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置之死地

寒冬臘月,雖然落雪,但是冷風暫停,灰白色的雲層也散去,天邊染了一些淺淡的藍,瞧着極為幹淨清爽。

可東宮的一衆宮女們卻是滿臉的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多喘一口氣,害怕惹得主子不高興。

“殿下,您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點吧。”此時一個身着粉白色襖子的宮女走了上來。

自從鎮國公在戰場上失蹤後,太子妃每日醒得極早,醒來後便一直坐在此處發呆,只愣愣地看着庭院內太子殿下種下的紅梅,靜到讓人覺得仿佛這深宮高牆內只有她一個人。

被喚作太子妃的女子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虞憐,她嫁給太子已經将近七年了,若不出意外,便是準皇後了。

宮女的話虞憐絲毫沒有聽進去,還是以不變的姿勢看着窗外的紅梅。

看着眼前了無生氣的太子妃,那宮女既心疼又生氣!這幾日宮裏的流言蜚語太多了,太子殿下離開了不過幾日,宮裏頭的人便如此編排太子妃以及太子妃娘家,壓根不把太子妃放在眼裏。

“太子妃娘娘,您還是多少吃點吧,不然等太子殿下過來了看您不吃不喝該心疼了。”

虞憐聽到宮女的話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會心疼?怕是對只狗心疼也不會對她心疼吧,這些人怕被責罰哄着她、騙着她,可笑至極!

“太子殿下約摸何時過來?”

太子臧淩霄前兩日陪着皇後一同去大昭佛寺祈福,今日結束,應當已經到了。

“今日內侍遞了消息過來,說是傍晚便能到宮中,現下估計已經在陛下宮裏回話了。”宮女彼時已經将膳食擺好又夾了些放在太子妃的碗裏,不然怕是太子妃一筷子都不會動。

虞憐看着眼前這桌精心準備的膳食便又想到了失蹤的父親,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絕望又湧到了喉嚨處,心裏一窒息,猛烈地咳嗽起來,她只覺得喉嚨腥甜。

“太子妃!您吐血了!”旁邊的宮女看着虞憐掌心的那抹血紅色,大驚失色。她急忙替虞憐倒了杯茶,而後道“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

虞憐恍若未聞,定定地坐在窗旁,如果此時瞥一眼旁邊的鏡子,她就知道現在的她有多吓人。

眉眼當中完全沒有平日裏的笑意,有的只是病弱之人的蒼白之色,以及茍且偷生的卑微懦弱。

她真失敗啊,母親早逝,她和父親離心,如今父親失蹤,雙胞胎哥哥一死一癱,這才過去短短二十幾年,她就覺得已經過了一輩子。

太子因厭惡她,對她不聞不問,她嫁給他七年,從青梅竹馬到相敬如賓,這七年她的心全都在他的身上。

她想着就算是石頭心也該捂熱了,然而他眼底的厭惡卻一日複一日,對她的示好平淡至極,好似東宮有無她這個人都一樣。

她清晰記得她問過他,她到底哪裏做錯了?他記得太子頭也不回扔下一句話:你錯在不該嫁給我。

她知道的,她以前不懂,現在都曉得,不是不該嫁,是不該愛上他。

“太子妃娘娘,虞念輕小姐來了,說是求見您。”此時有個宮女打着簾子走了進來,看着一臉死氣沉沉的虞憐,眼裏隐隐帶着些許輕蔑。

“讓她進來。”虞憐此時聲線有了些許起伏,她自小和虞念輕情同姐妹,現在虞念輕能來看她,她自然是開心的。

虞憐收回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的目光,起身走到了美人榻上坐着,那宮女眸子暗了暗,退了出去。

不過半刻,簾子就被人掀開,冷風突然灌了進來,虞憐打了一個冷戰,一擡頭就看到了春風得意的虞念輕。

“妾身見過太子妃。”虞念輕不屑地看了虞憐一眼,她看着虞憐蒼白的臉色,居高臨下打量着殿內,心裏的喜意和妒意翻湧交叉着,這東宮的主殿再過不久就是她的了。

“堂姐來了,這幾日本宮還念着你呢。”虞憐并未察覺來人的情緒,語氣親昵。

“妾身也念着你。”虞念輕徑直地走向殿內的主位,慢條斯理地說道:“估計最遲下個月,便是妾身進入東宮之時。”

虞念輕的嬌媚的聲音猶如驚雷落在虞憐耳邊,她瞳孔急驟收縮,心口一窒,差點又咳出血。

“你要嫁給太子?這……這怎麽可能呢?”

“啊呀,怎麽沒有人告訴妹妹麽,畢竟你嫁給太子多年一直無子,皇後娘娘這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後代着想,妹妹可別多想呢。”虞念輕裝作說漏嘴,拿着帕子掩了掩朱唇。

時至今日,她再也不用和她裝姐妹情深了,看着虞憐毫無血色的死人臉,虞念輕心裏開心極了。

虞憐面如死灰,虞念輕的笑臉如今在她看來頗為刺目,她無力地閉了閉眼,有氣無力道:“堂姐……堂姐不是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若不是你,嫁給太子的人便是我。”虞念輕笑意盈盈,也許是心裏憋屈太久,如今看到以前天之驕女一般的虞憐落到如此的境地,心裏的快、感讓她忍不住開口道:“妹妹,以前我可是真羨慕你,父兄疼愛,皇後娘娘看重。不過可惜,你空生一張臉,配了一個豬腦子。

自己插手了你父親的婚事,還親手害了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你可真是個掃把星啊。”

“虞念輕,你什麽意思!你……”虞憐聞言紅了眼,她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她們畢竟曾經情同手足!

“別一副假惺惺的樣子,你知道你的雙胞胎哥哥為何過得那麽慘嗎?都是因為你啊,我的好妹妹!”

“你為了接近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讓你哥哥幫着太子殿下陷害其他皇子,你的兩個哥哥雖然有才,但卻有一個蠢笨如豬的妹妹,你自以為是事情成功,其實不過是謊言而已啊。”

“想知道他們落得什麽下場嗎?啧啧,被太子的下屬做成了人彘!如今怕是疼着呢。”

“你說,他們要知道自個變成這幅模樣,有你這個好妹妹在中間推一把,黃泉路上得多難受啊。啧啧,真慘”

“你閉嘴!你說的不是真的!”虞憐顫抖着唇,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太子怎麽會傷害他們,她一直以為父兄不愛護她,所以她才遠離他們。

“當然,多虧有你,我和母親才能坐享其成。如今我來看望妹妹,只不過是告訴我即将嫁給太子的喜訊而已,而你,估計也活不久了。”

虞念輕今天就是過來羞辱虞憐的,這二十年來,她處處委曲求全,如今……不必了。

将死之人,何必多給好臉色?

“妹妹這幾年的身體敗得厲害就沒懷疑過麽?你吃的東西,用的東西,幾乎和你有關的任何東西,姐姐我可是親自把關呢。”

虞念輕巴不得虞憐死!早就将虞憐的貼身宮女收買了,她的蠢妹妹怕是如今都不知道呢,她輕睥睨地看了摔坐在地上的虞憐一眼,她扔下一句話便張揚而去。

“念在姐妹一場,加上你也活不久了,我聽聞太子知曉您父親的下落呢,你若去求求太子,說不定有用。”

虞憐本跪坐在地上,腦海裏回想着方才虞念輕的話,原本心如死水的心到底是活了過來,她還不能死,她必須去找太子求他救出父親。

虞憐看着桌上的繡筐裏的鋒利的剪刀,極力壓下心裏的心裏翻湧出來的死的念頭,她透窗看了看将暗的天光,将剪刀藏在袖裏,拖着孱弱的病體朝着太子的書房走去。

一路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她走得是宮中小路,因為失了太子恩寵,所以東宮的宮人們都巴結新主子去了。

她暢通無阻到了書房,剛走進殿外,她就看到那個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旁邊似乎還依偎着一個嬌小的女子。

虞憐看清了眼前兩人,猛地眼前一黑,只覺得身體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這時聽到一句溫柔的聲音道:“妹妹,你怎麽過來了,你別誤會,我只是奉皇後娘娘的命令,過來給太子殿下送些東西,方才踩到了石子,太子殿下幫了我一下而已。”

虞憐看着眼前的男女,虞念臉上的笑容溫婉大方,絲毫不似方才的兇狠。

“你怎麽來了?”太子眼底是隐藏不住的厭惡,眉頭緊皺,語氣冷硬。

“妾身見過太子殿下,妾身有事求見。”也許是心痛的麻木了,也許是被虞念輕方才一番話刺、激而生的念頭,如今讓她記挂的便是她父親的生死之事。

被喚作太子的男人完全不知虞憐心裏所想,他看着跪伏在自己腳旁的女子,不過兩日不見,她怎麽更加瘦弱了,這麽冷,她為何衣着如此單薄,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進來。”

太子以為虞憐又故技重施,身着素衣,故意裝病惹他憐惜,他正要轉身進殿,突地衣袍一緊,一低頭就看到虞憐伸出瘦弱的手扯着袍角。

“求求太子想想辦法,救救妾身的父親,妾身願意以終生為尼來換父親後半生的安穩。”

虞憐不要了,什麽都不想要了,郎情妾意,榮華富貴,如今如同鏡中月水中花,已經不在屬于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男人聞言,看着女子黑黝黝的眸子,面上更顯黑沉,他這幾日被虞憐父親的事情煩擾,皇帝那邊又心生忌憚,如今虞憐

他以為,她會好好聽話的,好好聽話才能活得久。

“妾身知曉,妾身……妾身願将太子妃之位讓出去,此生不再踏入宮中。”虞憐低低伏在地上,眉心抵着冷硬的石板,她覺得自己此時如同卑微的蝼蟻,在這冰冷的宮中茍且偷生。

“呵,那你去死豈不是更好。”男人徹底被虞憐激怒,她總是讓他把控不住情緒,太子眼底翻湧着戾氣,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額心,冷意覆滿眉眼,眼底幽暗,讓人看了遍體生寒。

虞憐聞言眸中一滞,心頭刺痛,她擡頭細細看着那個她愛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指尖摩挲着藏在袖裏的剪刀。

“太子殿下,臣女的妹妹或許是一時情急,您別怪她。”虞念輕有意無意靠近太子,将手輕輕搭在男人的手臂上。

虞憐看着太子并未甩開虞念輕的手,就知道虞念輕方才說的一番話都是真的,她痛的心尖發顫。

她從未想過,太子會愛上他人,她為取悅他,害了自己的父兄,因懷不上孩子,好好的身體變成了藥罐子,惹得宮裏衆人鄙夷,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臧淩霄,我求你!我虞憐!願以生命換我父親一命”虞憐說完,凄然一笑,抓着藏在袖間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地朝着xiong口刺去。

臧淩霄對虞憐說過很多氣話,虞憐都是笑着應下,第二日依舊親近她。

他沒想到這一次,虞憐當真了。他聽到利刃劃破血肉的聲音,而後看着身着素衣的虞憐的xiong口暈染出一團刺眼的紅色,鮮血的氣味飄浮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格格不入。

臧淩霄瞳孔急驟收縮,完全來不及反應,他将虞念輕甩到旁邊,幾乎是飛撲上去,将虞憐擁在懷裏。

虞憐只覺得頭暈,眼前一片朦胧,然而她的意識卻是清醒的,她能感受到心髒處噴薄而出的鮮血是溫熱的。

她隐約看到臧淩霄不可置信的神情和通紅的雙眼,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哭,因為她死了,所以喜極而泣嗎?

虞憐覺得一切都變得很遙遠,她嗫嚅着蒼白的唇,心裏依舊記挂着父親的安危,艱難吐了兩個字:“求你。”

臧淩霄看懂了,他看着女人唇角滲出的鮮血,以及如釋重負的笑,覺得心裏如同被活生生剜了一塊兒,那比刮骨還痛上幾分。

他看着懷裏曾經鮮活的女子孤獨躺在血泊中,慢慢沒了生息,臉色陰沉地幾乎可以滴出水,她真是心狠,一句話也沒留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拖了這麽久才開,真的很抱歉,很抱歉,感謝大家的支持,接下來會繼續更新的~

評論都有紅包,慶祝考研結束,順利開文~

因為是架空,私設很多,雷者慎入,不喜歡的寶寶們點叉就行啦,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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