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8
周媽媽做夜場的工作，直到淩晨四五點才回家，周露寒昏昏欲睡的等了她一夜，直到聽到外面開鎖的動靜，這才一激靈醒了過來。
周媽媽開燈後，把衣服和包扔進了沙發，先點起了一根煙慢慢吸着。
周露寒從房間裏出來，對着周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喊了她一聲媽。
“我有事和你說。”
周露寒搬了個凳子，坐在周媽媽的對面，煙霧缭繞裏，周媽媽還不曾卸妝的臉看着美豔依舊，姿勢卻無比熟悉，和上輩子的周雲娜極其相似。
她不免在心裏感嘆了一下，周雲娜受到周媽媽的影響比她想的還要多的多。
可以說，周雲娜上輩子落到那樣的地步，真的有周媽媽推卸不掉的責任，她給周雲娜的陰影，實在太大太深。
“我在這裏真的呆夠了，不想繼續住在這裏了，你那裏……還有錢嗎？算我借你的，等到以後我自己賺錢了，算上利息還給你。”
周露寒說着說着，眼睛有點紅起來了，這樣的日子才過了一天，她就覺得難熬了，之前的“周露寒”是怎麽忍下去的誰知道呢。
“寒寒……”
周媽媽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看着女兒蓋住半張臉的劉海，有點艱難的開口。
上一次周露寒說不想繼續住在歡喜街了，還是兩年前，之前周露寒提過幾次，想要媽媽找個正經工作，離開歡喜街，但是周媽媽都說考慮考慮，就再也沒有回應了。
兩年前，周露寒和周媽媽大吵了一架，逼着周媽媽表态，對峙了半夜，周媽媽只說得出讓她再忍忍，從此以後周露寒徹底的失望了，再不曾和周媽媽說過一句話。
“我不能忍下去了。媽，我不想再這樣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了，你真的從來沒考慮過我的安全嗎？我已經決定了，收拾好東西明天就離開，以後我會自己打工賺生活費養活自己的。如果你能……請你借我三千塊錢吧，以後我真的會還的。算是，最後一次給我一點母愛。”
周露寒想了又想，也只敢開口借三千塊錢，再多大概周媽媽就真的沒有了。這筆錢雖然不多，但是也能勉強維持生存，接下來她總能想別的辦法做兼職賺錢的。
“寒寒……你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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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媽媽嘴唇蠕動着，不敢置信的望着周露寒。這個她從小艱難養大的孩子，一度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光，多少次，她看着小的時候嗷嗷待哺的周露寒，才勉強自己活下去。
現在，周露寒竟然要一個人離開這裏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離開這裏的……”
周露寒看着周媽媽的眼淚，內心有點酸楚，她自己是沒有感覺，大概兩輩子都父母緣薄，但是周媽媽總是這個身體的生母，從小她們母女相依為命，現在周露寒要離開了，總還是有點不太好受。
“不，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在周媽媽印象裏，周露寒只是個孩子，那個靠在她懷裏小小的孩子，她讨厭歡喜街這個環境，周媽媽知道，但是她總以為周露寒會為了自己忍下去的，就像她當年為了她們母女能活下去，委身在一個個男人身下。
“要麽咱們一起離開這裏，要麽，我一個人離開，我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
周露寒看着周媽媽情緒有些失控，竟然阻攔自己，內心也有點崩潰，但是她不想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有夢想，她不想重複着周雲娜之前的悲劇，要她妥協是不可能的。
“寒寒，媽媽求你了，留下來吧，留在媽媽身邊，媽媽只有你了啊，求求你……”
周媽媽竟然跪在周露寒身邊，還試圖給她磕頭，把周露寒驚的趕緊撲過去攔住她，周媽媽哭的厲害，眼淚順着劣質的眼妝在臉頰上沖出兩條黑道，看起來無比的可憐。
周露寒萬萬沒想到，竟然還能有這出，她開始感覺出來，周媽媽的情緒有那麽一點不正常了。
“媽，我不能留在這裏，你知道我今晚遇到了什麽嗎？再這樣下去，我會被逼死的。求你了，讓我離開吧。你願意的話，和我一起離開吧，我也會打工賺錢的，咱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周露寒的眼睛裏還帶着生機和渴望，苦苦勸着還要繼續給自己磕頭的周媽媽，但是周媽媽滿腦子都是周露寒要離開自己了。
“你一個孩子離開能去哪裏呢，忍一忍吧，不會有事的，寒寒……”
周媽媽試圖繼續勸着周露寒，但是周露寒毫不妥協的看着她，那樣清澈的目光，讓周媽媽像被灼傷了一樣，心底湧出一股怨氣來。
“你怎麽這麽自私呢？為什麽你不能為了我忍一忍！為什麽你也要離開我！”
撈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周媽媽一股腦的扔向了周露寒，周露寒閃躲不及，腦門上被砸出了一片血跡。
鮮血順着額頭很快的滑下來，周露寒随手抹了一把，她看着周媽媽驚慌的樣子，站起來進屋從書包裏摸出了那把水果刀。
“來，用這個，你今晚就捅死我吧。除非我死在這裏，不然我絕對不會再呆在這個地方了，我不想毀了自己，也不會讓你毀了我。”
周露寒頭上被砸的口子還挺大的，鮮紅色的溫熱液體不斷地滑下來滴在地上，她覺得有點暈眩了，依然強忍着，把那把刀子遞到周媽媽手裏。
“給我個痛快吧……”
她閉着眼睛，這一刻把選擇的權力交給周媽媽。她想着反正這條命也是白撿的，還給周媽媽，她也不會有怨言的。
事實證明，周露寒确實是想多了，周媽媽的手比周露寒顫抖的更厲害，周露寒遞給她的刀子，活像燙手一樣，壓根沒碰到就把手抽了回去。
“寒寒……”
周媽媽哭的哽咽起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留住周露寒，看着周露寒臉上滿是血，更是焦急的不斷地往自己臉上摔耳光。
“都是媽媽的錯，寒寒，媽媽不是故意的，你別走……”
周露寒強撐着自己過去攔住周媽媽，她眨了眨流入眼裏的血跡，握住周媽媽的手。
“你留不住我的，讓我走吧，以後我會努力賺錢，買一棟大的房子，讓你再也不用辛苦受累，我會好好孝順你的，媽，求你了，放我離開吧。”
周媽媽看着她一臉的血，還是堅定地要離開自己，痛苦的不斷地用手扯着自己的頭發，但是不管是來軟的還是硬的，她都留不住周露寒。
“寒寒……”
周媽媽坐在沙發上痛哭流涕，周露寒看了周媽媽一會兒，一時之間無法說服自己，這個女人究竟是單純的舍不得女兒，還是必須要抓着女兒陪着自己一起沉淪。
意識到自己流血流的有點多了，周露寒感覺暈眩感越來越厲害，她自己堅持着站起來，在屋裏找了一件舊T恤，用剪刀裁成布條，一圈一圈的纏在額頭的傷口處，簡單的洗了洗臉，又找出紅糖來，沖了濃濃的一杯。
“等一會兒我就離開，錢的話不給我也就算了，我也不要了。”
周露寒喝完紅糖水，感覺好一點了，最後對周媽媽再次重申了一下，便想趁着上學時間沒到，回屋裏小憩一會兒，頭上的傷等到去學校後，大概能讓校醫好好處理一下。
周媽媽看着周露寒進屋後，關上了房門，猶豫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從桌子底下找出周露寒減剩下的布條，将周露寒的房門把手和櫥子把手纏在了一起，這樣就算周露寒從裏面也無法打開門。
昏昏沉沉的睡到了早上六點半，周露寒在鬧鐘鈴聲的吵鬧中醒了過來，在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時，卻發現房門打不開了。
周媽媽竟然為了阻止她離開做出這樣的事，周露寒是徹底的無奈了。
“放開我，媽，難道你能關我一輩子嗎？”
周露寒不斷地搖晃着房門，對着外面喊。
周媽媽坐在客廳裏，對着周露寒的聲音充耳不聞，在客廳裏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煙。
她有點後悔了，當初為什麽讓周露寒去讀高中呢，這個時候，周媽媽寧願周露寒和歡喜街上其他的洗頭小妹一樣，早早的出來工作。
如果周露寒不讀書了，大概就能理解她的辛苦和不易，她們就能互相支撐，周露寒就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開了吧？
周媽媽現在的想法越來越偏激了，甚至打定了主意不再讓周露寒去上學了。
整整一個上午，周露寒一直被關在屋裏，她躺在窄小的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對周媽媽徹底的絕望了。
早就該理解的不是嗎？
什麽樣的母親會放任自己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危機重重，充滿危險的地方，寧淵讓女兒遇到危險，也不想換個地方住，換個生活方式。
在周露寒看來，周媽媽最大的母愛，也就是生下女兒，沒有讓她餓死吧。
到了下午時，屋裏的電話不斷地響起來，往常這個時候，周媽媽該陪着男友去打牌了。周媽媽沒有接電話，任憑鈴聲一聲接一聲的，然後又自己停止。
這時二樓的房門開始砰砰砰的響起來，周媽媽還是無動于衷，這時外面傳來梅姐的聲音。
“小花，你在嗎？怎麽不開門？”
因為周媽媽名叫夏枝，梅姐和周媽媽要好，便直接喊她小花，後來在夜場中，周媽媽的花名也叫“小花”了。
聽到梅姐的聲音，周媽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吸了吸鼻子猛地站了起來。對，讓梅姐勸勸寒寒，不能讓她離開。
一躍而起，周媽媽打開了房門，梅姐還沒進屋，就瞄了一眼周媽媽狼藉的臉，以及看到了客廳裏的血跡，以及煙灰缸的碎片。
梅姐記起來了，早上的時候，大概在樓下聽到過什麽東西砸碎的聲音，當時被吵醒的客人還罵罵咧咧的。
“怎麽回事？”
梅姐在不大的房間裏梭巡的了一圈，又看到周露寒房門外的布條，皺着眉頭問着周媽媽。
“嗚嗚，寒寒，她……她要離開我……”
周媽媽的眼淚嘩的又流了下來，她真的太痛苦太難過了，還有種被女兒背叛了的感覺，啜泣着對梅姐說了自己和周露寒的争執。
“寒寒說要去外面打工也不留在家裏了？”
梅姐摟過周媽媽，用紙巾給她擦眼淚鼻涕，問着周媽媽進行确認。
“是啊，這個孩子還小呢，去外面一個人怎麽過呢……為什麽要這麽倔……”
周媽媽擦着鼻涕，感覺好像緩過勁兒來了，之前她的情緒已經崩潰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梅姐和周媽媽認識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安撫的拍了拍周媽媽的肩膀，起身拿起剪刀剪斷了纏着周露寒門把手的布條。
“我去和寒寒說兩句。”
對着周媽媽說完後，梅姐就進了周露寒的房間裏，關上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喵喵喵……這個文前期有點壓抑的感覺……女主的背景中，人性的善和惡都太分明，寫的時候作者菌都覺得有點黑暗。控制不住我寄幾，這明明是個升級流爽文啊，窩霸道總裁男主竟然還在打醬油……
不管怎麽說，今天還是雙更了，感謝還在看文噠仙女，謝謝你們的支持，聽我講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挨個嘴一個～～愛你們（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