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從某種角度來說裝傻确實蠻有意思的， 尤其是在不用顧及後果的情況下裝傻，真的非常爽。

一想到這樣能讓先生對我的印象更深刻，變得更難忘記， 我就罵負心漢罵的更起勁了， 還越來越大聲。

“負心漢！負心漢！！你這個負心漢！！！”

明明已經能感受到先生越發明顯的怒意了， 我卻一點也不害怕， 嘴上更是完全沒停過。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哭的這麽盡興。

以前就算是得知了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因為年紀尚小， 我還不能完全理解死亡這二字的含義，沒能在第一時間表達出悲傷這種情緒，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着周圍的人爸爸媽媽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他們又給我帶了什麽禮物。

起初仆人們都不願意把真相告訴我，說的話都很委婉， 一個個都在跟我打馬虎眼，演技不算精湛， 但偏偏我就是看不透，以至于我最後是在別人的口中得知了爸爸媽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的事實。

這個人不是先生，那時候先生還沒出現，告訴我這個殘酷現實的人是家族分支的一個小少爺， 比我大兩歲， 繼承了他母親的水系魔法天賦，在家族中還是蠻受重視的。

那男孩算不上有多壞，只是平常被家裏人寵壞了，又不知道聽誰說我的父母死了， 他的父親就能成為族長， 又被身邊的人一撺掇，就在消息傳來的當天下午， 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我面前來炫耀了。

他說，我的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還說，都是因為我太壞了，不配當族長的孩子，他們才不想回來的。

現在想想都是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胡言亂語，多半是嫉妒我我雖然生來平庸，卻因為擁有一個族長父親而過上了平常人無法比拟的幸福生活，但對于當時尚且年幼的我來說，這絕對是最誅心的話。

許是因為消息才剛剛傳回來，并沒有完全确定我的父母是不是真的身亡了，在我不管不顧将那位小少爺趕出去後，非但沒有人找我麻煩，當晚他的父母就領着他來找我賠笑道歉了。

我沒給他們什麽好臉色，但也想不到要給什麽懲罰，加上什麽話都被他們說去了，我除了最後說一句總結性的“我原諒你了”，其他時候根本插不上話，這事也就這麽糊裏糊塗的過去了。

那之後每每想起小少爺當時不情不願被父母逼着道歉的模樣，我就覺得想笑，但還是會覺得生氣，所以我一直都有避免和他直接接觸。

事實證明這也沒什麽難的，尤其是小少爺在知道我成了族長後，也開始避着我走，大概是怕我報複吧，不管怎麽樣他的行為都給我省了很多麻煩，看在同姓塞西爾的份上，我決定只要以後這人不再閑的沒事找我麻煩，我就讓那天的事煙消雲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礙不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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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想起了別的事情，我哭嚎的聲音比之前輕了不少，喊負心漢的時候也沒那麽專注了，倒是給了先生錯誤的訊號。

“...罵夠了沒？”

聽到先生的聲音，我立馬回了神，毫不猶豫的說：“沒有！”

先生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你繼續。”

“...我累了，休息會。”

被這麽一攪和，我一下子就沒了繼續的心情，反倒是先生對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那你一邊休息着，一邊聽我說幾句？”

我一個激靈，立馬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打算來個掩耳盜鈴。

“不聽！我不聽！”

但這樣并不能阻止先生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嚴格來說是直接出現在我的腦袋裏。

“我從沒想過你會對我産生這種感情。”

已經料想到了先生後面會說什麽的我心中一沉，越發抗拒聽先生說話了，糟糕的心情導致了接下來的用詞也變得毫無遮攔。

“不聽我不要聽！快從我腦袋裏滾出去！滾啊！”

說完我就後悔了，但顯然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說出口的話也一樣。

我心中懊悔的不行，更加不敢看先生的臉了，只能蔫蔫的垂着頭，死死地捂住耳朵做出一副不願屈服的模樣，仿佛只要這樣就能将所有聲音擋在外頭一樣。

先生的聲音确實消失了有一會，但沒過太久，我就聽到他嘆了口氣。

不是在腦袋裏響起的，但卻依舊勝過了所有雜音，成功鑽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才褪去沒多久的淚意又開始湧上來。

我真是個廢物。

下一秒，我感受到頭頂多了不屬于我的重量，壓得我腦袋又往下沉了沉。

先生在我頭上揉了揉，“能說說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嗎？我很想知道。”

先生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溫柔，這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然而在偷偷看了一眼後，我發現先生好像确實沒有生氣，只是看起來有些無奈。

這無疑給了我一定程度的信心，讓我有勇氣說出接下來的話。

“還能為什麽。”我悶聲說道，“先生那麽好，我怎麽就不能喜歡了？”

“那你倒是說說，我哪好了？”

我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還不簡單？”

我閉上了眼，開始細細回憶我與先生的過去。

先生是在我失去父母後的第二個星期天出現的，此時距離我被推上家主的位置還有半個月不到的時間。

起初我對這位據說是家族長老聘請來指導我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的陌生男人十分不待見，但記着爸爸媽媽說過要做個好孩子，不管他們在不在家都要乖乖的，我就沒有把他也趕走，直到現在我都很慶幸我做了正确的決定。

而讓我逐漸打開心房的，除了溫柔的嗓音和非常容易加分的長相，還因為他知道我真正需要什麽。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只會在我因為繁重的課業而受苦受累的時候勸我休息一會，或是想盡辦法找來新奇的玩意或吃食逗我開心，而是會用非常嚴厲的方式監督我學習，或許在其他人眼中很不可思議，但比起那些只會哄着我的仆人，我更喜歡呆在先生的身邊。

一直到恢複了前世的記憶我才隐約明白了點我當初會那麽粘先生的原因，還是和我的父母有關。

四歲前的我就和大多數孩童一樣，受盡了父母的寵愛，更因為家裏的原因幾乎是想要什麽都能得到，這點在他們離開後也沒有改變，這還多虧了衷心的老管家，只要市面上一有新玩具出現，甚至還沒有放進商店裏賣，那個玩具就會被人放到我的面前。

只是以前把玩具帶給我的是爸爸或者媽媽，後來就變成了負責照顧我的女仆。

每次看到那些玩具，我就會想起爸爸媽媽，想起他們用玩具逗我玩時的笑容，這要我怎麽能不難過？

但是先生不一樣，他從來不會在我面前提起爸爸媽媽，對我的要求也和他們完全不一樣，這讓我很難在他身上找到父母的影子。

也只有在跟着他學習的時候，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書本中，我才能徹底忘記那些會讓我傷心難過的事情。

逃避可恥卻有用，只要能支撐我走下去，我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的。

這會的先生對我的态度差不多就是‘公事公辦’的程度，但被我纏得多了，有時我又看書看得太入迷了不肯好好吃飯，他就迫不得已只能接受女仆們的工作。

直接喂是不可能的，先生和女仆可不一樣，後者會想方設法哄我吃一點，喂食那是常有的事，要是有什麽不喜歡的馬上就會扯下去換新的，但要是換成了先生...實不相瞞，他都是直接威脅的。

先是仗着自己是大人而我是小孩，拎起我就把我放到了餐桌前，然後收走我所有的書，當着我的面全部變不見，然後告訴我要是不好好吃飯，就再也別想看到那些書了，也別想再進藏書室。

這在女仆們看來絕對不可能有用的威脅偏偏就成功了，我什麽都不怕就怕沒有書來讓我逃離那種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的空虛感，當然那時候的我還想不明白這一點，只是下意識覺得害怕，不管怎麽樣先生的辦法成功了，并因此在女仆間得到了不小的地位，只是老管家依舊看他很不爽。

我想想啊...在我意識到自己很喜歡先生的時候，應該就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那次吧。

“你笑起來好好看，以後能不能多對我笑笑？”我是這麽對他說的。

別誤會，我那會才幾歲啊，說是喜歡也就是很普通的那種，離男女之情還很遠呢。

聽到我的話，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用我剛剛才看到過的笑容對我說了句好啊。

那之後我就經常能看到先生的笑容了，雖然只是淺淺的一道弧度，也成功迷倒了不少芳心萌動少女，就連年老的幾個都沒放過，以至于還發生了争風吃醋的打架事件，害得老管家被迫辭退了不少定力不好的女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給先生過好臉色。

事後我才知道，先生只會在我面前微笑，對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漠不關心，所以那段時間總是有女仆喜歡往我身邊靠，就算沒被安排來照顧我，也會用各種借口想辦法巧遇，就為了能見先生一面。

那我是什麽時候發現我并不滿足這種程度的喜歡的呢？

不用想了，這個我記得很清楚。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我十一歲的那年，被我當做了好閨蜜好姐妹的貴族小姐為了還我借給她的書親自送到了我家來，結果卻對站在我身後的先生一見鐘情，并當場求嫁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