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傅承淮晚上是帶着王學爾和一個圈子裏的導演劉哲明吃飯。

劉哲明所在的影視工作室正在籌備一個大IP,希望能拉海承影視入夥,而海承影視自然是要捧自己人,于是傅承淮就帶上了王學爾。

娛樂圈的事情,兜來兜去都是利益至上。

席間,王學爾和劉哲明聊得比較多,他對這次機會很看重,不過也注意到傅承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傅承淮給陸也去了微信,問他幾點回去,但陸也遲遲沒回複。

他也覺得自己多慮,陸也又不是未成年,自己像是個家長一樣看管算怎麽回事?

餐廳包廂燈光明亮,幾個人又都不是剛混世,面上那點神色自然是看得清楚。

劉哲明笑着給傅承淮倒酒:“傅生,有事?”

傅承淮将手機擱在桌上,端起酒杯同他輕輕一點,笑得柔和道:“再大的事情,也大不過你的投資。你這部賀歲檔的偵探片,回頭将整個項目資料發給我。我讓公司投資項目部的人過一遍,照目前看問題不大。不過劉導,也有給我畫大餅的嫌疑,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劉哲明點了點傅承淮,對着王學爾道:“你們傅生啊,就是會說好聽話,你看看這罵我畫大餅我也心甘情願,哈哈。”

王學爾應和地點頭道:“傅生最會花言巧語騙人了。”

這漂亮的一語雙關,劉哲明心領神會,對王學爾和傅承淮的關系更有數,此刻暧昧地笑笑,并不說透。

一般這種場合,傅承淮是很少會拆臺的,都是出來做事的,能把事情辦妥第一道,沒必要在這種小事情上讓身邊人不痛快,他但笑不語,但眼神卻注意到手機屏幕一亮。

陸也。

傅承淮朝着圓桌上另外兩人微颔首,起身去接電話。

接通後,說話的人卻不是陸也,是孫星。“傅先生嗎?我是孫星啊,阿也喝多了。讓我跟你說一聲,他今晚不過去了,住我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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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淮盯着餐廳走廊裏的印象派風光壁畫,問道:“你們在哪裏喝酒?”

“就我住的附近一個館子。”

傅承淮言簡意赅道:“你上他的微信,把定位發給我,我過去接他。”

孫星知道傅承淮挺關心陸也的,但沒想到這麽小的事情還要顧着,不過他也沒多問,麻利兒挂斷電話給發了定位。

這頭,陸也趴在臂彎間,迷糊中将電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孫星推推後頸緋紅的男孩子:“阿也?你這人,不能喝還喝。一會兒傅老板來接你,你能走嗎?”一邊吃了個烤翅,一邊道,“他真的對你不錯。”

陸也的臉埋在臂彎間,并未酩酊大醉。他讓孫星給傅承淮打電話,只是想……試試傅承淮。

王學爾下午的話,一直在腦子裏晃,像是秋日裏一片小小的葉子,被風托着,永遠落不到實處。

孫星看他一眼:“一會兒傅老板來了,你別走不動吧?”

陸也暈暈沉沉地哼唧一聲。

孫星推他的後腦勺,推不動,搖着頭嘆氣:“阿也?你這酒量,真的,別說跟我星哥混,太丢人了。”

陸也嘟囔一句:“那你跟我混!”

“混個屁!你他媽的混學校去了。”孫星夾着二郎腿,一邊和啤酒一邊吃送過來的烤串,問道,“阿也,你真去念書啊?”

在孫星的概念裏,念書鐵定不如早賺錢。

陸也每天投,在臂彎間揉着臉,悶聲道:“念啊。”他側過臉,星眸一樣的眼睛看向孫星,“你念不?”

孫星翻個白眼,笑道:“我念個屁!ABCD都搞不清楚,去學校丢臉。”說着往嘴裏送了串炭烤香菇,嚼吧嚼吧,他又推了一把陸也的肩頭,“我說你小子,怎麽就這麽讨傅老板歡心?供你上學給你補課讓你住豪宅?”

這話可捅到陸也的馬蜂窩,他不做聲,索性裝死。他先前也疑惑,今天大概讓王學爾給“答疑解惑”了。

孫星看他沒回答,聽呼吸聲沉得厲害,以為他睡着了,也沒多說,自顧自喝啤酒吃烤串。

等傅承淮的車開到小餐館的巷子口,司機說:“傅生,車子進不去。我過去吧。”

“不用。”傅承淮自己推開後座的門,邁着長腿往裏走。

巷子一溜兒餐館,分布在上下左右、參差不齊的餐館标志跟旗幟似的張揚,紅紅綠綠地閃着刺眼的光芒。

傅承淮單手斜插在西裝褲口袋裏,上半身是一件細條紋的白襯衣,襯衣規規矩矩束在西裝褲中,頭發上抹着發膠,額發淩亂都淩亂得有型,往烏煙瘴氣的巷子裏一站,仿佛一道清流。

誰也不穿成這樣來這地方吃飯,格格不入。

門口做水煎包的老板娘擡眼瞅上幾眼,她旁邊的胖老板就開始嘀咕:“往哪兒看呢?啊?”

老板娘哼了一聲,白眼飛到天上去。

傅承淮慢慢地走進孫星給的小館子,擡步進去時候端着烤魚盤的小男孩兒就仰頭看他一眼,竟然瞧見他飛上去的眼尾染着紅,琥珀色的眼睛極少見,亮得驚人。

這小男孩兒自覺地端着烤魚盤讓開一道:“往裏邊請,幾位?”

傅承淮往裏看過去,孫星已經站起身揚手招呼:“這兒!”

陸也聽到動靜,在桌上悶着臉呼嚕了一下,沒動。

小館子裏好幾桌的人,男的女的眼神盡往傅承淮身上飄,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但尋常人看到傅承淮,那必然都得屏息看上一看。

傅承淮慢慢走過來,低眸看陸也孩子氣地趴在桌上睡過去,手掌心蓋住他的後腦勺揉了兩把,又看桌上的啤酒瓶,問孫星道:“喝了幾瓶就這樣了?”

“四瓶。”孫星嘿嘿直笑,在傅承淮這種男人面前,他只能算是個豆芽大的孩子,跟陸也沒差。他門兒清,自己再混幾十年,也未必有人家這從容的風度和文雅的氣質,這是天生有錢養出來的,一般人後天學不會,“傅先生,那你把他接走啊?”

“嗯。”傅承淮看一眼桌上亂七八糟沒吃完的東西,“你們吃完了?”

孫星點頭。

傅承淮揚手讓剛才遇到那個小男孩兒過來結賬。

小男孩兒拿着油膩膩的賬單一看:“一百六。”

孫星見他掏錢包便道:“傅先生——”

傅承淮揚眉看向他,平和地道:“我來。”

孫星只能點點頭,捉摸着感覺今天傅承淮有點溫文爾雅的意思,不過人本來就是精英,溫和疏離那都是一體的。

傅承淮取出兩張一百遞給小男孩兒:“不用找。”說完,便低眸扶着陸也的腰站起來,“阿也?回去了。”

陸也順勢倒在他身上,眼皮子都睜不開,喉嚨咕哝了下,看上去意識不清。

傅承淮對孫星道:“你扶他一把,我背他出去。”

孫星看傅承淮這麽矜貴個人在陸也身前彎腰,啧啧稱奇,真給陸也當親哥呢!他扶着陸也趴上傅承淮的背,看他力氣不小,稍稍直了直背就穩穩地托住了陸也。

傅承淮問孫星:“你怎麽回去?”

孫星道:“我就溜達溜達就行。”

傅承淮颔首:“行,那我先帶他走。”

孫星就看着傅承淮背着陸也,光從背影看,真跟親兄弟似的。

夏夜的熱風從巷子口穿過來,夾雜着各種味道,熱鬧紛雜地越過人的身體,帶來一陣陣鮮活的氣息。

傅承淮感覺到脖子肩膀上的手臂環住自己,輕聲喚道:“阿也?”

“唔……”陸也暖烘烘的下巴擱在他肩窩蹭了蹭,簡直想笑出來。

傅承淮輕笑:“四瓶就喝成這樣,該打。”

陸也心裏莫名偷着樂,嘴角也不自覺地翹起來,聽到這話也美滋滋,他抱着傅承淮不撒手。

走到車邊,司機下來打開車門,幫忙将陸也扶着送進車裏。

陸也則歪到在傅承淮的大腿上,鼻息之間的熱氣呼在他薄薄的西裝褲上,傅承淮扭頭看向巷子的五光十色,捏着陸也軟軟的耳朵說:“以後不可以喝酒了。小孩子。”

陸也的爪子拍在他手上,似乎在抗議他這麽捏玩自己。

傅承淮來了勁兒,在他手腕上也揉了揉。

陸也嫌他吵似,鼻子裏呼嚕一聲,抓住他的手掌,緊緊握住。

年輕人本來體溫就高,又喝了點酒,渾身都暖,手掌心更是熱意融融。

傅承淮被他這麽握住手,倒也沒有立刻甩開,而是随着他的姿勢搭在他的側身上,他低眸細細地瞧陸也的側臉。

陸也的心髒砰砰跳,以為傅承淮要松開手呢,誰知道他居然順着自己這麽牽着。

而後,陸也感覺到傅承淮似乎低下頭,微涼的鼻尖輕輕觸及自己的耳朵,他怕自己一動不動要露餡兒,便随着他的動作在他腿上蹭了一下。

但陸也心裏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

是傅承淮在親近自己嗎?

陸也被傅承淮的舉動弄得暈暈陶陶,整個人都如在雲端,他胡思亂想着:是把我當王學爾口中那個人了嗎?

那能不能一直把我當那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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