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的情

同一時間裏，顧氏大廈裏還是燈火通明，猶如白晝，顧留年就站在窗前俯瞰這個城市的夜景。無數霓虹燈閃耀着璀璨奪目的光華，印照在黑絲絨一樣的夜幕下，變幻出各種形态。一條條蜿蜒曲折的車水馬龍彙合成一條條光的彩帶穿行在城市的各個方向。這個城市這樣大，這樣美，這樣喧鬧，可是他卻只是覺得陌生，好像從來不曾在這裏存在過一般。

杜昊恭敬地站在他身後，彙報着近段時間的工作要點：“顧董，根據您的吩咐，我們已經将東港剩下幾戶人家的資料收集完整，具體的還待您進一步示下。”

“你先放着吧，我待會再看。光大那邊最近有什麽異動？”

“沈董最近約見了地産界的幾位老總，我通過一些渠道探聽到的消息是，沈董的意思是讓他們先隔岸觀火，千萬不要插手東港的事情。并且答應他們，一旦将來他們有什麽新項目，光大一定在電子通訊方面給予全力支持，這算是變相的答應跟他們合作了。”

顧留年冷哼一聲，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沈銘瑄不過是仗着自己在Q城多年的人脈關系，人人都願意賣他一個面子，所以肆無忌憚。總好過和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商界新貴合作。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顧留年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與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合作，東港這塊蛋糕，他既然敢動，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吞得下，消化得了。他明白，就算他沒有在他面前示過弱，他也還是會落井下石，不若早早地在他面前留下不堪的印象，将來殊死一搏的時候他才會覺得震驚。

時間已經很晚了，這個城市除了浮于表面的一點光華璀璨，內裏早已經變得寂靜無聲。顧留年還不想回去，回去面對的也不過是一室清冷，倒不如留在辦公室，還有窗外的萬家燈火作陪，倒顯得不那麽孤獨。

他拿起手邊的資料翻看，葉許的照片不期然地跳出來映入眼簾。顧留年不知道自己為何獨獨關注到了這個女孩子。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已經有了明眸皓齒的樣子，小小的一張巴掌臉上，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頭發黑亮服順的搭在肩頭，雖然只是素面朝天，可是卻已經足夠讓人覺得驚豔。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跳動着兩團就要燒成灰燼的火焰，好看的眉型還微微地皺着，顧留年仿佛能夠透過這雙眼睛看見曾經的自己。那種不同于這個年齡的哀涼氣場，那樣的孤獨與絕望，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球。他迅速地倒回去翻看，敏銳的觀察力告訴他，這其中必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不然為何他一看到這張照片就有這樣強烈的違和感。

他抓起手機就給助理打電話，也顧不得這樣的時間點會不會有擾人清夢的嫌疑。“杜昊，給我仔細地再查一查李漢才這一家的家庭關系，二十四小時跟拍，最遲我要這兩天就有結果。”杜昊顯然并不是第一次在這樣的深夜裏被驚醒，顧留年一邊說着，他已經條理清楚地詢問了幾個要點，雖然并不十分清楚這樣做的意義，但是他向來以服從為天職。何況他口中的這個顧董雖然年紀比他小，可是在他手邊工作，他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他的魄力與才幹，因此每天上班都是打疊着十二萬分的小心與努力去應對。

他無數次地從顧留年的眼中看到那種誰主沉浮的霸氣，還有那些并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氣場與銳利。他覺得興奮不已，仿佛已經和他一起登頂了這個世界，在最高處環顧着底下的芸芸衆生。這樣的認知讓他不自覺地将自己更加深入地錐進了顧留年的陣營。而随着顧留年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他也終于可以窺探到他宏偉版圖的第一面。他相信，假以時日，這個男人會發出萬丈光芒，而他願意幫助他去奪得最後的勝利。

葉許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先是大驚，眼睛“刷”地一下睜開，碰到刺眼的陽光，又馬上閉上。她的小床正對着窗戶，原先窗簾被桌子壓着的地方空空的，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外面靜的可怕，沒有腳步聲也沒有說話聲，難道家裏沒有人？她一件一件地将堵在門上的那些桌子、凳子搬開，輕輕地，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然後慢慢地探出頭去。

果然沒有人，葉許大大地舒了口氣。

外面陽光已是極烈，推土機轟鳴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近來又遠去。今天是周末，李漢才大約又去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去了，他近來為了這塊地的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葉許一見他就心煩，巴不得日日都看不到他。

桌子上面媽媽給她留了字條：“葉許，媽媽去你劉阿姨家了。鍋裏給你留了飯，你起來熱一下就能吃，還有，一個人在家乖一點，不要去惹你叔叔，媽媽下午就回來。”

葉許有點想哭，她好像可以看到媽媽在寫這張字條時躊躇的樣子，她一定想了很久才落下筆來。媽媽其實很疼惜她，只是性子太過軟糯了一些。從前爸爸在的時候有他護着，一家人總是和和美美的，後來爸爸走了，她又遇上了李漢才，就再沒有人可以護住她了。她現在只想着可以快快長大，好帶着媽媽長長遠遠地離開這裏。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李漢才的行徑，她又覺得迷茫。他對她的可恥想法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而她又将何去何從。

葉許虛虛地看着一點，迷迷蒙蒙的一雙眼睛裏面盡是動人心魄的心碎。短短的6年時間已經将她的心折磨地蒼老蒼老，她經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只是覺得陌生，好像這具15歲的軀體裏住着的是一個80歲的老妪，歲月快速風幹的是她還沒來及展現的美好風華。

穿過亂石成堆的廢墟，葉許看着腳下的路延展到看不見的盡頭。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留在家裏，可是卻不知道可以去往何方。天大地大，她卻好像只是一滴水，還未落在地上就會被蒸發。

遠遠地看到一個小黑點慢慢地向她這邊靠近。因為逆着光，葉許擡起手來擋了擋那惹人暈眩的光圈，想要看得清楚一些，那人已經到了眼前。

“葉，葉許同學。”是昨天晚上那個男生。男孩子因為跑動，烈日下的一張臉通紅通紅的，還帶着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

葉許想到他昨天晚上那樣莽撞的行為，還有他走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男孩子更加窘迫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小心翼翼地問她：“葉許，你生氣了嗎？”

她其實并沒有生氣，只是害怕。想起李漢才昨天晚上說過的那些話，又覺得惱恨。可是男生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站在她面前，她又覺得于心不忍。但“沒有”這兩個字卻始終說不出口。她向來不善言辭，交好的同學一個都沒有，在學校裏也大多是沉默寡言，只是學習，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人好好相處，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了一道若有似無的空氣。

可是因為長得漂亮，還是有很多男生喜歡私底下議論她，甚至給她封了“冰山美人”這樣的稱號，她其實都知道，只是不想理會。這個男生她明明也并不熟悉，只是鬼使神差的，昨天晚上竟然同意他送她回來，如今看着他輕車熟路地跑過來找她，她只覺得頭疼。

男生看她一直不說話，更是連手腳都不知放在何處。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一句話來：“葉，葉許，你別生氣了。昨天晚上是我不好，可是，可是我也是一時情難自禁，你不要生氣了，我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說着還真的像模像樣地低下頭來朝葉許深深地鞠了一躬。

葉許連連躲開，想到他說的情難自禁四個字，到底還是心軟：“我沒怪你，只是這樣真的不好。“

男孩子又一下高興起來：“你不怪我就好，下次我再也不這樣了。我爸說了，現在喜歡一個人還太早，我要努力變得更強大，這樣才有資格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并肩站在一起。”說着還偷偷地瞄了一眼葉許。

葉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別開臉去。

“葉許，你這是要出去麽？我今天是來找你道歉的，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葉許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他。昨天那是個意外，她不生氣不代表想要和他更深的交往下去。

男孩子一臉的失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如果是叔叔阿姨不放心，我可以和他們說的，我只是單純地想請你吃頓飯，不只是我，還有我們班好幾個同學呢，大家每次出來都不敢叫你，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好不容易昨天……”想到昨天的事情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反正你別拒絕我，不然我以後在學校裏都不敢見你了，你肯定是生我的氣所以才這樣的。”

葉許倒不好意思再拒絕了，反而有些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