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更】

陸也沒有喝酒, 他要去見傅承淮, 他不舍得醉意惺忪地去, 他怕是一個夢, 等酒醒時分傅承淮又消失了。

但他也沒法立刻脫身,除了喝得上頭的朱臺非要拉着選手唱歌之外,李明澤時不時給他的眼神令他覺得自己應該和對方說點什麽。

其實說什麽, 陸也心裏不知道。

但他竟在觥籌交錯的喧鬧中看懂了李明澤的眼神,多像是渴望着傅承淮的自己?

等異常熱鬧的酒席散場,陸也主動和李明澤走到了一起。

李明澤喝的酒不多,人也很清醒,但裝着喝多了似的對着陸也露出平日裏鮮少會出現的神情。“陸也哥,以後我們還能當朋友嗎?”

陸也不假思索地點頭,虛扶了一把李明澤。

李明澤單薄,別說比傅承淮,比一般的男孩兒都要纖細,是個很有些美感的男孩子。

但是陸也看任何人,除了傅承淮的任何人, 幾乎都沒有任何差別。

他們都是自己短暫生命中行色匆匆的一道背景,唯有傅承淮是前方唯一的光,連同陸也自己, 都只是曠野上的一株樹,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陸也和李明澤都安靜地走着,前面有人在說笑,有人喝多了在唱歌, 過了今天,順利晉級的六個人會走上完全不同的路,而其他人又會有怎麽樣的前程,都很難說。

陸也清了清嗓子,對他說:“明澤,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喊我就行。”

李明澤瞅他一眼,再瞅他一眼,喝了酒後,眼眸蒙着霧:“陸也哥,是……是……是承淮哥嗎?”

走廊裏燈光大亮,似乎與白天正午沒有任何區別。陸也的腳步微遲滞了一下,而後點頭,默然承認。

李明澤是個心細如發的人,雖然知道自己在陸也這兒得不到半分機會,但他也無法立刻就從眼裏從心裏将這個人抛開,陸也時時刻刻地動作、反應幾乎都在他的窺測下,而傅承淮今晚……

反常之下,李明澤能猜到,也就不足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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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明澤看到陸也承認,又是另一番滋味。

如果說他看到那款手表時也曾反反複複推敲過陸也的戀人,但當得知傅承淮就是那個人時,這種難以言喻的錯愕以及苦澀過後,是恍然。

原來陸也喜歡那樣的男人。

這讓李明澤根本就無從比較,他怎麽可能把自己和傅承淮放在一起?

李明澤悄然對陸也說:“陸也哥,那你知道我表哥跟他……”

“知道。”陸也看向這個男孩兒,彎着唇角笑得和善,“你們團隊回頭一起簽進海承影視吧?前幾天紅姐聯系我說,讓我簽約,以後我們就算是同事了吧?”

李明澤點頭。

不僅僅是同事,還都是傅承淮公司的藝人了。

一群人一起走過去等電梯,陸也和李明澤站在側後方一些,李明澤低聲問道:“陸也哥,你知道我表哥的事嗎?”

陸也微微皺了皺眉心,不清楚李明澤說這話是為了什麽,他搖頭:“不是很清楚,主要是我不大想知道。”

李明澤複又點點頭,他敏銳地意識到了某種微妙。

他明白了陸也話裏的意思是,如果他想知道,也不用通過旁人的嘴,他自己會向傅承淮了解。

等電梯門開,一群人湧進電梯。

大家聊着明天的打算,陸也和李明澤被人擠散,一人站在一角落。

淩晨一點多時,傅承淮才在車裏等到陸也。

拎着簡單的行李箱,電腦直接抱在手裏,連個包也沒有。

傅承淮正要下車,車門剛打開一條縫,卻聽陸也說:“不用下來,我自己放後備箱就成。”

要等很晚,傅承淮方才已經讓司機先回去,按開了後備箱的按鈕。

陸也将東西放好,走到了架勢門邊,将車門打開:“我開。”

傅承淮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輕輕點了點:“沒喝酒?”

“沒喝。”陸也手扶着車頂忽然彎腰,湊到傅承淮唇邊,呼了一口熱氣,“口氣清新吧?”

說完,嘿嘿直笑。

不僅沒有酒的味道,還有明顯的漱口水味道,薄荷味的,微涼。

傅承淮微微扭頭,淺笑,将車椅往後略調了一點,正要出來,卻被陸也攔住:“樓裏有人出來,你從車裏過。”

奔馳雖然以舒适性著稱,但傅承淮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要跨到副駕駛去,還是略微有些局促,他瞥了眼空間大小,道:“那你上車,我開就行了。”

陸也就按着車門,耍無賴似的道:“不行,我要開。”

他就想在小事上為難為難傅承淮,看他也陷入不常有的窘境。

傅承淮仰眸看他一眼,才往後退車椅,低着頭絮叨一句:“還說沒喝酒,我怕你開綠化帶上去。”

話是是這麽說,但他扶着方向盤撐起自己,先将腿擡高邁過去。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傅承淮啞然失笑。

陸也就彎腰看着他,裏頭空間窄,他也幫不上忙,就傻樂呵。

看到傅承淮對自己這麽有求必應,陸也心裏就美滋滋的,幼稚得天知道。

傅承淮坐過去後,呼出一口氣,拽上安全帶。

陸也坐進來,調整好位置。

傅承淮一只手撐在車框上,側過下巴,斜斜地看着陸也輕車熟路地啓動車子,動作幹淨利落。

車子滑出去,傅承淮托着下巴,指尖揉過眉尾:“明天沒事情了?”

“沒有。”陸也嘀咕道,“可以睡懶覺。”

他眼尾瞥一眼傅承淮的左手,特別随意地搭在腿上。

傅承淮揚了揚下巴,他怎麽注意不到陸也的小動作呢。

下一個紅燈時,傅承淮擡手,伸過去,碰了碰陸也的手背:“明天在家裏陪你?”

陸也快速地抓住他的手指,慢慢地、細致地、溫柔地将微涼的指尖握進掌心,眼裏含笑:“不上班嗎?”

“嗯。”傅承淮也笑,望着前方空曠的十字路口。

兩人不再說話,也沒有看向彼此。

陸也拇指的指腹,一點一點地蹭過傅承淮的指尖指甲,從無名指到中指再到食指,停留在食指按了一下。

車子再次啓動,傅承淮才抽回手。

陸也道:“李明澤……知道了。”

傅承淮也沒有表現出多麽意外,他似乎從來沒介意過誰知道、誰不知道。

想到這裏,他補了一句:“紅姐也知道了。”

陸也後腦勺往後點了點車椅頭枕:“這以後紅姐怎麽帶我?我簽進公司,誰敢帶我?”

傅承淮道:“她不會因為你是誰就對你另眼相看的。”

陸也又啧了一聲:“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緊接着,傅承淮用一種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像是一縷輕煙似的道:“到底是誰沒有面子?”

陸也好像覺出這語氣中陌生又奇特的意味,他被完完全全地取悅了。

他覺得傅承淮特別好的一點,總能在細節上給他驚喜,三兩句話,一兩個動作,就讓他幸福地不知所以。

想到之前在他面前說的那些蠢話,陸也恨不得回過頭去打死自己。

他想,我到底有什麽資格說傅承淮對我不好呢?他已經盡可能的,盡全力的,幾乎是傾盡所有地在對自己好了。

無非,他們之間總有個周時琛。

如果沒有周時琛,陸也會得到全部的傅承淮;

但是沒有周時琛,他就不會遇到傅承淮。

陸也開着車,尋思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周時琛就是冥冥中自己跟傅承淮之間的一根線。

可是周時琛已經徹底地、永遠地離開了。

那得到傅承淮的不就是自己?

陸也想到這裏,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脈一般。

對啊,他是争不過周時琛在傅承淮心裏的地位,可是再也沒有人能得到傅承淮了,這些人裏也包括周時琛。

他觑了一眼傅承淮,在昏暗中面容平靜從容的傅承淮,他的內心一下子被填滿了,就像是滿月的光芒第一次徹底照亮他心房的每一個角落,陰暗被瞬間驅逐出去,只剩下敞亮的溫柔的月色。

他甚至可以抱着傅承淮,用裏地親吻他,甚至對他做一些任何人都能做的事情,瘋狂的、熱烈的、肆意妄為的……

陸也躁動地扭了一下脖子,嘀咕道:“原來開回家這麽遠。”

傅承淮聲音有些困倦:“很快就到了,是不是累了?”

“不累。”陸也現在精神頭好着呢,他腦海裏跑進來太多東西,一時間似乎有些難以消化。

傅承淮卻打個哈欠。

“你累了哦?”陸也問着,趁着路上沒車,微微提速,“回去就睡吧。”

傅承淮“嗯”了一聲,又問:“學校呢?休學到什麽時候?”

陸也聽到他問這個,陡然從熱烈的胡思亂想中抽身:“大四沒什麽課程了,有個項目在跟導師做。回國前就跟着的,最近一直也在跟。做完後在這個基礎上做個畢業論文,就差不多了。”

說到這裏,陸也偏過頭,問道:“你給我管錢嗎?我有一部分的錢,不知道怎麽處理。”他掃了下鼻尖,“不是很多,五十多萬。”

傅承淮笑笑:“介紹你認識投資管理的人,我不管你的錢。”

“不行。”陸也皺了皺鼻梁,“以後我賺了錢,都給你管。我還欠着你好多錢。”

傅承淮想起他以前也口口聲聲說過,等畢業賺錢要還學費。

“那就還。”他帶着笑意問,“你不是學統計的?你自己算利息。”

陸也被噎了一下,輕聲反駁道:“會計專業才學這些吧?我現在畢業方向研究的是利用數據模型無線傳感器網絡故障診斷分析。”

傅承淮還真不懂這些,聽了一遍,有點繞口,細致問道:“那你現在做的項目是什麽行業的?互聯網?”

“也可以。不過這兩年的項目都是工業方面的。”陸也琢磨一下,“風電風機你知道嗎?現在項目跟外部合作的公司就是搞風能發電的。”

隔行如隔山,傅承淮點了點頭:“不懂。”

陸也笑起來,越笑臉上的表情越明顯,最後樂呵地出聲了。

“笑什麽?”傅承淮輕聲道,“笑我笨了?”

正好車開到一個路口,陸也停下等紅燈,猛湊到傅承淮嘴邊,快速地親了一下:“不笨,挺可愛的。”

三十多歲的大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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