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攏輕紗,整座城市的霓虹都沐浴在月色中。色彩斑斓的大都市,入了夜,依舊褪不去喧嚣與繁華,燈火通明。

一輛私家車從主路下來,減速轉進一片稍顯老舊的社區,停在樓門前。

副駕的車門打開,夏子若步出車門。大概是車裏的暖氣太足,一出來頂上冷風,她趕緊把脖子上的厚圍巾拉高了些。

“謝謝你,路上小心。”她彎下腰,把頭探進車裏對駕駛座上的男人說道。

她的話音未落,駕駛座一側的車門已經打開,身材高瘦的男人健步繞過車頭,走到她身前。蘇啓一開口,有白色的哈氣凝在兩人之間:“你別灰心,我們總會找到夏叔的。”

這世界那麽大,一個人如果有心躲起來,只怕別人想找都找不到,“反正五年都這麽過來了,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讨債公司也找不到我爸。”夏子若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蘇啓拍了拍她的肩,手慢慢地收緊,帶着安撫的力道,“你能這麽想就好。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樓道裏的聲控燈一跺腳就亮,可夏子若沒像往常一樣跺着腳上樓,她的步子很輕。有月光從窗戶照進走廊,朦胧的光線能夠使人精神放松,她踩着月光一階一階往上走。

到了家門口,她從手袋裏摸出鑰匙,插/進鎖眼。“咔嚓、咔嚓”幾聲是大門打開的聲音,在空曠安靜的樓道裏依稀蕩起回音。

她正要擡手推門,門卻被一股突兀又強大的力量猛然推開,她剛驚詫地轉過頭看向身後,一道黑影便猝然襲來。夏子若的驚叫聲還卡在嗓子眼裏,這股巨大的力道已把她頂進屋裏,肩上突然一緊,她整個身體就被人釘在了牆上。

年關将至,入室搶劫案層出不窮,小區門口都貼着告示。夏子若心中一緊,張開嘴就要大呼救命。孰料——

兩片溫涼的唇就這麽把她的嘴巴堵死了。

長驅直入的舌,強取豪奪的吻,不給她一絲一毫喘息的餘地,卻也隐隐裹挾着熟悉的氣息……夏子若的腦子“轟”一聲炸開了,就算屋裏沒開燈,她也只知道這位采花大盜是誰了。

“霍……”舌頭被他纏住,她只道出個姓氏就沒了聲。

不是霍季恩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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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口怨氣憋的,他一下飛機便直奔這裏,撲個空就算了,哪知他在門口幹等了兩個多小時,居然等到夏子若和蘇啓一起回來,而且那男人還跟她拍肩搭背的。霍季恩只覺一路奔波,打場惡架,以及在縣城的小賓館窩了一宿,全加起來也沒現在生氣。

邀功變成受虐,霍季恩這位向來锱铢必較的男人當然不能忍受,他只管把自己的怒意統統加諸在這個吻上,一點不剩的還給夏子若。

她簡直無力招架這個兇狠的吻,盡管身子被他抵在冰冷的牆上動彈不得,整個人也都被他身上那股涼薄的氣息籠罩住,可她心裏卻震撼得要蹿出火來。

她快要窒息了。

一個沒忍住,夏子若發狠地揚起手臂,朝着光影中的那張臉就扇出一巴掌。

可惜這一巴掌尚未落下,她就被霍季恩攥牢了手腕。

“我不喜歡女人動粗。”他啞着嗓子,牙齒咬着她的嘴唇。

“我更不喜歡男人用強……”

夏子若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手腕上的力道卸去,手心裏轉瞬被一股微涼的金屬感填滿。

唇齒間的掠奪,停住了。

夏子若還在驚訝這男人就這麽放過了她,眼眸已不由自主地垂下去,看向霍季恩塞到她手裏的東西——

一塊表。

她無暇顧及紅腫澀疼的嘴唇,也無暇顧及心口仍在因剛剛那一吻劇烈跳動,她的視線被黏在表上,擡起手,摸索着找到牆上的開關。

“啪”的一下,燈亮了。

雖然是暖黃色的燈光,但在黑暗中待久的眼睛還是有些不适應,夏子若睜大眼,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審視手裏的表,低垂的眼眸擋住了她眼裏那絲震蕩的光。

herbelin的男式石英表,八年前的老款,精鋼表殼,皮質表帶。大概是歲月浸染,保養不佳,表帶泛起細微的毛邊,表盤外殼也被磨花了些許。

但就是這塊舊表,剎那間,攫住了她的呼吸。

沒錯,這塊表,正是她大學時用打工掙來的第一筆薪水買給父親的。

睹物思人,這個簡單的成語此刻擱在夏子若身上,足以令她心潮澎湃。曾經,她連該以何種心态來懷念父親都不知道,但眼下,看着這塊手表,她突然覺得所有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感情都有了……寄托。

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合攏,把表緊攥在手心裏,“嚯”地擡頭看向霍季恩。

“你怎麽會找到這塊表?”她驚詫地問。

“善事做多了就找到了。”他淡然地答。

“這算什麽回答,你正經點。”夏子若的神思全在表上,也沒空計較方才被人強吻的事實了。她從玄關的鞋櫃裏拿出雙大號拖鞋,放在霍季恩腳邊,“你在麗景灣找到的?”

他換上拖鞋,跟着她走進客廳,“過程不重要,能給你留個念想就好。”

就是這麽句雲淡風輕的話,卻讓夏子若覺出味來,她的腳步不由頓住。她轉過頭,在這不遠不近的距離裏,深深地看着他。

然後,她就發現了那個,“你的臉怎麽了?”

霍季恩的眉骨上印着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傷,貌似傷得不深,已經結痂。

“不小心磕的。”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随便敷衍一句,便跳轉了話題:“你剛才跟那個律師幹什麽去了?”

明明沒開醋瓶,可夏子若怎麽就嗅到一股子醋味呢,“我和蘇啓吃飯去了。”

“我還沒吃飯呢。”霍季恩這話接得順溜,清醇動聽的嗓音裏帶着置氣。

夏子若把脫了一半的大衣又穿回身上,“那我請你吃飯去吧。”權當感謝他了。

霍季恩跟沒聽見似的,他把身上那件有型有款的厚呢外套脫掉,往沙發裏一坐,挑眉睨着她,“我不想出去。”

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夏子若只覺不可思議,“你不會是想讓我煮飯給你吃吧?”

“可以。”他繃直的唇角忽然展露出一絲笑意。

“……”這男人還真會邀功啊。

客廳裏坐着尊佛等開飯,夏子若只能挑最省事兒的面條煮了,可她一打開櫥櫃,立馬傻眼了——挂面沒了,只剩下一包方便面。

用方便面糊弄霍季恩的後果不堪設想,她瞬間否決了這個念頭。食指輕敲流理臺,她想了想,很快拿定主意。

趁她紮進廚房忙活的功夫,霍季恩慵懶地坐在沙發裏,打量起這間房子。他不是第一次來夏子若家,他甚至還清楚地記得客廳的布局和家具的擺放位置,明明一點沒變,可他卻覺得跟上次比起來有些不一樣了。

是他的心,不一樣了。

以前,他是個局外人,冷眼看着她的世界。

現在,他就在她的世界裏,想要和她一起走每一步。

不到二十分鐘,飯菜出鍋。

都不用夏子若叫,霍季恩已經自己循着香味兒,走進廚房了。

流理臺上擺着一盤肉末蒸水蛋,焦黃的肉末看起來松軟細膩,上面潑着的雞蛋色澤嫩黃,光滑可口,盤邊還配上幾只蝦仁和幾片翠綠的白菜葉做點綴。速戰速決的一道菜,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光是瞅着聞着,已令人食指大動。

“看來你手藝不錯。”霍季恩伸手就要端盤子,“我先拿到桌上去。”

“別碰,小心燙手!菜是連盤蒸的。”夏子若急忙拍掉他的手。

他緊蹙了一下眉,僵着胳膊,縮回手。

她不免奇怪,他明明沒被燙着啊,“你胳膊怎麽了?”

霍季恩把羊毛衫的袖子往上撸了撸,不以為然地說:“受了點小傷。”

夏子若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你管這個叫小傷?”她訝然。

這男人肌肉修韌的小臂上淤青一片,青中帶紫,浮腫明顯。

僅是這麽看着,夏子若都替他疼,“過來,我先給你塗藥。”那麽強勢的嗓音裏,帶着一絲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柔軟和心疼。

霍季恩這輩子都沒這麽聽話過,他彎了彎唇,跟在她身後走回客廳。

夏子若從五鬥櫃裏翻出一瓶跌打藥膏,一轉回身,就看見霍季恩已經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裏了,他把那條傷痕累累的胳膊懸空舉到她面前,就像是個等着醫生處置的乖順病人。

她在霍季恩身旁坐下,手指沾着藥膏塗抹在他的傷處,“疼麽?”

“不疼。”就算疼,被她這麽一弄也不疼了。

夏子若臉頰微垂,眉頭輕蹙,一副專注又認真的模樣,嘴上倒是沒忘揶揄他兩句:“你不是說做善事去了麽,我看你是做壞事兒去了吧!要不怎麽弄成這樣。”

她的動作很輕,指腹就這樣帶着她的體溫和一絲柔軟的觸感,輕輕按摩那片淤青。霍季恩從不知道手臂也能帶來如此微妙的感覺。

他微微一笑,“不受點傷,你那塊表怎麽能搶回來。”

好一個回馬槍。

果然,夏子若聞言一怔,這男人竟是為她受傷的?!

她的動作不由得停住,錯愕地擡眸瞅向霍季恩。她既不敢相信這個冷傲的男人會為她付出至此,也組織不好語言去回應他。一個“謝謝”堵在唇邊,夏子若說不出口。

這個詞太見外,份量也不夠。

相顧兩無言,倒是霍季恩先開口了,口吻輕悠:“你得獎勵我。”說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側臉,“在這兒親一下。”

夏子若被他如此直白的邀約震了一下,她還沒回過神,霍季恩已經把他那張英俊的側臉湊到她面前。

她不親都不行。

嘴都親過了,親個臉應該不算什麽了。夏子若給自己做完心裏建設,她微微一沉氣,閉上眼,在他臉上輕啄一口。

可這一口下去,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夏子若驚訝地瞪圓眼,才發現她親到的根本不是這男人的臉,而是……他的唇。無賴啊,霍季恩居然趁她靠過去的一剎那,稍稍一偏頭,就把自己那張薄唇湊了上去。

觸電般的感覺襲來,夏子若根本來不及反應,嘴唇就被他一下子含住了。她怔怔地盯着霍季恩,卻只看見他幽黑漂亮的眼裏,仿佛燃燒着某種暗色火焰。

“閉眼。”他輕喃。

這個吻,似乎不太一樣了。

霍季恩扣着她的後腦,勾起她的舌,溫柔的吮吸着,撩撥着,挑逗着,不帶掠奪,只有無限的癡纏。夏子若不知不覺閉上眼,睫毛顫動,唇齒間的感覺愈發清晰,她瞬間就覺得舌頭和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體上的異樣感覺讓她無法抗拒,無法抗拒這個吻,也無法抗拒這個男人。他的壞,他的好,在她全領教一番之後,她就這麽陷入他的深情,無法自拔。

心念震顫,夏子若效仿他的動作,纏上他的舌,回吻。

那麽生澀、稚嫩的吮吻,卻激得霍季恩的眸色又黯了黯,就像是往熊熊烈火中又添了一把幹柴,他身體裏一種從未有過的炙熱,如此輕易地就被她勾了起來。

火,頓時燒得更旺了。

纏綿中,夏子若只覺腰上猛地一緊,整個身子就被抱離了沙發,她簡直無法想象霍季恩那條受着傷的胳膊居然有那麽大的力氣。直到再次坐穩,她才意識到——

她正坐在霍季恩的大腿上。

不像此前的吻那般渾渾噩噩,他的輪廓是如此清晰而靠近,他的吻是如此撩人心弦。一時間,夏子若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只能感覺到他的雙臂在她腰上收得更緊,感覺到緊貼着自己的那兩片唇是如此溫暖與濕潤。

她想要沉淪。

她的手勾住霍季恩修長的脖頸,身體輕輕顫/栗着,也感受着他的顫/栗。

藥膏是薄荷味的,房間裏早已彌漫起一股淡淡的清涼香氣,可他卻覺得一股強烈的燥熱從身體的某個部位湧上來,壓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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