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地窖

我的胸口疼得厲害,似乎在催促我趕快醒。我應該在逃出去的禁閉室蘇醒,應該和蘇黎黎被捆綁在一起。或許還是三號禁閉室,或許和一號禁閉室病恹恹的老頭關在一起。我似乎睡了很久,帶着隐隐作痛的身體,做着一個連着一個的夢,夢見以前各種的自己。在夢裏我的靈魂是飄浮的,飄浮在我家的窗外,或者車水馬龍的街道,或者喧鬧的學院操場。倘若有天我莫名離去,我也會留戀這些地方,微笑着看曾經的自己,就覺得心滿意足。此時我就快醒了,腦袋被迫猜測現在的處境,相信不久之後,我将重歸緊張。

我的臉緊貼着涼冰冰的地面,有只蟲子在附近爬來爬去,它腳步輕盈極了。我微閉的眼睛感覺到陽光的氣息,一點點溫暖我的皮膚;臉頰有些疼,就在我劃破的那個位置;我的雙手确實在緊綁着,左手和右手,此刻正親密無間。于是我慢慢睜開眼睛。

不是禁閉室,也沒有蘇黎黎,我身處在一個長寬約有兩米,高度近三米的水泥地窖裏,地窖上方,是密度很大的鐵絲網蓋,恐怕連根指頭都穿不過去,陽光正是透過那裏照射進來,落下一地的斑駁,我最後才注意到地面,那裏布滿了時間不一的各種血跡。

我試圖坐起身,卻發現雙腿疼得厲害,我不禁痛哼。沒錯的話,應該是馬林出的主意,報複性地将我直接丢進了這個地窖,三米高的落體運動,或許還能弄得我雙腿折斷,他恨死我傷及他的膝蓋。我終究是掙紮着坐起,小心靠在牆壁上,安撫自己的胸膛。鬼知道扔過來的鐵錘有着多大的力度,睡一覺醒來,還是痛得厲害。

我這是睡了多久?看陽光的強度,現在應該是中午或者更晚些,睡了十個小時的樣子。我現在該怎麽辦?應該是可以坐着慢慢等,任他們擺布了。沒有別的選擇,憑現在的身體狀況連只狗都對付不了。蘇黎黎哪裏去了?我搖搖頭,她的處境不會比我好到哪去。

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我用來閉目養神,盡可能地讓身體慢慢愈合。希望當然是甚微的,那兩個小時後,我多次試圖站起身來,都跌倒在地上。于是我奇思妙想地,筆直着身體在地面上翻滾,誰知道這樣有什麽用呢,但我就是不甘心。好在地面很平坦,不然我一定有夠受的;我只是不小心壓到一兩只小蟲,在翻滾中慢慢适應身體各個部位的劇痛。好吧,我承認,自己正想着僥幸地從地窖逃出去。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我時而翻滾,時而休息,弄得渾身既疲憊又疼痛,但就是不肯放棄,就像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一樣。這時地窖上面的鐵蓋被掀起,接着我正朝天空的臉,看見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呆板着臉,将幾個饅頭随手扔了下來。不用說,那些饅頭沾滿了灰塵,髒極了。

“不能裹個塑料袋嗎,這麽髒?”我幾乎是責罵着,質問上面那個孩子。男孩撓了撓頭,若有所思片刻,居然是笑着對我說:“叔叔說你不乖,這是懲罰。”叔叔想必就是馬林或者誰了。男孩輕松的表情讓我難受,他可以這樣面對我,我卻不能輕松地面對過去發生的一切。我不無悲傷地閉上眼,不再說話,繼續翻滾我的軀體,碾壓過發酵得像面包一樣的饅頭,直接把它們碾扁。

說實在的,我的肚子早在咕嚕了,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任何食物都未吃,只是有幸對着某只水龍頭喝過一些水。我的自尊卻迫使我閉着眼睛,高傲地一次次,從散發着香味的饅頭上碾壓過去。

上面再沒什麽動靜,但鐵蓋必然是掀開的,男孩必然正看着我,只有三米的距離,人與人之間很容易就能相互感應。另一個人接着出現在上面,看戲似地看我,我能聽到他的冷哼,沾着一些憨傻,我猜他應該是老良。我甚至懷疑這個男孩就是他的兒子,大概是吧,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寧願疼痛地翻來滾去,也不願想這些無關緊要的。

“真可憐。”鐵蓋蓋上去時,我聽到一聲感慨。其中有些同情的意味,我卻對此嗤之以鼻:“遲早有一天,我會擺布你們的命運,以高傲的姿态贊嘆你們的各種慘狀。”陽光依然沉靜地,照耀在我不時翻動的軀體上,我則倔強地做起白日夢。

或許我原本傷得就不重,或許是機緣巧合,約莫兩個小時的翻滾運動,我的痛覺被慢慢适應,漸趨于平淡。這時候我看見地面上的饅頭已經被壓成稀巴爛,我的饑餓感頓然強烈,空虛又錯亂地沖擊着我的肚皮。于是我映着傍晚的淡淡陽光停止翻滾,忍受着胸腔僅有的疼痛,擡高了聲音叫喊道:“我要吃東西!“

不遠處響起某人粗魯的咒罵和狗犬混亂的吠叫。

同類推薦