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我幾乎是有些頹廢地站在路邊,抽着廉價煙、望着西方發呆。前方是該死的土路,我的吉普車已經耗盡油了,就算上帝懇求我載他,我也不願開動半步。按理說現在情況已經很糟了,可誰知道呢,現在順着土路往前走上幾分鐘,立馬就能到某鎮或某村。
蘇黎黎在車裏面半躺着,應該是睡着了。我們剛剛吵過架,她說:“為什麽你就不肯開上你的破車,勉強開過去呢!”說“破車”我已經很不樂意了,還要我在糟糕的土路上空耗油,還不如要了我的命。于是我一聲不吭,跑到車外吸起煙。
發呆之際,我已經拿定主意,緊接着朝吉普車走去。我的女友蘇黎黎,她剛才吵架的樣子俗氣極了,此時的睡态卻俏麗脫俗,與之前判若兩人。
“我去鎮上看看,你留在這裏。”我将睡美人叫醒,輕嗅着她的體香,不禁有些迷醉。而她顯然已把剛才的戰争忘在腦後,卻是說:“天就要黑了,我害怕。”我疼惜地吻了她的臉頰,報以微笑:“我會盡快回來的。”
臨走前我叮囑她,要關好車窗,若非不得已不要下車。如果感覺會有危險,不管怎樣的危險,都要冷靜應對,及時給我電話。這讓我想起電影中常有的劇情,似乎都發生在遇難之前,但現在與熒幕無關,我只希望她能聽從我交代的一切,以防不測。
要知道,我大多時候,都是嚴峻對待問題的人。
我帶着必要的東西上路,電量充沛的手機、各種證件、足夠的現金,此外,還有一只手電筒。“我讨厭泥土,也恨透了黑夜。”我踩上土路時開始自言自語。如蘇黎黎所說,天就要黑了。夕陽早已沉沒,夜幕漸漸在大地拉開,愈來愈濃重,正迫不及待地統治萬物。見此情景,我短暫地回過頭去,朝模糊的吉普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其中不無遺憾和期盼。
不多時,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小鎮的樣貌和形态了。我将通往的,應該是小鎮的中心大街。“楓葉鎮”,我終于在路右邊一個潦倒的木牌上找到小鎮的名字。我的腦袋開始輾轉回憶,從開上那條路到現在,還真未見一棵楓樹。不過這不是我必須思考的,我微微搖了搖頭,信步走進小鎮。
大街上只有幾個單薄的身影,偶爾有人騎自行車穿過,看上去特別冷清;幾家小店亮着微弱的燈光,做着可有可無的生意,仿佛只為照亮那條大街。“真不巧,遇上一個可悲的小鎮。”最近我似乎犯上了自言自語的毛病。我皺着眉,視線在街上不停搜索,希望盡快找到出售汽油的店鋪。
有那麽幾個行人,他們目光轉移到我身上,有些異樣。不過我不打算向他們求助,我看上去一定和他們格格不入,即便随便談上一句,都會讓我覺得吃力。這些人中有一個老人,老得身子已經瘦弱不堪,他哆嗦着走向我,似乎要說些什麽。我看到他眼睛睜得老大,嘴巴微微張開,我心裏便開始胡思亂想,思考等下怎麽應答他。我就這樣差點要和那老人談上幾句,卻是驚訝地看着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迅速而奮力地将老人拉得遠遠的。
“那老家夥神志定有問題。”我這麽認為,也很快将那個年輕人當成他的兒子。恐怕只有兒子才敢這麽冒失地把老人家拉來扯去吧。然而回想剛才的情景,沒看錯的話,年輕人是和老家夥一樣地睜大了眼睛,幾乎是圓睜着。難道這是所謂的“父子相”?我搖搖頭,嘲笑自己想太多。
我走得飛快,盡量不去觀察別的行人,他們和我不一樣,我不屬于這裏,來來就走。我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并努力将自己卑微的腳步聲灌進耳朵,盡可能不去注意別的,然而我的步伐終究緩慢下來,此時頭皮居然有些發麻。我終究是察覺到了,他們多在看着我,多是睜着圓圓的眼球,甚至有些恐懼地看着我。
如我想到的,我給這個小鎮帶來了騷動,有些行人見到我明顯地躲開了,有些則壓低了腦袋,生怕引起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個人,在街的另一邊站着,他拉低了帽子,以至看不見他的眼。但我感覺到他能看見我,他此時一定是直直盯着我,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提着輪廓分明的鐵錘。
一陣涼風,輕輕掃過我的心髒和軀體。我的眼睛不聽使喚地瞅着那個人,斜斜地瞅着,身體卻依然朝前方邁去。世界仿佛靜止了下來,只有我和他,他睜着明亮犀利的眼睛,平靜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任何一個路人,他的手上卻握着鈍器,我似乎也在被那把鈍器盯着,我的身體随着想象不寒而栗。我猜,我在他眼裏一定像悲哀的小醜,做着醜陋的姿态,卻不敢正眼看他一眼。
哪裏有我要找的東西呢,我不想在此逗留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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