘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有點假,不過那真的就是我想說的。”

何夕沖病房揚了揚下巴,“快去陪你父親吧,我們先走了。”

“嗯,那我先進去了。”女人感激地鞠了個躬,推門進去了。

何夕腳步輕快地出了醫院,看了看旁邊的任西顧說:“不好意思啊,讓你也跟着下車。”

任西顧背着包,雙手插着口袋,不在意地說:“我本來就是跟着你來玩的,你都下來了我還在車上待着做什麽。”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我也不太喜歡那兩個女的。”

何夕無奈地笑了:“人家哪兒得罪你了?”

任西顧撇撇嘴:“就是看着不爽而已。現在我們去哪兒?”

何夕看看周圍:“既來之則安之,我看這兒也不錯,不如幹脆就在這兒玩幾天吧?你覺得呢?”

“行啊,我都聽你的。”任西顧勾着何夕的脖子。

他們走了一會兒,何夕猶豫着說:“那個……在火上的時候,你為什麽會問我那句話啊?”

“哪句話?”

“問我不想去看看嗎那句。”

“你滿臉不就寫着一副‘我想過去我想過去’的表情麽?你平時想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謝謝。”何夕小聲地說,他是說給任西顧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如果任西顧那個時候沒有問他,他提不起勇氣過去,自己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任西顧停下來看着何夕認真地說:“何夕,我不太清楚你最近心情不好的具體原因,但大概能猜到一點。在我看來,那個跟我說他想當醫生的何夕是最開心的,我想看到你一直開心。”

是啊,他做這些就只是為了開心而已。

就算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又怎麽樣?只要開心就好。

何夕頓時感覺這兩個星期以來,一直壓在自己胸口的石頭不翼而飛了,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他由衷地說:“西顧,你真好。”

“咳……”任西顧不自然咳嗽了一下,說:“你、你知道就好。”

何夕看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試探着問:“你害羞了啊?”

“誰、誰害羞了。快去找個旅館,一晚上沒睡好,困死了!”任西顧說着快步向前走去。

何夕看着他紅透了的耳朵,笑笑跟了上去。

他們找到一家連鎖賓館,要了個标間。

任西顧一進來就說要洗澡,逃進了浴室。

何夕走到窗前,撥通了潘東的電話。

“喂,小何夕。想我了啊?”潘東久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啊,老師。你在幹嘛?”

“能幹嘛,苦逼地值班呗。還有啊,你都轉科了,快別再叫我老師了,都給我叫老了。”

何夕想了一下:“師兄?”

“诶。怎麽樣,你去哪裏逍遙了?”

“本來打算去雲南,結果路上出了點事兒,現在在岳陽。”

“啊?出什麽事兒了?嚴重嗎?你人有事兒嗎?”

何夕把在火車上發生的事情簡單地給潘東講了一下,潘東聽完之後一直沒有出聲。

“師兄,我覺得他不後悔。”

何夕猶豫了一下,說到:“本來我剛開始也不想去,擔心會出問題,但後來我想明白了。我去了,即使出了問題,我也只會後悔當時的操作不當;但如果我不去,我會懷疑我選擇的職業,那樣我會後悔一輩子。”

電話那頭只能聽見潘東的呼吸聲。

何夕試探着說:“師兄,我覺得,他也是這麽想的。”

“臭小子……”潘東有些哽咽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放假還來煩我,挂了。”

電話裏傳來忙音,何夕正想是不是潘東生自己氣了。

就收到了一條短信,是潘東發來的:回來之後介紹他愛人給你認識,就知道你和那傻逼是一路人!

何夕松了一口氣,想他這個師兄還挺傲嬌的嘛。

忍不住回到:師兄,你剛剛是不是哭了啊?

短信很快又過來了:我看上去像是那麽沒出息的人嗎!

何夕飛快地打了一個“像”字發過去,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任西顧從浴室一出來,就看見何夕捧着手機在那兒傻笑,忍不住問:“看什麽呢?這麽高興。”

“啊,你洗完了啊。”

何夕看他出來,放下手機開始整理東西,也打算去洗,“我和潘師兄聊天呢。”

“潘師兄?”任西顧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想,怎麽沒聽何夕提起過。

“就是潘東潘醫生啊,他以前也是醫科大的,大我幾屆。”

何夕拿着東西去浴室,路過任西顧身邊。

任西顧拉住何夕,皺着眉問:“你都不在他的科室實習了,還跟他有聯系?”

何夕笑了下,拍拍任西顧的頭:“你都已經出院了,我不還跟你有聯系呢麽。”

這是何夕第一次拍他的頭,任西顧愣了一下,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何夕已經進了浴室。

“哼,叫的那麽親熱。”任西顧嘟嚷着,心裏暗暗決定以後要防着點兒這個“潘師兄”。

他們在這個南方古鎮開開心心地玩了一圈兒後,在假期結束前回到了帝都。

然後,生活也又恢複了放假前的“同居”模式。

這個周末,何夕說有事,自己出去了,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回來。

任西顧只好跟着一群富二代來KTV混時間。

他一到場,就被人拉着罰了好幾杯酒,責備他好久不出現,都快把他們給忘了。

他喝得太猛了,有些上頭;花一凡又在旁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說沒有找到諾亞方舟,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任西顧想,一定是最近跟何夕過的生活還健康了,連酒量都下降。

他晃了晃頭,決定出去透透氣。

他出門時,兩個男人正拉拉扯扯地往廁所旁邊的暗處走。

任西顧本來只是撇了一眼,但發現其中的一個人是潘東。

他猶豫了一下,想到那人是何夕的“好師兄”,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走近時,聽到裏面傳來掙紮地“唔唔”聲,趕緊跑了過去,卻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把潘東壓在牆上親吻。

那人吻的極為霸道,一條腿已經伸進潘東的兩腿間。

潘東看到一臉震驚的任西顧,推開身前的男人,責備地瞪了他一眼。

那男人舔舔嘴唇,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你!你……”

任西顧指着潘東,他本來想說你個變态,但轉念一想好像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就結巴起來。

他終于明白當初花一凡看見他吻何夕時是怎樣的心情了。

潘東笑笑:“怎麽,吓到了?”

任西顧放下胳膊,說:“你以後離何夕遠點兒。”

“哦?”潘東挑挑眉,“我和我的小師弟相親相愛的,為什麽要離他遠點兒。”

任西顧沖過去想拽潘東的領子,誰知那個年輕男人一步跨過來擋到兩人中間,皺着眉看他:“你想打架?”

潘東從後面拍了怕年輕男人的肩膀,示意他讓讓開:“放心吧,這小子不敢怎麽樣。他要是動我一根汗毛,我的小師弟饒不了他。”

任西顧聽他一口一個小師弟地叫着,再想起那天何夕發信息時的表情,更煩躁了:“我警告你!要是讓我發現你把何夕帶壞了,我饒不了你!”

潘東趴在年輕男人的肩膀上問;“在任大少爺的眼裏,什麽叫做帶壞?喜歡男人算不算帶壞?”

“算!所以你少給他介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嗤。”潘東嗤笑了下,“喜歡男人就叫不三不四了?他喜歡女人,我就算介紹一堆男人給他認識,他還是喜歡女人;他要是喜歡男人,就算不認識我也還是喜歡男人。”

任西顧撇了眼潘東沒說話。

“你這麽緊張,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還是……”潘東幽幽地問,“任大少爺您想親自把他‘帶壞’?”

見任西顧瞪他,潘東一字一句地說:“你、喜、歡、他。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任西顧勾了勾嘴角:“沒錯,我就是喜歡何夕。所以你離他遠點兒。”

“啧啧啧。”潘東聳聳肩,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沖任西顧身後說,“人家讓我離你遠點兒呢,小何夕。”

任西顧聽到之後馬上轉身,看到一臉震驚的何夕。

“嗨~”

何夕尴尬地揮揮手,指着旁邊,“我、我就是想來上個廁所來着。”

何夕推開門,看見屋內一片漆黑,他嘆了口氣擡手打開燈。

最近他的人生在奇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國慶放假回來,潘東找到何夕,說要介紹之前那個故事中學長的愛人給他認識,約他周末去KTV。

何夕聽說學長去世後,他的愛人一直也沒有再找另一半;他想那得是一個多麽溫婉、堅強的女性啊,不由地從心裏升起一絲敬意,也就欣然答應了。

周末他和潘東先到的,兩個人決定一邊唱一邊等。

不一會兒,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推門進來,直到潘東熱情地招呼他進來,直到他們互相握了手、做完了自我介紹。

何夕都還處在試圖縷清這段關系:

潘師兄和他的學長曾經是情敵,他們兩個都是男的,這點沒有問題;

那來的人是學長的愛人、也就是潘師兄曾經喜歡的人,可這個人也是個男的啊!

“不對,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再重來一遍。”何夕搖搖頭接着想。

或許他記錯了,之前說的人是個學姐?

那來的人是潘師兄學姐的愛人,是個男人,這點沒有問題;

可這樣一來,潘師兄和他的學姐是情敵關系,也就是潘師兄曾經的人,是來的這個男人?

還是有哪裏怪怪的啊!

潘東見何夕在那裏一臉懵逼地掰着手指算來算去,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坐過去,對何夕說:“別算了,我、這個人以及我的學長都是男人,我們三個都喜歡男人。”

潘東眨眨眼:“這樣是不是清晰了許多?”

何夕擡起頭看潘東,雖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吃驚不少。

潘東一臉無辜:“怎麽我以前沒有跟你提過嗎?”

何夕哭笑不得:“完全沒有啊,師兄。”

“那你歧視我們,”潘東問,“不想和我們做朋友?”

何夕趕忙擺手:“絕對沒有!”

“那你還糾結什麽?”潘東聳聳肩,“喜歡男人有什麽大不了的。”

何夕轉念一想:是啊,貌似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并不會影響自己對他們的看法。

在他心目中,潘東還是那個愛開玩笑卻很靠譜的師兄;

潘東學長還是那個他心目中最稱職的醫生;

至于學長的愛人,同性伴侶走了這麽多年,他卻至今還是孤身一人,而且聽潘東說也沒有再找的打算,他應該更不容易吧。

想到這裏,何夕忍不住有一些心疼。

後來他們很愉快地聊了一會兒天,潘東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過了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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