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虞憐站在廊下, 看着庭院裏的荷花, 亭亭玉立滿了一池, 夏日的風輕輕撫過, 虞憐只聽得耳邊有呼呼的聲響,腦中思緒萬千,紛繁複雜。
她最為憂心的便是虞珩的傷勢, 虞珩自前幾日摔傷了腦袋, 如今還昏睡在chuang上, 她讓霍憐寒守着虞珩,然後虞瑾從宮裏請來的太醫給虞珩開了藥方。
這幾日虞珩一直用湯藥溫養着,然而他們都沒說虞珩什麽時候能醒,也有可能永遠醒不來。
步蘭看着虞憐的側顏, 默默嘆了一口氣, 自家姑娘自前幾日二公子受了傷之後,便一直都沒笑過, 一邊顧着二公子, 一邊翻看了鎮國公府的賬目。
她走過去輕聲道:“姑娘, 人都在前廳侯着了。”
虞憐讓步蘭召集了整個府中的管事, 她這幾日算了算府中的賬目, 那些賬目做的是滴水不漏。
她專門看了五芳齋的賬目,只賺不虧,若不是此次她誤打誤撞去了五芳齋,那她怕是會被蒙騙在鼓裏。
反觀虞氏名下的鋪子,賬目看着不怎麽好看, 然而她讓盧嬷嬷去打聽了一番,實則賺了不少錢,賬目上的錢所寫出來的數字,不過是她實際賺的三分之一。
這鎮國公府看着光鮮亮麗,實則賬上能用的錢少之又少,虞老太太還往裏頭貼補了不少錢,除了那些管事做了假賬還應付主子,更多便是虞氏移花接木的手法了。
“老太太那邊如何說?”虞珩若有所思,前幾日她将五芳齋的掌櫃寫的東西送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看了以後大發雷霆,讓她今日好好整一整這些管事。
“老太太說讓您全權處理,若有不聽話的直接打,若是行為過分的直接報官,二夫人那處自有她防着。”步蘭心裏極為興奮,這幾日她看着自家小姐憂心牢力,對此憤憤不平。
此次若是能治一治那些腌臜潑才,那以後小姐在府內也能多一分威信,也不必受虞氏的打壓。
虞憐看了看日頭,如今将近中午,那些個管事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她想了想道:“我們先去吃飯,讓他們等着罷,記得找個識字小丫頭盯着,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通通記下來,那些管事可沒那麽好應付。”
這些管事最會看碟下菜,她若是如今趕趕就去,他們畢竟提前通好氣,而且大多都是虞氏的人,他們未必會給她面子。
“是!”步蘭頓時就笑開了,走的步子都帶風,回院子的路上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此時前廳的那些管事哪裏能想到虞憐會來這招,他們如今正等在前廳外,約摸二三十人,個個神情自若,有幾個膽子大則是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悠哉地聊着天。
也有幾個管事規規矩矩地站着,沉默不語,就算是頂着日頭也毫無怨言
他們壓根沒把今日的問話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虞憐不過十三歲的小姑娘,別說管理家事了,便是看賬本都不會。
虞氏雖然被禁足,但是以後必定是會重新拿回掌家之權,他們是虞氏提拔上來的,若是給了虞憐好臉色,以後就不用在虞氏手底下做事了。
“你說這二小姐怎麽突然插手家事了,我瞧着她也不像是管家的料啊。”說話的是負責采買的陳管事,滿臉橫肉,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是精明的人。
“這如今二夫人被老太太禁足,聽聞老太太身子不舒坦,這便讓二小姐來試試水。”此時說話的是李娘子,是大廚房的管事娘子,她叉着腰說道。
“應付一下就是,十三歲的小姑娘不過就是看着好玩兒,不必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
幾人紛紛說着話,肆無忌憚,他們在虞氏手下做事久了,在他們心裏,東院二房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至于大房,是次于二房的,他們門兒清,表面看着是大房光彩,其實二房才是混得風生水起,那幾個人壓根就沒看到站在前廳陰影裏的小丫鬟,拿着毛筆寫寫畫畫。
衆人差不多等了三四刻鐘,還不見虞憐的人影,這初夏雖然有風,但是日頭熱,而且管事們還沒吃飯,這站着等這麽久又餓又累,方才那幾個管事就忍不住了。
特別是那陳管事,黑沉着臉,臉上的肥肉一層一層攤着,在日頭上冒出了不少油光,背後的衣裳被汗水浸shi了,他忍着氣讓旁邊的小丫鬟去請虞憐。
他自從當了采買的管事,下邊的人哪個見他不是阿谀奉承,如今在虞憐這處碰了壁,他這面子是挂不住了。
虞憐如今正慢悠悠用着膳食,她擡頭看了看牆上的西洋鐘,已經午時了,假如她猜得沒錯,那幾個管事怕是忍不住了。
“姑娘,老奴瞧着,有幾個管事怕是沉不住氣了。”盧嬷嬷站在一旁給虞憐夾菜,她在鎮國公府呆了十幾年了,自然知道這些管事的品性如何。
虞憐喝了口湯,慢條斯理道:“這府裏的管事大多是經過嬸娘之手提拔上來的,他們看慣了笑臉,自然是受不了被冷落。”
她話音剛落,步蘭就笑着走進來道:“姑娘,說曹操曹操到,有個小丫鬟來了,說陳管事讓她來請您過去。”
虞憐聞言愣了愣,冷笑一聲道:“呵,你親自去一趟,就說願意等的就等,不想等的也不強求。”
這是她給他們的機會,就看有多少人是願意繼續呆在鎮國公府了。
步蘭自然是明白虞憐的意思,她笑着應了一聲是,繼而又道:“姑娘,那個小丫鬟平日乖巧,現在怕是受氣了,眼睛紅通通的。”
“你帶她進來吃茶,讓她歇一歇在這裏用飯便是。”虞憐知道步蘭心善,她自然是理解,這府裏的小丫鬟月錢少,還受氣。
虞氏是商人的妻子,自然懂如何花最少的錢,獲得最多的利益。
步蘭笑着領命而去,安置好小丫鬟,就去了前廳,她剛到前廳就看見不少管事怨聲載道,步蘭細細問了那小丫鬟,那小丫鬟寫的滿滿的幾張紙遞給了步蘭。
“步蘭姐姐,坐在石凳上的那幾個管事最是厲害,嘴巴叭叭的說個不停,對二小姐極是不滿,說話可難聽了!”那小丫鬟叫水兒,是步蘭的同鄉,平日和步蘭關系很好。
“水兒,等會我們一起記,我那處有一盒子點心,等結束了一起吃茶,若是你此次表現好,說不定小姐把你留在院內伺候呢。”步蘭笑着捏了捏水兒的鼻尖,将那幾張紙折入懷裏,然後朝着那些管事走去。
水兒一聽自然開心,又重新拿了紙筆,繼續記錄起來。
“各位管事,我家姑娘如今正在用膳,一時半刻過不來,我家姑娘說各位管事辛苦了,若是想離開,那就請便,若是相等,便繼續等着。”步蘭說罷,細細觀察着那幾位管事的表情,
那幾個管事見步蘭來,慢吞吞地起了身,陳管事立馬笑道:“步蘭姑娘,這日頭太曬,我們這些個年紀大了,這沒用飯站了這麽久,實在是乏累,還請二小姐多多通融才是。”
陳管事話音一落,庭院內約摸有十幾個管事圍了上來附和着,步蘭看了看周圍,一旁還有五六個管事靜靜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自然自然,我也是辦事的,為了保險起見,各位管事來我這處登記一下名字就可以走了。”步蘭坐在桌上旁,然後拿着紙筆将想離開的管事的名字一一記下來。
那十幾個管事也沒多想,以為這記名字是方便等會虞憐派人去請他們,然後便提筆寫了自己的名字,就一起離開了。
步蘭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越發顯眼,她将紙張折好,并未對剩下的管事說話,然後就離開了。
她回到院子時,虞憐已經用完膳,正坐在軟榻上喝茶,她将懷裏的紙張遞給了虞憐,然後笑道:“姑娘,如您所料,那些管事并未起疑。”
虞憐細細看了看那些紙,冷笑了一聲,然後拿出那張寫了各個管事名字的紙,提筆寫了一段話,又讓步蘭取了府內的公章,蓋了上去。
他們想走,她自然如他們所願。
盧嬷嬷掀開簾子進來道:“姑娘,大少爺那邊讓人遞了話來,他說五芳齋的掌櫃逃了,已經派人去追。除此之外,大少爺還讓您別擔心二爺那邊,他說他會處理。”
“大哥哥怎麽知道這些?”虞憐疑惑地看向盧嬷嬷,她記得并沒有将這些事告知虞瑾。
“大少爺問了霍小姐。”
虞憐嘆了一口氣,她就是不想讓虞瑾知道這件事,虞瑾畢竟未婚,就插手二叔的私事,若是被二叔知道,将事情捅了出來,怕是會對哥哥不利。
她沒有嫁人的打算,無懼流言蜚語,不怕名聲掃地。
“大哥可還說了什麽?”
“大少爺給您撥了幾個暗衛,說平日有事情直接吩咐他們便是。這些紙記着各個鋪子的實際情況,大少爺說您應該用得到。”盧嬷嬷将一個木盒子遞給了虞憐。
虞憐打開盒子細細看了看,這些東西來得太及時了,她沒想到虞瑾會出手幫她。
她讓步蘭收了那幾張紙,往前廳而去,她剛到前廳,就看到七八個管事站在庭內,臉色蒼白,汗流浃背。
那幾個管事也是撐不下去了,見虞憐姍姍來遲,他們朝着虞憐行了一禮,心裏松了一口氣。
“各位管事辛苦了,我初次掌家,這些東西不太懂,沒想到讓你們等了将近半個時辰,你們且進來坐着回話罷。”虞憐坐在上首,然後朝着那幾位管事笑道。
那幾個管事看着不過十三歲的虞憐,滿臉的天真笑意,然而不知為何,他們覺得這笑容極有深意,背後汗毛直立。
“姑娘說笑了,奴才們站着回話便可。”那幾個管事是老太太親自提上來的,門面清,有分寸,他們有了老太太的授意,自然對虞憐越發恭敬。
他們也不信虞憐如同看着的那般天真懵懂,畢竟能将二夫人鬥進祠堂裏,能力不容小觑。
虞憐看着那幾個管事懂禮數,不逾矩,心裏十分滿意,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問話了。”
這問話也是極為順利,不過一個時辰,便将所有的賬目都對上了,老太太親自提拔的人果然可用,虞憐默默将這幾人記下來了。
“今日辛苦你們了,你們回去好好休息,以後還需極為管事多多幫襯才是。”虞憐将賬本遞給了步蘭,然後笑着看向那幾位管事。
“二小姐有用的着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我們是老太太提拔、出來的,自然是以府內的主子利益為先。”那幾個管事當中打頭的那個是張管事,負責各院仆人的采買之事。
虞憐笑着應下,然後便讓那幾人離開了。
“姑娘,其他那十幾個管事怎麽辦?”步蘭看着空蕩蕩的庭院,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十幾人都是虞氏的人,一下子拔不幹淨,他們以為我年紀小好欺負,今日我不追究,他們便會更加放肆,這時候我們先撒網,過幾日就會有大魚了。”
虞憐一點也不着急,斬草要除根,她如今還沒有找到能擔任管事的人選,一下子去掉十幾個人,必須盡快有人補上。
她就趁放網的這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管事人選。
此時虞憐在前廳并不知曉,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記錄下來,送往東宮。
“主子,這是今日送過來的。”一個內侍将手中的錦囊遞了上去。
“東西可都送到了?”臧淩霄翻看着紙條,修長的手指敲着桌面,一聲一聲,落在空蕩蕩的書房裏,極為突兀。
“已經交給了虞家大少爺。還有一事,五芳齋的掌櫃逃了,虞大少爺已經派人追去了。”
“……你去看看。”那內侍意外地挑了挑眉,這太子爺最近怎麽如此反常,極為關注虞家小姐的事,他記得以前太子爺對虞家小姐避之不及的啊!,
然而他一看看到太子爺冷漠的眉眼,心裏一跳,便急忙應下退了出去。
臧淩霄收回了目光,想着那日在巷子內虞憐說的那番話,他心中起疑,然後就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裏有一個女子望着高高的宮牆,好似在等一個人,有時她喝着一碗碗湯藥,有時低頭淺笑,有時痛哭不止。
這個女子總是牽動着他的心,怪異極了,而且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夢和虞憐有關,所以就讓安插在鎮國公府的人遞消息進來。
“淩霄,你在看什麽?”顧若安走了進來,看到臧淩霄手裏拿着紙條,不由好奇道。
臧淩霄飛快将紙條掩入袖中,微抿着薄唇,冷冷道:“有事?”
“自然有事,那日行刺你的人已經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12 23:22:14~2020-02-13 23:26: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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