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汽修店
鬼知道我是怎麽找到這家汽修店的,在此之前,我的精神幾乎崩潰,現在終于有個叫做希望的地方展現在眼前,使我受寵若驚。這家店的門面肮髒極了,尤其是門簾,那上面黑糊糊地沾滿着各種污漬,但不管如何,這裏肯定有汽油賣給我。我嫌棄地掀起門簾,擡腳走了進去。
“你好,我想從你這裏買些汽油,我的吉普車被困在半路了。”此刻我鄭重又可憐兮兮地詢問這家店的經營者,眼前這個臉型肥碩的中年人。我心想不管對方如何怠慢或奚落、刺激或恐吓自己,都要想方設法從他手中買到汽油,那可怖的鐵錘男,這奇怪的小鎮,我死都不願再看到。
“請坐。”中年人淡淡地說了一句,将一張凳子沉悶地推過來。我怎麽也不相信他會以這樣簡短的話語回應我,這讓我以為他沒聽清,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張開嘴巴,打算重複剛才那些話。
“年輕人總是容易浮躁,不過像我這樣的老家夥就不一樣了。雖說車子沒有汽油了,但至少還能解決。”中年人如此阻止了我,他居然稱自己是“老家夥”。只見他順手從身後的櫥櫃上拿出一只桶,裏面黑漆漆地盛着什麽。
“嘿嘿,你運氣不錯。就像我提前知道你要來一樣,一切都為你準備好了,這是五升的汽油,足夠你用了吧?”他一邊對我說話,一邊咧着嘴巴笑。他的牙齒并不整齊,明顯少了一顆。另有一點我不是很确定,那就是他的嘴角有淡淡的血絲,鮮豔的紅在微弱燈光下顯得發黑。
我沒敢思考,連忙将注意力轉向油桶。五升的油,足夠讓我逃回來自的地方吧?只聽他嘴裏嘟哝着什麽,似乎是說要付多少錢。我沒再猶豫,只是胡亂地将一張百元鈔票遞了過去,伸手提起那只油桶,轉身便要離去,絲毫沒有讓他找零的意思。奇怪的是對方仿佛習以為常似的,他只是在肥碩的臉上露出俗套的笑,算是送客。
這一次掀起門簾我是準備迅速走出這家店的,然而眼睛卻不聽使喚地看見門簾上照映出的景象。是在汽修店內,在櫃臺的後方,在同樣肮髒的地板上,正躺着一個只露出半條腿的人,因為某種原因,他一動不動地躺着。看到這一切的瞬間,我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幸好我的身體從命地踏了出去。該死的,我再也不要回到這家汽修店。
此時大街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即使有那麽一兩個,我也不想去看個究竟。“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我打心眼兒裏不斷咒罵,發洩自己錯亂的情緒。不會有哪天比今天更不堪、更恐怖了,倘若自己有心髒病,恐怕早已躺在陌生小鎮的大街上,身體緊貼着冰涼的石板,圓睜着眼睛死掉。
我随着雜亂的思緒、在大街上奔跑起來,提着那耗盡膽量才買到的五升汽油,拼了命地跑。時間不早了,若不是那幾家店裏亮有微弱燈光,只怕自己都分不清街道和房屋了。必須盡快到吉普車上,去見我親愛的蘇黎黎。
蘇黎黎。這熟悉的名字此時卻如一塊大石,驟然砸進我的內心。我的心髒掙紮得特別厲害,仿佛随時都會跳到胸膛外面。蘇黎黎,這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一個柔弱的女人,那麽害怕地呆在吉普車上,車外是無盡的黑夜和詭異的小鎮,她面對的處境非常糟糕。我不得不想到,蘇黎黎會不會已經遇到危險?
當我想到這一點,已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然後迅速了解現在的處境。此時,我正站在一座陌生的女人雕塑前方,環顧四周,則是鎮上四個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沒錯的話,我走進楓葉鎮的時候從未路過這裏。那麽我,這是在哪裏?
我先是帶着恐懼的好奇心,亮起手電望向女人雕塑,那是一位可憐的母親,在她懷裏,是一個嬌小的嬰兒,幸福的嬰孩含着母乳,臉上是再幸福不過的容顏。等下,我何以要說這位母親可憐?我納悶地将手電再次掃了過去,赫然看見她左手的殘缺:少了大拇指和食指——我不禁倒吸涼氣。
大概掌握自身的處境後,我立即打電話給蘇黎黎,幸好這裏覆蓋有移動網絡,手機很快響起待接的嘟嘟聲。我繞着雕塑轉圈,心急火燎地等着蘇黎黎接聽,然而對方遲遲沒有接聽,手機裏一遍又一遍地嘟嘟……嘟嘟……
蘇黎黎怎麽了,她果真出事了嗎?我重新撥打手機,希望她只是睡着了才未接聽。終于,第五次撥打電話的時候,事情才發生轉變,卻是電話意外地被對方拒接了。
蘇黎黎不聽自己的電話?不,這絕對有問題。我不甘心,膽戰心驚地又撥打幾次,卻再也等不到對方的回應,哪怕是拒接。我呆若木雞地蹲在雕塑下方,心底迅速生起各種不祥的預感,此時從腦後正刮來一縷風,靜靜的,卻似要把我的頭皮揭開。我飛快地站起身來,告訴自己:必須盡快回到蘇黎黎身邊!
雖然,我現在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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