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往日有些怕打雷的林蔓卻睡的十分香甜。
搖曳煤油燈下,陸洲板正坐在桌前看軍書,屋子裏安靜極了,除了外面淅瀝的雷雨聲,就是翻動書頁的聲音。
鑽進被窩兒的林蔓暫時睡不着,就靠在床頭托腮想明天要是雨停了,要去一趟縣城,前頭她準備了幾個包裹,一包耐吃的雜糧煎餅、30斤粗糧票、五斤細糧票還有兩罐麥乳精跟自己做的兩玻璃瓶蝦肉醬,這些東西要麽是她跟系統交換來的,要麽是自己做的。
蝦肉醬是鐵蛋網回來的蝦吃不了,怕浪費做成蝦醬以後蘸餅子或下面條吃。
她想把東西分成兩份兒,一份兒給遠在肅省鄉下的林父林母,另一份兒給在新疆的大哥林坤寄過去。
這年代許多高級知識分子被打壓排擠,下放到牛棚改造,原主的家人就在其中,若不是林父林母實在護不住女兒,也不會讓唯一的閨女下鄉做知青,雖然林蔓是穿越來的,但總歸占據了人家原主的身體才能重活一次,于情于理也要擔起原主的責任,照顧好自己的同時,也照顧下原主的家人。
就當是她報答原主的再生之恩吧。
或許是親情天性使然,林蔓剛穿過來的時候,渾身綿軟無力,整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做着各種各樣的夢,有她前世的記憶,也有關于原主一家人歡聲笑語的生活,夢中留給她的關于原主的記憶也是零碎不全的,等她醒來,心裏酸酸脹脹,有時眼角還帶淚花。
林父林母落難前都是教書育人、潛心研究的大學教授,林父更是癡迷自己的翻譯事業,可以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而臨走時夫妻倆又把家中的錢票都給了原主,只提着只箱子去的肅省,肅省自古多風沙,風一吹,滿眼望過去全都是高矮不一的黃土坡,土著老農住的都是自家鑿的窯洞,吃的也是咬一口都刺嗓子的黑馍馍,種地吧,因為缺水幹旱,能種的農作物屈指可數,當地人生活尚且艱辛,如此推測,林父林母過的是什麽日子也不難想象了。
窮有窮的日子,富有富的活法。
林蔓知曉在那樣的境地下,給林父林母準備什麽東西都比不上糧票實惠,這年頭,糧票就是命!
沒有錢還能活,沒有糧票真是寸步難行。
想到林父林母愛幹淨,林蔓又下床拿了兩塊香胰子跟牙膏牙刷塞進包袱裏,有這些也差不多了吧,她收拾了一會兒,生物鐘一上來人就熬不住了,眼皮子上下打架的林蔓就這麽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醒來又是個豔陽天,七月了屋裏越發悶熱,林蔓睜開酸澀的眼睛,打了一個哈欠,一看手表才六點多,熱是真熱,身上黏糊糊,讓日都要在床上懶洋洋躺一會兒,如今她給熱的不行,慢吞吞從床上爬下來,跟往常一樣,陸洲的床鋪早拾掇好了。
趙春花早起來了,林蔓起身的時候她已經把土竈燒起來,拉着風箱做早飯了。
林蔓蹲在院子裏刷牙,趙春花喊了句“蔓啊,刷完牙把雞蛋撿了,別讓黃大仙給偷了。”
林蔓“嗳”了聲,咕嚕咕嚕漱完口,扯了毛巾随便擦兩下,拎着裝雞蛋的小竹籃往雞窩走去。
這陣子不知道怎麽,河溪村家家戶戶遭了災,不是家裏的雞鴨莫名其妙少了,就是攢了好久準備進城賣的雞蛋沒了,氣的村裏的老婆子站在村口直罵街。
後來有村民發了狠,半夜不睡覺提着馬燈窩在角落守株待兔,才知道,原來不是村裏進了小賊,而是山上下來的黃鼠狼嚯嚯的,那村民本來手裏操着鐮刀想沖去打人,看到黑暗中那嘴裏叼着雞,賊眉鼠眼的黃鼠狼給犯了難,黃大仙這玩意兒小肚雞腸,最是記仇,不能惹啊。
最後只得拿着掃帚奪下自家的雞,把黃鼠狼給趕出去。
自此之後,村民紛紛警惕起來,家裏雞鴨窩加固結實,攢下來的雞蛋吊在房梁上,還有偷偷給黃大仙上貢的.......
還別說,效果挺不錯的,至少老陸家就沒丢過雞蛋。
林蔓笑稱,說家裏有陸副營長這尊冷面門神坐鎮,黃大仙也不敢來。
趙春花聽了,婆媳倆一塊兒對着樂。
弄的陸洲一臉莫名。
早飯林蔓吃了一碗油呼呼的蛋炒飯,再配一碟小菜,吃的心滿意足,抹了抹嘴巴,她跟趙春花說了聲,去一趟縣城有包裹寄給爸媽和大哥。
趙春花正下手把菜地裏新收的幾顆大白菜切吧切吧做辣白菜,聽兒媳婦這麽說,直點頭,“是這麽個理兒,家裏還有十來斤玉米面也給親家一并送去吧。”說罷,雙手在圍裙上擦了下,還要回屋去拿些錢跟工業票給林蔓,讓她買些禮物一塊寄去。
林蔓忙擺手,“娘不用,帶上玉米面就行,其他東西帶多了也拿不動。”
趙春花看着兒媳婦挎着的鼓鼓囊囊大包,還是不放心,“昨晚剛下了雨,路上還沒幹哩,今個兒拖拉機不進城,讓小二騎車送你去。”
這感情好啊,林蔓正愁從河溪村走到縣城要走到下午兩三點呢,有陸副營長騎着送她去可方便多啦,立馬興高采烈應下來,就是——
“娘,咱家沒自行車啊?”
“沒事,老衛家有,小二!個臭小子幹啥呢,又在後院劈柴呢?我老婆子咋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蛋,幹啥?咋地,你娘我沒事兒不能找你?小蔓要去縣城,路上不好走,借自行車送你媳婦兒去!”
得來,在後院劈柴的陸副營長又無辜遭殃,給老娘扯着耳朵罵了一頓。
“.........”
天邊還露出魚肚白,迎面吹來的晨風帶着夏日的燥熱和青草地的清香,老陸家巷子口的野栀子開成一片,外出打豬草的趙春花采了一捧回家,想說放回家在屋裏清水養着也是雅事兒。
清晨的薄霧中,陸洲推着一輛嶄新的二八大杠鳳凰牌自行車上路了,這是自行車可是衛建軍的愛車,剛買才一個月,黑色漆亮車身,銀白色手柄,金色鳳凰标志,用衛建軍的話講,他買來想載着媳婦兒到處跑的,奈何他那媳婦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先便宜了陸小二了。
肩寬腰窄的陸洲大長腿一蹬,就載着林蔓穩穩上路了,昨晚的那場暴風雨沖的鄉下土路坑坑窪窪,路上還有驢車留下的車轱辘印,就算是陸洲也不能如同騎在大馬路上那般平坦,要不是男人細心,臨出發前綁了個小棉墊子在車後座上,不然一個屁股蹲又一個屁股蹲兒的,林蔓的屁股可要開花了。
這會兒正是村裏上早工的時間,村裏的知青們負責把山坡上的茶樹鏟草、澆水,茶樹結出來的果實能榨油,這活不算累,給知青幹正好,大隊一天給七個工分也算是很不錯了。
是以大部分知青都忙得熱火朝天。
宋聽瀾忙起來也顧不上孟欣,孟欣百無聊賴,在簡陋的石頭屋呆不住,她就在村口走走看看,順便打探下關于溫悅的事情,昨夜的那場雨,把進山的那條小道給澆的泥濘不堪,路沒走多少,她腳下穿的紅皮鞋卻裹了層厚厚的黃泥。
孟欣自小在車水馬龍的首都長大,昂尊處優慣了,哪裏能受的了這?登時氣不打一出來,學着鄉下 婦女的模樣,在路邊找了塊大石頭把腳底的泥巴蹭下去,才蹭完右腳,剛準備左腳時,眼角餘光掃到一個身影拐進了茶樹林。
那不是溫悅??
孟欣瞳孔一縮,也顧不上腳上的泥巴,快步跟了上去,她怎麽也不能讓上輩子書裏的劇情重演,她辛苦撫養長大的兒女,怎麽能親親熱熱喊別的女人叫媽媽?
沒錯,孟欣在一次意外事件昏迷後,才得知她生活的世界原來是一本書,她是書裏的大怨種女配,男主宋聽瀾是她青梅竹馬的丈夫,他們夫妻倆感情也算可以,雖然沒有祖輩的鹣鲽情深,但也算相敬如賓,她還為丈夫生育了三個兒女,本以為自己是幸福的,誰想她的丈夫心裏一直想着念着的是別的女人?
上輩子她病故之後,溫悅這個面甜心苦的女人就登堂入室睡她的床,教育她的兒女,享用她的嫁妝,在宋家充當女主人,鄉下的麻雀還能飛到枝頭做鳳凰?
做夢吧!
所以孟欣才會不顧一切,千裏迢迢從京城趕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她就是想把宋聽瀾給拉回來,結果還是來晚了一步,宋聽瀾居然早早就跟溫悅訂了婚。
這怎麽跟上輩子的劇情對不上?
上輩子宋聽瀾跟溫悅可是在她去了後,才重新走到一起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孟欣百思不得其解。
上午九點鐘,陸洲小兩口騎着自行車抵達了縣城,夏日九點鐘的縣城熱浪襲人,算起來這是林蔓第二次來縣城。
頭一次是跟趙春花一塊進城賣雞蛋,陸洲把自行車停在縣郵局門口,林蔓進去寄包裹,他則去小巷口賣酸梅湯的老太太處,為妻子買一碗清涼的酸梅湯,陸洲今天依舊是一身綠色軍裝,身姿筆挺,俊得賞心悅目,吸引的過路的不少大姑娘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