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起學
曉得夙綏飲血後還要打坐一段時間,伏夢無退到屏風外,怕千灼看到夙綏鋪滿地的狐尾,還體貼地又往屏風上施加了障目結界。
設完結界,她撿過一個蒲團盤膝坐下,本想找千灼說明此行的大致流程,沒想到千灼卻已經側卧在了地上,蜷縮起身體。
江上風寒,這靈舟內也沒開禦寒結界,哪怕千灼是修者,伏夢無仍覺得她這樣睡熟不妥,遂喚出一條絨毯,挪過去準備給她蓋上。
她一湊近,卻見千灼正痛苦地皺着眉,牙齒不住地打着寒顫,絲縷實質化的寒氣透過她的紫色大氅冒出來,甚至還在紫色大氅的表面結出一層霜花來。
伏夢無吓了一跳,忙放下絨毯,蹲下去摸上千灼的手,只覺冰涼刺骨,再想搭她的脈,靈力卻怎麽也探不進去。
她只好吩咐系統檢測千灼的情況,按照系統的指點,鎖住幾處要穴。
“宿主,寒氣已經開始在千灼體內積起來,現在有一部分甚至侵入了她的心脈,千灼的情況并不樂觀!”系統很快檢查完,擔憂地進行彙報,“檢測出寒氣來自于千灼揣在懷裏的血蟒【棗沁】,推薦的解決辦法是,直接把棗沁挪出來。”
伏夢無不解地皺起眉。棗沁便是千灼的道侶,現下因為走火入魔而不得不變回原身,強行令自己陷入冬眠狀态,按理說,走火入魔的修者,體溫只會異常熱,卻并不會像現在這樣冒寒氣。
得了系統的提示,她麻利地解開紫色大氅,三下兩下就把千灼懷裏結冰的血蟒抱出來,抓過手邊的絨毯,給千灼蓋上,還凝出幾簇三昧真火,揚手讓它們懸在千灼身側。
有三昧真火和絨毯,千灼很快停止了哆嗦,只是還蜷縮起身體,扯緊絨毯把臉埋進去,啞着聲音不知在呢喃什麽。
伏夢無捧着血蟒,掌心湧出一絲魔息,沒入它身上的冰裏,只來回游走片刻,便将冰蝕得一幹二淨,露出血蟒柔軟而滑膩的蛇身。
她解凍時,系統也在抓緊時間對血蟒進行檢測。
檢測的最終結果,讓伏夢無稍微松了口氣:“宿主,目标【棗沁】的入魔狀态無法解除!但只要在夜間用常溫水靈力護住她,就可以避免出現今晚的情況。”
伏夢無剛收回魔息,聞言忙又調動起水靈力,凝為水團,将血蟒裹在當中。血蟒的身體起先還在冒寒氣,經水靈力一裹,這些寒氣不多時就安靜了下來,乖乖回到血蟒體內。
一番折騰下來,伏夢無汗都出了一身,好在她的師娘已無事。
可她才将寒氣抑制住,耳中忽傳入一陣輕微的哭聲。這聲音太輕,又被什麽東西悶着,伏夢無仔細聽了許久,才發現竟是裹在絨毯裏的千灼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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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斷斷續續,喘氣聲與含混不清的夢呓夾雜在一起。
伏夢無放好水團,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千灼身旁坐下,輕輕推了推她:“師父?師父您怎麽了?”
“別……走……別走……”千灼的臉還埋在絨毯裏,嗚咽起來,“阿棗……阿棗……你在哪裏……在哪裏……抱抱我……我給你摸尾……尾巴……你抱抱我……”
伏夢無從沒見過自家師父哭,又聽師父一聲聲喚着師娘,一時亂了分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麽了?”她正苦惱時,夙綏的聲音忽從屏風內側傳來。
“師父在哭……”伏夢無忙轉頭,只見雪狐妖晃着白胖尾巴,赤足從屏障內側繞出,一步步走來。
夙綏在她身旁站定,側耳聽了一陣夢呓,俯身抱起水靈力包裹的血蟒,拉開千灼的上衣,将血蟒塞了進去,系緊衣帶,朝伏夢無道:“沒事了。”
見她一系列動作做得甚是熟練,伏夢無一頭霧水:“沒事了?”
“嗯。”夙綏打了個哈欠,臉上帶着倦意,小奶音慵懶,“夢無,我已吸收好了,你來歇息罷。”
伏夢無半信半疑地跟着她轉回屏風之後,躺在床鋪上,卻放心不下,貼着屏風聽外側的動靜。
自從夙綏将血蟒塞回千灼懷裏後,屏風外的哭聲與夢呓,還真的一點點輕了下去。
……
次日清晨,伏夢無一睜眼,便瞧見夙綏已披衣盤膝坐在床鋪上,安安靜靜地翻閱手中劍譜。
供伏夢無居住的房間有窗,并不刺眼的晨光照進來,投在窗下身材尚嬌小的雪狐妖肩上,在她披散的發絲間映上一彎亮弧。
夙綏正垂眸,将書中內容一列列仔細看下去。那劍譜很薄,分明是專為初學者準備,可她卻看得極其認真。
伏夢無雖早在兩百年前,就與夙綏私定終身,但她其實并不了解對方。
她只知,自己的未婚妻是上界之人,模樣生得好看,狐尾蓬松而溫暖,且還做得一手好菜。
她見過夙綏執劍的模樣,卻看得出她并不習慣使劍。若夙綏熟谙劍術,也不會在兩百年前被上界之人重創,墜入陰幽。
瞥見伏夢無坐起,夙綏轉過臉,見她正愣愣地瞧着自己手中劍譜,當下抿唇一笑:“夢無喜歡習劍麽?”
“喜歡。”伏夢無下意識脫口,而後卻是嘆起氣來,“但離開師父後,便沒有深入探求其道,早年和友人一起學的劍術,也慢慢地忘掉了。”
當年三人出師後,伏夢無與念幽寒遭遇了一場意外,那意外之後,念幽寒便被接回了忘貘族內,音信全無;而伏夢無則像是突然忘卻了習劍的初衷,答應父親成為屏仙閣右使,每日跟着兄長整理情報,漸漸地放下了劍術。
直至今日還在習劍,并以“劍修”自稱的,唯有獨自隐居绮匣居的淩瀾子。
“為什麽又不習劍了?”夙綏又問。
“我覺得,習劍護不了朋友。”遙想幼時遭遇的意外,伏夢無有些悵然,“不過我那時尚小,心境也太過浮躁,否則也不會仗劍逞英雄。”
英雄沒逞成,到頭來,還将自己賠了進去,經脈毀得一幹二淨,被拘束在這副嬌小的身體裏,整整三百餘年。
“可現在的夢無已不小了,為何不繼續習劍?”夙綏忽道,“護不了,多少還能撐一陣子,撐到有人來救,總比眼睜睜看着朋友受傷好。”
她頓了頓,彎着眉眼笑,“若到了松玉島,有妖欺負我,莫非夢無還要用過肩摔麽?”
伏夢無馬上想到初遇那天的事,不由得尴尬地輕咳一聲,心想本右使除卻過肩摔,自然還有別的揍人手段,只是不屑于拿來欺負小妖。
但對上夙綏含笑的目光,她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好像自己當年放棄習劍,是做了件錯事一樣。
“……你說得對。”伏夢無嘆了口氣,勉強算釋然了,遂從儲物玉佩裏喚出一冊厚厚的劍譜,攤開來放在膝上,“那我和你一起學劍。”
這劍譜,還是三百年前千灼發給她們仨徒弟的。當時陰幽還未開始推廣靈箋,千灼便花時間工工整整抄了三本,交到她們手中。
雖然許久不碰劍譜,但伏夢無其實并沒有放棄練劍。她時常在陰幽為了任務東奔西走,回屏仙閣途中,常在淩瀾子的绮匣居裏落腳,陪這位劍癡隐士過上兩招,舒活筋骨。
因而她翻開劍譜,翻了幾頁,見大部分的內容都是自己熟悉的,不由得倍感親切。
浏覽時,伏夢無突然想到系統,忙在腦中呼喚:“包子,你能記錄靈箋內容,那書本上的內容和畫,也能一起記錄嗎?”
系統很快應道:“可以噠,宿主!哪怕是被下過禁制的書本和靈箋,只要在我的檢測能力之內,也一樣能進行破解~”
它的回答讓伏夢無很滿意,“好,那我繼續看了,還請你幫我把劍譜上的內容都記錄一下,畫也要記錄下來。”
如今有了靈箋,還是閱讀靈箋較為方便。記載在劍譜上的,乃是赤狐一族的劍法,亦是陰幽數一數二的頂尖劍法,若能習得其精髓,甚至能越過一兩個大境界,與高階修士對峙。
伏夢無邊翻劍譜邊取出一塊空白靈箋,系統記錄一段,她也在靈箋上記錄一段。
……
喂血休息看劍譜,六日的渡船時光轉瞬而逝,除卻才出門時遭遇的拉網攔路,一路上風平浪靜。
待到第六日深夜,伏夢無在床上閉着眼吐納天地靈氣時,忽然感覺胸口一沉。
伏夢無記得,昨夜夙綏還一如往常那樣枕在自己胸口睡覺,本以為只是錯覺,但她莫名感到胸口上壓着的重物越來越沉,她只好徐徐停止吐納,托起一團靈力用以照明,睜開眼往胸前一瞧。
伏在她胸口的,乍看的确還是夙綏,但細看,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伏夢無想坐起來仔細看看,忽覺自己的右臂被什麽東西纏住,定睛一看,但見夙綏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條尾巴來,兩條狐尾一條還蔫蔫地耷拉着,另一條正纏在她手臂上。
伏夢無心裏詫異無比,她确認自己醒着,很清醒,并沒有在做夢。她撐地坐直了上身,托着靈力團一照,看清伏在自己身上的狐妖時,驟然驚叫一聲。
那無疑是夙綏,但她的面容卻脫去了稚嫩。嫩藕般的手臂與雙腿,此時已從衣袍內伸出來一大截,白花花地搭在床鋪上,顯然她身上這件只适合孩童穿的衣袍,已沒法再用來蔽體了。
伏夢無看呆了。短短七八天,軟乎乎的小幼狐,竟變為了十五歲的少女狐?!
“包包包、包子!這是怎麽回事!”她吓得詢問系統。
系統卻向她道喜:“恭喜宿主觸發追加獎勵!【綏綏】會随着喂血天數的增加,一天天成長起來哦~”
“那她現在——?”伏夢無驚異無比,不敢相信地甩開手臂上纏着的狐尾,小心翼翼地抱起長大些的雪狐妖,左看右看,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綏綏,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